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雨气混着青苔的味道,今日是太子殿下的生辰,竟下起了雨。
绵绵不断的雨丝打在檐角,激起一片雨雾。
桑雨疏躲在游廊,她向檐外伸出手,冰凉、细密的触感落在掌心。
“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太子生辰这般重要的事,钦天监没有提前算日子吗?”
楚兰汜向远处眺望,目光悲悯却又阴沉:“人算总不如天算。”
“天算吗,说的也是。”
衣袖渐湿,桑雨疏收回手,但残留的雨水黏腻,让她觉得些许不适。
她刚想往衣裙上蹭去,就被楚兰汜从背后牵过手。
“你都多大了,居然还玩雨水,玩就算了,居然还想往衣裙上蹭,我又不是没带帕子,一会还有宫宴,湿着衣裙总归不好。”
楚兰汜的语气就像家中长兄管教喜欢玩闹的幼妹,桑雨疏长睫微颤,任由他擦着,柔软细腻的布料前后蹭过掌心,有些痒。
“今日可是太子殿下生辰,珞锦居然留在云栖?她可是程家独女,世间那么多男儿郎,偏偏相中了云令扶,但云令扶居然看上了叶家那个笨丫头,想不通想不通。”
人声传来,桑雨疏立即抽回手,楚兰汜握着的巾帕不禁落到地上,沾了雨水。
她迅速俯身捡起,也不管脏污,直接塞进衣袖里。
与此同时,曲文染与程思年二人,恰好从爬山廊而下。
游廊狭窄,程思年先行注意到面前的二人:“二位公子是?”
曲文染不由自主望去,却在看到桑雨疏面容的瞬间,愣在原地。
他生的极白,秀气的眉毛颜色淡淡的,远山如黛,长睫如蝶翼,望过来时,琥珀色的瞳孔里像是藏着几分倦意。
曲文染喃喃出声:“公子竟生的如此漂亮。”
虽说漂亮一词多用来形容女子,但他的面容,让曲文染只能想到这个词语。
程思年直直盯着桑雨疏,他觉得这人眼熟的很,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我名曲文染,敢问公子的名字。”
“我……”桑雨疏瞥向身旁的楚兰汜,轻声道:“我姓楚,名兰芷,是兰汜兄长的弟弟。”
弟弟?程思年抿唇,疑惑的目光频频投去,楚兰汜一个灭烛的人,哪来的弟弟?他怎么不知道。
曲文染细细斟酌,楚兰芷,名字如人,崇山幽谷,不为莫服而不芳。
这位楚兰芷的容貌,可谓是公子世无双,偏偏他的兄长楚兰汜,犹如米缸里的米,普通无味。
曲文染想起定国公府,楚兰汜的身份,她眨眨眼:“这位小公子也是药神谷的神医吗?”
程思年嘴唇微张,他即将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楚兰汜真是天大的胆子,居然敢假扮药神谷的神医混进皇宫。
但他转念一想,许是灭烛将药神谷的弟子令牌搞到了手,也说不准。
程思年的神色变换,楚兰汜轻飘飘瞥过他一眼,却没什么反应。
他在等着桑雨疏的回答。
过了许久,就在曲文染以为她问到不该问的:“是我冒犯公子……”
桑雨疏缓声开口:“算是吧。”
渐大的雨水流成股,顺着雨链流到养着锦鲤的莲缸里,湿气漫上衣衫,透进皮肤。
凋谢的玉兰落到雨洼里,却又被经过的衣裙掠起。
御花园离大殿还有些许距离,高举的油纸伞微微倾斜,待收起时,楚兰汜的云白色的衣衫洇湿半边。
“你方才还教训我,说湿了衣衫不好,瞧你如今,药神谷的神医竟落的如此狼狈,一会怕不是刚进殿,就要被赶出去了。”
桑雨疏一边打趣他,一边拿出腰间的帕子,替他擦着外衫上的雨水。
楚兰汜拨弄着额前的湿发,手指顺势摸向耳后。
“你个小没良心的。”
雨势愈发的大,他们的油纸伞还是曲文染借的,二人同打一把,自然会这样。
大殿内,雨水的清冽夹着龙涎香的青烟,百盏宫灯燃起,亮如午昼。
绣有芍药的衣摆跨过门槛,守在门口的太监高声喊道:“淑妃娘娘到!”
正被众人围在中心的女子掩唇轻笑,应声回眸:“方才我还在大殿里寻妹妹呢,想着今日雨路难行,露华殿又远在西边,妹妹如今没到,莫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叶予薇停在不远处,与众人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她扯起唇角,看向眼前的舒向夏,浅浅一笑:“宜寻呢,又在太子殿下那里吗?”
舒向夏美眸嗔怒:“可不是吗,宜寻向来以太子哥哥为榜样,这不,未到辰时就出门了。”
“他们兄弟的关系甚好,太子虚怀若谷,明德惟馨,宜寻可真是要多和太子哥哥请教啊。”
在叶予薇后面不久,桑雨疏与楚兰汜进殿,殿内所有人的视线都在中心的两位后妃身上,自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天盛共三位皇子,如今只有最小的,也就是三皇子的生母容妃娘娘,舒向夏在世。
后位悬而未决已久,其他的众位嫔妃皆无所出。
舒向夏原是塞外六州,寒朔城的人,先帝爷时,陛下还是皇子,出兵打仗遇见的,当上皇帝后,就迫不及待将人带回了宫。
父族不知,母族无名,重垣叠锁中,幸得皇子伴身。
“小公子是哪里的人,可是第一次来到天都?”
“兰芷公子是药神谷的啊,真是少年才俊,不知宴席结束,可否有空,替我把把脉。”
桑雨疏入座后,曲文染与几位闺中密友,便寻着机会凑了过来。
她们的目光灼灼,桑雨疏哪遇见过这种情况,吓的手里的茶杯都要拿不稳了。
还有,不知道谁趁乱,偷偷掐了她的腰一下。
漂亮的小脸皱成一团,她向一旁闲适的楚兰汜求救:“兰汜兄长,救我。”
她的神情局促,发丝掩盖下的耳角发红,被迫放下茶杯后,双手乖巧放在腿上。
楚兰汜忽地笑了:“其实幼弟还未及冠,更没有婚配。”
“你……!”
桑雨疏圆眼微睁,在心里暗骂一声混蛋,这人分明就是故意的。
曲文染被他的反应逗笑,转头与程思年搭话:“你什么表情,他长的不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但他一个男的,再好看对我有什么用?我又没有断袖之癖。”
程思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又说不上来,不过楚兰汜究竟在筹谋什么,居然一点消息都不给他透露。
正在程思年发愁,胡思乱想时,内侍的嗓音响起:“陛下驾到!太子殿下到!”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皆垂首行礼。
明黄龙袍自眼前划过,随即,威严的嗓音响起:“众卿平身,今日爱子生辰,诸位不必拘礼。”
跟在他身后,身着真紫色蟒纹锦袍的,就是今日宴席的主人,当今的太子殿下,裴牧舟。
桑雨疏安静地坐下,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也能进宫一睹圣容。
众人皆入座,裴亦清打开折扇,遮住下半张脸,在云熙迟耳边悄声道:“女扮男装,熙迟,你的这位表妹,可真是有意思。”
裴亦清向来最讨厌这番无聊的宴席,阿谀奉承,趋炎附势,那些漂亮的场面话,他从小听到大。
不过这两次,倒是有些乐子。
虽说桑雨疏的面容,细节处与往日不同,像是扑了胭脂,但能跟在楚兰汜身边的,只有她一人。
裴亦清观察着云熙迟的表情,佯装无意地开口:“这位细皮嫩肉的小公子,可是招人喜欢的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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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1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