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自有分寸 第1章 美男计

仙盟盟主，沈应雪，乃是剑修青云宗现任掌门，仙界修为至高者。

这日，仙盟众人面对日益强大的魔尊很是头疼，聚在一起连开了三天会议，却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

说起这仙盟，也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得道飞升的人越来越少。倒不如隔壁魔界，魔尊每四五六年就能更迭一次，基本上刚熟悉了这个魔尊的统治方式，下一个就篡权夺位了。

最了不得的便是去年乙巳，整个上半年，竟有四位魔尊反复上位，这外面不知道的，还以为魔界尊主的地位是几个人凑一块，喝酒划拳定下来的。

最后于乙巳年七月中旬留下来的那位魔尊，名为萧烬。

这萧烬可当真是个奇人，曾经还在仙盟的青云宗门下时，便是个很有天赋的后生。

不过他放着一条光明正道不走，最后却偏偏修了魔，被宗门赶了出去，还在魔界混的那叫一个风生水起。半年来，势力日益渐长，叫仙界头疼的很。

虽是杞人忧天，但毕竟常年和魔界斗得水火不容，两方势力愈加悬殊，如何不畏不惧？

只是这萧烬与以往空有蛮力、四肢发达的魔尊不同，他是个很有脑子的，是以仙盟这场会议，连开了三日都没有结果。

“哎——这魔尊萧烬不是个断袖吗？以我看，便派个修为强悍的美男使个‘美男计’吧！”

万花谷掌门南宫淮见众人低沉，便很不着调地随口掰扯，试图活跃一下气氛。

“哼，倒是比先前几个计划都靠谱。”

“说的好听！既要长得好看，还得修为至少和萧烬不相上下，最重要的是要向着仙界，咱上哪找这么个人来？”

南宫淮见众人竟认真讨论起来，不禁吓了一跳，忙道：“哎哎哎——各位掌门，我这瞎说着玩的啊！怎么还真讨论起来了？”

然而众人没再理睬他，似乎是真觉得这计划可行。

“若说这修为强悍，又长相俊美者……”席上一位掌门轻咳一声，瞟了眼沈应雪，“唯有沈盟主符合这两个条件了。”

“……”被点名的沈应雪眉心跳动了一下，顿感无奈。

的确，沈应雪是仙界少有的惊为天人的美男，生得一副美人骨，又有一张俊俏至极的皮囊，腰肢不盈一握，人谁见了都忍不住多看上两眼，却又觉得亵渎了这神明似的，不敢再看。

这般俊俏美男，却偏生气质冷冽如霜，似是一道屏障，令人不敢靠近。

沈应雪，在仙界向来都是不可亵渎的存在，令人望而生畏。

若是派出这般冰雪美男去面见那萧烬……

“哈哈哈哈，不是曾有传言，萧烬那厮还在青云宗时就喜欢过……”

“荒唐！此等无稽之谈，岂能胡言乱语！”

堂堂仙盟，最后不仅打算要一任盟主去对着魔尊使美男计，还谈论起坊间传闻？沈应雪的徒弟林昭越听越怒，眼见话题越来越偏，忍不住了开口，向众人怒斥。

“嗐！我也是随口一提，是我的不是，盟主莫要生气。”

沈应雪轻咳一声，示意林昭莫要冲动，他虽觉得此法子过于荒谬，但萧烬日益强大，仙盟确实力不从心，再无法与魔域抗衡了。

若以自己一人，换得这世间河清海晏，他觉得不亏。

于是沈应雪凤眸微微垂下，轻轻叹了一口气：

“魔尊修为强大，若将来开战只怕仙盟将要惨遭灭门。以我一人换得一时盛世无忧，河清海晏，倒也不亏。”

“师尊！师尊三思！”林昭大惊，想要劝阻。

“昭儿。”沈应雪一贯冷淡的语调压得林昭不敢再反驳，只好不甘地低下了头。

沈应雪起身道：“连开了三日大会，诸位想必也是早已乏了。若无异议就散了吧，沈某自会设计进入魔界潜伏。”

仙盟众人面面相觑，沈应雪向来是宁可玉碎、不为瓦全，人尽皆知。

“这沈盟主……对自己倒真是狠心。”

“要不说人家才能当盟主呢？要换成咱们在场的各位，谁能忍受？”

“师尊……”

散了会，林昭跟在沈应雪身后，欲言又止。

沈应雪看着他满脸关切，却又支支吾吾不敢张口的模样，叹了口气：“无妨。以我己身，换天下安宁，不亏。”

“徒儿明白……可是师尊，那魔尊萧烬又岂是好应付的？师尊您觉得不亏，但是、但是……”

“好了，昭儿。”沈应雪弯唇笑了笑，春雪消融般的，“其实，早年间我曾与那萧烬有过一面之缘，后来我了解到他品行不坏，却不知怎得修了魔、转了性。”沈应雪似是在回忆往事，轻轻叹了声息，“想来其中是有些缘故的，若萧烬心结能够解开，未尝又不是一件好事？”

“师尊，您总是如此……”林昭低下了头。

魔尊萧烬，曾也是青云宗的人。

沈应雪依稀记得，那时他还不叫萧烬，但原名也早已忘却。

只记得他似乎出身不好，在人界生活时受尽欺辱，后来有日被青云宗的苏琟长老捡回来收留在宗门里。

再后来，因为做了错事，便被罚跪了一夜。

沈应雪记得那夜漫天飞雪，见他只着一身单衣就跪在那里，心生不忍，虽不知他犯的什么错，只道是日后改过就好。

于是他便脱下了自己的雪袍，递给那个风雪里瑟瑟发抖的少年：“穿上吧，青云宗里人皆识得我衣物，不会为难于你。”

萧烬怔怔地披上那雪袍，颤声道：“多、多谢掌门……”

再之后，萧烬应是步入歧途，开始修习魔功，被发现后便逐出了青云宗。他进了魔域，最后竟一步步爬到了魔尊的位置上。

从青云宗弟子到魔域之尊，沈应雪不知他经历了什么，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但心中就是有个声音告诉他似的，萧烬此人本性不坏，明辨是非，或许……

……还能改变。

暮色降临，正是魔域蠢蠢欲动之时。沈应雪刻意在魔域附近转悠，魔军立即察觉，杀了过来。

几个值守的魔军自是不敌，屁滚尿流地回去请了他们的魔尊出来。

天际魔气翻涌，一道玄色身影自冥渊谷底踏空而来。那人身形挺拔，墨发散落飞扬，身上悬挂的金饰叮当作响。周身缭绕的暗金魔焰，将昏暗的魔域都照亮了几分。

——萧烬。

他落在沈应雪前方不远，魔焰在周身跳跃，却在他看清下方那抹雪白身影时，骤然一滞。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快的愕然，随即被更深的晦暗覆盖。

“本座当是哪路仙君敢来撒野……”他开口，带了几分威压与冷峭，像是从齿缝间磨出来的，“沈、盟、主？”

沈应雪抬眸，清冷的目光扫过对方那张俊美却带着邪气的面庞，手中长剑碎玉微震，一道剑气看似凌厉地挥出，实则故意偏了方向，只堪堪擦过萧烬的衣角，留下浅浅的划痕。

“萧烬，你到还能认得我？”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身形却微不可察地晃了晃，仿佛先前与魔兵交手已耗去不少气力。

萧烬盯着他，眸色深沉如夜。

下一瞬，他身形陡然消失原地，再出现时，已逼近沈应雪面前，两人之间距离不过咫尺，呼吸可闻。强大的魔压扑面而来，带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青云宗掌门，仙盟盟主，大驾光临我魔域……”萧烬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玩味，更深的探究藏在眼底，“是仙盟无人了，还是你沈应雪……另有所图？”

沈应雪在他的逼视下微微侧过脸，避开了那过于灼人的视线，持剑的手指尖悄然收紧，显出一种强自支撑的姿态。他未答话，只是周身的仙气似乎又微弱了几分，在这浓重的魔气包围中，宛如风中残烛。

萧烬将这一切细微动作尽收眼底，眸中闪过一丝疑虑，但更多是被眼前人这罕见弱势勾起的兴味。周身魔气如无形牢笼，缓缓收拢。

“沈盟主这是……”他语调拖长，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方才对付几个魔兵的气魄去哪儿了？”

沈应雪抿紧薄唇，抬眸看向萧烬。那双冷冽的凤眼里，竟难得映出几分强撑之下的动摇，虽然转瞬即逝，却已足够落入对方眼中。

萧烬的笑声从喉间低低地发了出来，带着说不清的意味。他忽然伸手，并非攻击，而是极快地在沈应雪持剑的腕间拂过，一道暗金魔纹一闪而逝。

“你使的什么阴招！”沈应雪只觉得手腕一麻，碎玉剑险些脱手，他骤然抬眼，眼中带了一丝惊怒。

“看来沈盟主今日状态不佳。”萧烬收回手，负在身后，指尖却微微摩挲着，回味方才触及的冰凉肌肤，“不如随本座回冥渊谷稍作休息？”

沈应雪沉默片刻，视线扫过周围虎视眈眈的魔军，又落回萧烬那张势在必得的脸上，终是“无奈”地垂下眼睫，松开了握剑的手。

碎玉轻鸣一声，化作淡蓝流光没入沈应雪体内。

“有劳魔尊带路。”

他说得极轻，带着仿佛认命般的妥协，转身时雪袍曳地，在那污浊地面上拖出一道浅痕。

萧烬看着他看似挺拔，实则透出孤寂无奈的背影，眼底兴味更浓，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摆了摆手，示意周围魔军退下，自己则不紧不慢地跟在沈应雪身后半步之处，如同盯上了猎物的猛兽，既不给逃脱的机会，也不急于立刻撕咬。

魔域的风卷着腥气吹过，拂动两人衣袂，一玄一白，朝着冥渊谷深处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