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狭小的车后座上。
唯一的光源是车窗外整座城市的霓虹灯光,星星点点,随着车辆的告诉行驶流淌成一道光河。
在另一个人均匀的呼吸声中,皮质座椅上的omega心如擂鼓。
而和他信息素契合度百分百的alpha紧闭着眼睛,呼吸也沉沉的,看不出一丝一毫清醒的痕迹。
果然,江衔鹤心想,他刚才还是冲动了。
最初的动机只是不想让严礼躺着难受,但是严礼如果现在睁开眼睛,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这样做。
但好在严礼没有丝毫要睡醒的迹象,江衔鹤仔细观察了片刻之后,放下心来。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只很有科技感的立方体软软地趴在严礼的身体上。
虽然这是个虐文任务,但系统觉得,他们两人之间的氛围很好。
它本应该叫醒严礼,提醒他这件事,但后来又觉得还是不要打扰他们比较好。
虽然严礼现在看起来也一副叫不醒的样子。
在一片安静的氛围中,车子开到了严礼居住的别墅楼下。他从十二岁起,就拥有自己的房产。
严老爷子对自己这个小儿子关怀备至,虽然没有让他插手公司事物,但在衣食住行,以及平时的花销方面从不吝啬。
江衔鹤的东西堆在大厅里。他打开灯,把严礼扶到了沙发上。
冰冷的灯光照亮那些豪华的装潢,两个人的出现却为大厅增添了一丝鲜活的气息。
被明亮的灯光照射眼皮,严礼迷迷糊糊地清醒了。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倚在沙发上,身上还盖着毯子。
脑子里隐约能想起,是江衔鹤把他带回家的。
但是,他虽然清醒了,那种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却并没有因为昏迷而减弱半分,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演愈烈。
“呕!”
江衔鹤从厨房里出来,看到的就是严礼抱着垃圾桶眼泪汪汪地呕吐的一幕。
江衔鹤脚步诡异地一顿。
还好因为严礼要求他搬过来住,他白天的时候就已经大致熟悉了这里。于是他熟练地走到卫生间,拿了一条湿毛巾出来,默默递给了严礼。
严礼晕头转向,艰难地说了一声:“谢谢。”
“不用谢。”江衔鹤的眼睛垂着,从严礼的角度只能看到两条漂亮的弧线,他说,“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
严礼茫然地想,什么习惯?
江衔鹤以前也经常干这种照顾人的事情?
江衔鹤把严礼浑身上下都收拾干净,扶着他躺到了床上。回身想要去整理一下严礼的呕吐现场,手臂却忽然被人一把攥住。
严礼终于想起扮演任务:“你还没履行你的义务呢。”
剧情中,除了某些强制要走的路线,还有一些可以加分的日常项。而在这本文里就体现为:陪严礼睡觉。
既然已经决定偏离原剧情,那么接下来的每一分就都至关重要了。
江衔鹤身体微不可查地一僵,而后低声道:“我……知道了。”
他心里有一个模糊而荒谬的猜测,严礼这一次也会像先前那许多次一样,不会动他。
严礼想了想:“你把外套脱了。”
江衔鹤眼神幽幽地看着他,顺从地脱下了外套——然而严礼其实没有一点发现,江衔鹤其实是在试探他。
“靠过来。”严礼的本意只是想满足系统“一起睡觉”的条件,但很快他的身体就僵住了。
江衔鹤掀开被子,钻了进来,“您是想要这样吗?”
他贴近严礼的身体。
江衔鹤身体瘦削,靠过来的感觉也并不柔软,但身上却有一股干净的气息。是洗衣液和肥皂混合起来的气息,带着清新的草木味儿。
严礼很明显感受到自己心跳变快了。他很快就感觉到了不对,就算江衔鹤……那他也是个男的。我为什么要感到紧张啊?
难道就因为他长得好看?
出息点啊。严礼在心里对自己说。
但江衔鹤却并未止于此。
他压在严礼身上的时候,严礼本就僵硬的身体更加绷紧了。他声音很低地说:“躺在我旁边……就可以。”
江衔鹤顺从地照做。
他熄了灯,黑暗的环境里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心跳。很快,他听见严礼的呼吸声变得均匀。
他毕竟喝了酒,陷入睡眠状态的速度很快。
自打跟严礼认识以来的所有画面出现在江衔鹤的脑海里,如同一颗颗流星般倏然掠过,又悄然消失。然而一个念头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分明。像是一道闪电般照亮了他的整个思绪,令江衔鹤感到久久的茫然。
他觉得……现在的严礼已经不是严礼了。
江衔鹤悄悄地侧过身,看向严礼。
不得不说,对方有着非常出挑的皮囊。眼眉如同锋利的刀刃,轻佻中透露着一股玩世不恭的感觉。但却不像是那种沉迷酒色的人。
自从认识严礼以来,那种和传言所悖的违和感就一直像一团迷雾似的笼罩在他的周身,一个人的行为即使和传言有差别,也不可能达到如此明显的程度。严家少爷风流成性,可刚刚试探着压上去的时候,江衔鹤明显地感觉到了他的紧张。这是一种本不应该出现的情绪。
那会是什么原因呢?
江衔鹤的心脏跳得很快,一个个猜想不断地从脑海里涌现。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更何况他从来没有睡过这么舒适的床铺。困意袭来,他很快陷入了睡眠状态中。
……
……
“叫你喝酒你就喝。不过是一个玩意儿而已,还真把自己当人上人了?”刺耳的哄笑声响起,有人抬起他的下巴,不顾他的反抗,把酒瓶里的酒硬是往他嘴里灌,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难听的话,“别以为有严二少撑腰就了不起了。赶紧喝!”
江衔鹤恍惚间看到了自己,正在被一群人灌酒,衣襟大开,完全是一副无力抗拒的样子。就在这时,包间的门忽然开了,严礼走了进来,脸上笼罩着一层沉沉的寒霜。
但严礼并没有救他,而是粗暴的别过了他的脸,他能感觉到严礼喝多了,周身萦绕着冲天的酒气,紧接着,只感觉自己脖颈一凉。
严礼把酒全部灌进了他衣领里,薄薄的布料被打湿,寒冷的感觉仿佛渗入骨髓,一直蔓延到了灵魂深处。
“唔!”
江衔鹤一个激灵,醒了。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茫然四顾。
床铺的另一个位置是空的。很显然,严礼比他醒得早。已经起床了。
江衔鹤坐在床上发呆了片刻,想起那个令他心有余悸的梦境。
梦里,严礼的样子和现在的截然不同。但又偏偏让他感到无比的真实,就像那些事情曾经发生在他身上过一样。
他下了床,推开卧室门,来到了走廊上。别墅二楼的所有门窗都被打开了,清晨的阳光和微风透过窗子拂进来,驱散了长久无人居住的腐朽气息,让江衔鹤皮肤起了一层小疙瘩的同时,神志为之一清。
他来到一楼,一眼就看见严礼衣着齐整地坐在大厅中央的沙发上,手里居然拿着一张报纸。这个少爷居然也会看报纸?
不过他要真的不是严礼,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江衔鹤定了定神:“早。严先生。”
大厅内还堆着他搬过来的各种东西,昨晚本来就该整理好的。只不过接到严礼的电话去接了他。现在那几个打开的箱子还摆在地上呢。
“早。”严礼懒洋洋地说,“你的东西要不要整理一下?楼上房间很多,可以自己挑一个住。”
“谢谢。”
江衔鹤快步走过来,抱起了沙发旁边的一只箱子。
当时收拾的时候只是单纯地图方便,所以每一个纸箱里都塞了很多东西,但搬动的时候就察觉到重了。对Alpha而言这重量当然不算什么,但江衔鹤当然不敢去请求清醒时候的Alpha。哪怕是这个Alpha表现得很温和。
他其实对Alpha有种说不上来的恐惧心理。在所有人中,Alpha由于天生受信息素影响,比其他两个性别都要狂躁,他们的犯罪率更高,其中也有一部分是这个原因。而他的父亲,就是这样一个狂躁的Alpha。
严礼看着他摇摇晃晃地直起身,眼皮不由得跳了一下。礼貌地问:“需要我帮你搬吗?”
“不……不用了。”江衔鹤本想拒绝,脚下却绊到什么东西,顿时踉跄前扑。
他本来就没吃早饭,此时眩晕之下竟然有点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意思。
但就在他要摔倒的前一瞬间,忽然被人的手臂一把捞起。
没摔到地上,但摔倒了严礼身上。
箱子里面的东西,也落了严礼一身。还好里面只是衣服之类的零碎物件,严礼并没有被砸痛。
严礼忍不住道:“你们omega搬这么一点重的东西也这么费力?”他并不了解这个世界性别的很多差异,只是纯粹地好奇而已。
江衔鹤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勉强让自己从那种眩晕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不是。我有低血糖。让严先生看笑话了。”
严礼:“那你先吃点糖吧。缓一缓再搬。”
他剥了一颗巧克力递给江衔鹤,江衔鹤接过,说了声谢谢。对于这种相处模式,他们似乎都有点习惯了。严礼捡起落在沙发上的零碎东西,帮江衔鹤放到箱子里,目光却忽然落到了一张照片上。
照片泛黄发旧,被装在一个相框里,似乎已经有十几年的历史了。画面中是一个年轻的女人,以及一个跟她的腰部差不多高的孩子。那孩子有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地打量着画外。背景则是一个游乐园。
这就是小时候的江衔鹤吗?
严礼把照片放进箱子,却听到江衔鹤的手机突然响了。江衔鹤匆匆忙忙地朝来电人看了一眼,脸色有一点发白,他迅速地起身。
“对不起,我先接个电话。”
他在严礼一脸莫名的目光中上楼,立刻把自己房间门反锁了,颤抖的手指几乎要握不紧手机——来电人是他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
电话铃声一直在响,就在这时,江衔鹤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严礼的声音。
“我去做饭了。”他说,“一会过来吃。”
江衔鹤呆立片刻,不知为何,从对方的声音里找回一丝勇气。他应了一声,终于深吸口气,点开了拨通键。
前几个月忙得很,终于回来了。
接下来会逐步恢复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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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