然而真正到了琼辉面前,却有一股无形的阻力将火挡下,他从容不迫,学着李返真的样子,吐出更大的火,往对面吹去。
李返真立刻反应过来,用灵力筑起水墙,护住自己。而后又在指尖凝出水箭,“咻咻”,它们在空中炸开,将即将蔓延的火势控制住。
两人打起来,居然分不出个上下。
常佑还在挣扎,她刀上迸发出一股诡异的灵力,拖拽着,将那些附着在她周身的丝线吞入其中。
“还在想着出去?”
一个嘲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热,好热,那不断收缩的丝线,将她活动的空间不断压榨。她气急败坏,一口咬断了紧紧缠在手臂上的东西。
“你何必这么执着。”
不执着才有鬼了,常佑心想,谁会甘心被捆成毛毛虫啊?
常佑能听到茧外的打斗声,心急如焚的她视野受限,不慎被刀划破了小臂。血液落到刀身上。紧接着,一股金光从茧中爆开,她将剩下的线拔开,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捏紧自己的刀,再度攻向琼辉。
“吃我一刀!”
琼辉还想故技重施,捏住刀身,可这次常佑没那么好对付了,她终于能够调出刀内的灵火,烧向,若他不松手,下一刻李返真就会用水箭打穿他。
见状,琼辉啧了一声:“你乖乖待着不好么?姐姐。我又无意伤你。”
“我有意伤你!”
常佑抡起大刀,朝着琼辉的腰腹处攻去,若他闪避不及,这一刀就足以将他砍成两半,上半身和下半身分离。他干脆往后一躺,倒在地上。常佑抓准时机,本想着就这样给他切成臊子,这时的她,已经来不及想什么云生慈,用愤怒代替了思考。
“咔吱”,刀砍断骨头的声音。
常佑斩中了他,但伤口没有涌出血,而是尽数化作了线。这可怖的一幕在她面前出现。云生慈的脸、手、躯干,全都化作了丝线,它们在地上蠕动着,有意识地朝二人爬来。
李返真头皮发麻,好家伙,真是好家伙,自己头一回见到这样的邪祟。他咬破食指,给符纸点上血后,它们即刻化作一滩黑泥。这些泥是他当初跟着师父走南闯北时收服的,困在不同符纸中,它能够暂时收住那些比自己更强的邪物,慢慢吸收灵力。
代价是自己要多喂点血。
汗珠从他额头上滑落,现在已经不是什么血不血的问题了,自己得先保住小命才行。李返真掏出腰间小刀,往舌头上拉了一下,顿时血流不止,他就此引出精血,滴在黑泥上。它逐渐收拢,收拢,先是不规则的线状,最后变作人形。
常佑惊魂未定:“结束了?”
“还没完呢。”李返真用袖子裹住伤口,“里面还有个阵法没破。”
“啊?阵法..”
“先不说阵法,你这样子是怎么回事?”
常佑沉默。对哦,自己要怎么向这位道长解释,自己真的是人,而不是什么妖怪?
“其实一切都是这把刀的问题!”她把刀提了起来,“只要我把灵力注入刀里面,它就会把我变成这样!”
“灵器?”李返真顿了顿,“你哪来的灵器?”
“啊哈哈...”
总不能说自己是做了个梦然后它就自动出现的吧?这听起来也太像谎话了。
李返真看她窘迫的样子,也没继续追问,摆摆手,算是揭过这一页。
“你和他之前在哪休息?”李返真问,“他这样在意你,你又感官敏锐,恐怕你所在的地方,他不会用阵法。”
“就,我和又绿住的那地方。”
“他有没有去过别处?”
两个人慢悠悠的走,黑泥慢悠悠的搬运。它路过的地方,花草迅速地失去生机,黑泥连最低微细小的灵力也不放过,一并吞噬。
常佑摸了摸脑袋:“我不知道。我带着他的时候,肯定是没去过别的地方,但是我睡着了,就什么也叫不醒,说不定他背着我,到哪去了。”
李返真努努嘴,这就是知道他要走也没法拦。他从兜里掏出三个钱币,放到常佑手上,后者眼睛发光:“送我钱?”
“送什么送,给你摇的。我哪有那么大方,我出门都不带几个子,摇一卦就送别人钱,我早不知道去哪喝西北风了。”
“哦哦...”常佑有点遗憾,“怎么摇?”
“在手里摇两下,然后抛到地上,心里想着‘云生慈趁我不在跑哪去了’。”
“他不叫云生慈,他叫琼辉。”
“那不还是他的小字。哎,算了,你要想这么喊,就喊吧。快点摇,我快点看,说不定那些人都被阵法藏在某个地方了。”
“那月主拿了他的小字,他真不是人。”这样说着,常佑开始摇卦。
结果出来,李返真皱起眉头。九死一生,哎,这人指定没了。
“云生慈他爹还在府里。”
“那我们去救他!”听到还有活人,常佑兴奋起来。
“也快死了。月主想少耗点灵力,就拿他的寿数来压阵。毕竟不是自己爹,用起来一点不心疼。那些侍女侍卫,也是凶多吉少。不过现在来看,全都还活着。不过,是在地底某处,云府内有地窖吗?”
“应该有,但我没去过。”常佑摇摇脑袋,“你要去吗?我也去。”
“不去。”
“为什么?”
“不打没准备的仗。”
李返真的兜像是个百宝库,他从里头掏了一壶酒出来,灌了一口:“万一他提前在什么地方设好了机关埋伏,你我配合又不默契,两个人一起,只能算正正得负了。”
“想救人怎么就那么难。”常佑叹气,“现在只能等了吗?等迎神会来。”
“有的等了。我本想破坏阵法,没想到这阵连通人命,那我就没办法了,总不能直接杀了云生慈的爹。就算他知道这是为了保全大局,日后也肯定会心有芥蒂。而且阵法这种东西,牵一发而动全身,我刚损了精血,水平肯定不如刚下山时,还不如趁着迎神会还没来,好好休息一会。”
“不过也不是什么都做不了。云生慈和琼辉一体双魂,你又说过那月主最初是被压制的,现在换到云生慈被他制住,既然如此,我有一计。”
“什么方法?”
“问心。”
“啊?”
“就是让你进到他的神识当中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若是单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你替他解围,他重新拿回肉身,万事大吉。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这也有失败的风险,万一月主挖好了坑等着你去跳,届时你就只能任人鱼肉了。”
“我愿意。”常佑一点犹豫都没有。
“在给你两搭桥之前,我好奇一句,你们现在什么关系?”
“嗯?应该是...”
常佑本想说主仆,但是这泾渭分明的称呼,让她有些不太舒服,毕竟两个人同生共死过了。她停顿片刻,说:“朋友。”
“哦——朋友。”男人点头,“我知道了。”
听出李返真的弦外之音,常佑有点无语。
好在他也没在这问题上纠结,转头坐在桌前,写写画画,弄了半天,鼓捣出两张符。
李返真拿起它们,在常佑面前晃,他得意地说:“不愧是我,这么快就画完了。哎,威风不减当年啊。想当初,我可是一个人就能画完一整个宗门要的符纸,哼,我师父那老头,还念叨着说什么不世奇才,现在想想,都是哄我玩的。”
“算了,不和你唠这些没用的,你过来,我帮你把符纸贴上。”
常佑低头,方便坐着的李返真伸手,他轻轻把符往常佑脑门一拍,它感应到灵力,立刻吸附在上。
“你可准备好了?”
“什么,又要准备什么了?”常佑茫然。
“进入云生慈的神识。”
“嗯。”常佑坚定地回答,“我准备好了!”
李返真撇下一张皱巴巴的黄纸,一些黑泥争先恐后地钻了进去。这养了多少年了,居然也有了点灵性。云生慈的脸从黑泥中浮现出来,他紧闭双目,头发散着,像是什么落难的公子哥。
他亲手将符摁在云生慈脸上,心情五味杂陈。云生慈当初上山,不知为何,在长老中引发过一次争议,他只知道有些老家伙想要赶他下山,骂他邪门歪道。这么小的一个苗子,能搞什么邪门歪道?他都未必能把剑使得利索。
那时自己还年轻,李返真想,他要是当年的云生慈,肯定一哭二闹三上吊,非得把这些人的山头挨个掀翻才好。
但云生慈是真能忍啊。
他脾气好,宗门里做任务的,都第一个想到他。知道云生慈可能要被赶走,他们团结了一伙人写了一封信,交给师尊。师尊看完,又让他们挨个摁了手印,随后拿着这封信,跑去和那些人讲道理。
道理是讲得完的吗?后面几次大任务,有人暗中操作,刻意要云生慈去做最苦最难的活,他被刁难了,也不吭气,连同门都不告诉,自己一个人抗了下来。
李返真在为他这个好师弟担忧。
希望云生慈的运气足够好,好到能够度过这一劫。自己毕竟也不是什么菩萨,他想,如果这一次尝试失败,他大概率是要走的,而且越快走越好,自己得再跑回山上去,请师尊来救场。
精血没了,法术无用,黑泥只能拖一时,等到灵力吃光,这些小没良心的跑得比谁都快。李返真还没傻到觉得这月主只要灵力清空,就会变成温柔无害的小动物。
修行不努力,临阵全看命。李返真苦哈哈的掐诀,把两张符纸的“桥”给造好。
常佑不自觉地闭上眼睛,只觉得飘飘然的。像是被一双温暖的手托起,又轻轻放下,来到另外一个地方。睁眼,她看见了一片土地,在不远处练剑的是云生慈。
“云生慈!”常佑喊他的名字。
少年没有回答,也没有停住剑招,反而练得更凶。好好一把长剑,硬是给他耍出了大刀的气质。
“云生慈,你知道怎么拿回自己的身体吗?”
“你是谁?”他表情冷漠,并不接话。
“我,我是你..的朋友。”
“朋友。”云生慈说,“我和你根本不认识。”
这话让常佑伤了脑筋,哎,不是,他都不认识自己,自己要怎么帮忙啊?她张张嘴,想把先前和师兄说过的话再说一次,为云生慈解释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但对面的人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出去。我不管你是怎么进来的,现在就给我出去。”
“等一下,我是真的有事..”
琼辉从树后走了出来。他的手搭上了云生慈的肩膀,男人脸带笑意:“你是不是想来找我,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