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盘腿而坐围成一个圈,三双眼睛都在彼此打量,容郁文几次试图打破这尴尬的沉默都以失败告终,三人面面相觑了许久,最终还是唐莹最先受不了。
她问:“两位,我是被那个冒牌货推进来的,你们呢?是如何来到夹角空间的?”
在唐莹所在的世界中,人类科技已经高度发展,宇宙包容万象无奇不有的观念深入人心。当代顶尖科学家们对宇宙的研究深入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深度,就在前不久,世界性质的宇宙发展研究组织向外界公众公布了他们的最新研究成果——宇宙位面。
也就是同时存在多个位面的宇宙,他们现存的宇宙只是其中之一,可以把宇宙所有位面的集合想象成一个圆球,球体360度的每一个切面都是一个宇宙位面,宇宙位面有相似却无相同,每个宇宙位面彼此独立运行,互不干涉。
也是这一天,宇宙发研组正式把宇宙银河系更名为位面一号银河系阿尔法,并通过了“可能同时存在位面一号银河系贝塔、位面二号银河系阿尔法等”的宇宙假说。
而唐莹正是这个宇宙发研组的其中一员,虽然她算不上中高层人员,但该具备的专业知识她也都具备。
因此当她听完梁景云关于裂缝的解释之后,很快做出基于自己专业知识的判断:
梁景云所说的世界线相撞理论,约等于缩小版宇宙位面理论。
也就是说,除了宇宙存在位面之外,世界线也存在位面,即常在科幻小说中出现的平行世界。
所谓世界线相撞,其实就是平行世界相撞,所谓裂缝,也就是处于两个平行世界之间的夹角空间。
他们现在就处在这个夹角空间之中。
容郁文沉默半晌,在唐莹期待的目光中说出“也是被假唐莹推进来的”这样残酷的事实。
唐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但从她一言难尽的表情不难看出,她对这两人的神明滤镜又碎了一层。
她想了想,换了个角度问:“那既然你们是时间旅行者,梁先生你还是时间旅行团团长,总有时间飞行器吧?”
梁景云抿了抿嘴唇:“是有一台。”
唐莹一听,满脸欣喜地正要让梁景云把飞行器传送过来,可一看梁景云的表情,刚刚挺直的肩膀又塌了下去,果然下一秒就听见梁景云吐出一个“但是”。
“但是……操作不当导致坠机,报废了,还没来得及维修就来了这里。”
容郁文看着唐莹的反应,猜想大概是如果能把飞行器传送过来,他们就能从这里出去,可归根结底是他一时鲁莽,才导致飞行器偏离目的坐标太远而迫降坠机,不免心虚地扭头吐了吐舌头,避免参与这场讨论。
他的小动作当然逃不过梁景云的眼睛。
梁景云并没有安慰容郁文,而是继续对唐莹说:“其实就算飞行器完好无损,也不一定能把它传送过来。”
容郁文知道梁景云这话是说给他听的,回头朝梁景云弯了弯眼睛,表示领情。
唐莹平时工作非常忙,根本没时间出去旅行,就算休短假也是躺在家里补觉度过,因此只是知道有时间旅行这回事,却不太清楚原理:“你是指,飞行器只能在同一世界线的时间中穿梭吗?”
梁景云点头:“嗯,如你所说,我们此刻不在任何一条世界线当中,而是在两个平行世界的夹角空间里,这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完全不同,可以勉强看作另一个时间维度。时间飞行器只能在固定时间线上进行前后穿梭,理论上它无法跳出时间线来到另一个时间维度。”
唐莹闻言垂头思索,片刻后又提出另一种方案,与梁景云讨论了三四个回合。
容郁文听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好一会儿,两人口中的新奇词汇很多都是他第一次听到,实在是不懂其中含义,强打精神才勉强撑到现在,困得眼皮直打架,脑子里却始终有个声音提醒他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听得他心里一阵窝火,少爷脾气顿时上来了。
他垮着一张脸往梁景云那边挪了挪,在梁景云看过来的时候,趁他不注意一把抓过他的胳膊,卷起他的袖子露出手腕上的飞行器传送仪:“啰啰嗦嗦说那么多,讨论来讨论去,全是不顶用的嘴皮子功夫,不如先试了再说!”
梁景云根本来不及阻止,眼瞅着容郁文不管不顾的一巴掌拍在了传送仪上,而且还捞着他胳膊死死按着按钮不放,那架势就是除非传送仪和飞行器彻底报废一个,否则绝不放手。
唐莹原本想拦,但碍于某位可能又会吃醋,只好坐在原地看着梁景云那几乎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的动作,默默翻了个白眼。
梁景云不是不阻止,只是他太了解容郁文,清楚容郁文就是这种性子,仿佛一匹脱缰的野马,冲动的劲头占据上风的时候,想做什么就一定要做什么,谁也拦不住,他也就懒得浪费那个力气。
不知是不是容郁文太执着地按着不放,在传送仪一次次发出传送失败的提示音之后,整个裂缝突然开始剧烈震颤。
他们三人就像被装在盒子里的人偶,而盒子此刻正被人拿着上下左右不停剧烈晃动,晃得他们整个人被抛起来,在半空颠来倒去,身体随着晃动不受控制地互相碰撞。
唐莹吓得脸色惨白,极力想要抓住其他两人中的随便哪一个:“救命!快救我!”
梁景云离唐莹稍近一些,但他根本没心思管唐莹,什么任务什么愿主,统统没有容郁文重要,于是唐莹只能眼睁睁看着梁景云转身朝容郁文扑过去,甚至在她撞过来的时候还伸手推了她一把借力。
容郁文一看,急了,梁景云推开的不是别人,那可是他的任务目标!
“梁景云!”情急之下,容郁文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梁景云,连不该在唐莹面前提及有关两人真实身份的事情也忘了,古朝自称脱口而出:“别管我!你给本公子把唐莹抓好!她有闪失本公子跟你没完!”
梁景云黑沉沉的眸子里满是焦急,两人四目相对,对峙几秒,还是梁景云先认输,无奈之下解下腰带,一端在自己手上缠绕几圈,牢牢抓住,另一端抛给唐莹:“自己拴在身上!”
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限度的让步,而后便头也不回地直直扑向容郁文。
在他堪堪拉住容郁文的时候,震颤突然停止,三人猝不及防地从半空往下坠。
容郁文只觉得眼前一花,视野颠倒,而后就是间隔很短的两声身体重重砸在地面的钝音、唐莹的尖叫,和头顶上方传来的一声闷哼。
容郁文想也不想,飞速爬起来,第一时间去查看唐莹的伤势,等确认唐莹只是受了点轻伤没有性命之忧后,才在唐莹疯狂挤眉弄眼的暗示下想起地上还躺着另一个。
梁景云四肢摊开平躺着,像是才缓过来,又重又长地喘了一口气,瞥见容郁文过来的身影,苦笑着艰难坐起身,开口第一句就问:“你没受伤吧?”
容郁文顿时愧疚不已,他飘起来的时候离他们两个比较远,肢体碰撞也就少,下坠的时候又有梁景云当他的肉垫子,他是一点没伤着,梁景云可是承受着两个人的重量结结实实砸了个响的。
“我没事,你……你还好吧?”他有些支支吾吾,想去扶一下,可梁景云已经自己起身了,伸出去的手又只好缩回来。
梁景云似乎看透他在想什么,目光顿时柔和下来:“我没事,谢谢你关心我,因为你的关心,我的这里,”他把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很开心。”
容郁文没想到这么点微不足道的关心就能让他开心,也没想到这种时候他还能一本正经的表明心意,原本一脸紧张的过来,结果闹了个大红脸的转身走开。
唐莹无意掺和进闹别扭的情侣当中,自顾自解开拴在身上的腰带四处张望,在看见某个突然多出来的物体时双眼登时发亮:“真的成功了!”
容郁文二人闻声都看过来。
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架银灰色的飞行器,正是他们的那一驾。
……
梁景云里里外外查看了一番,飞行器除了外形有些磕碰之外倒是没有太大损坏,但在重新启动飞行器之后,却发现了一个致命问题。
他仍不死心地又在操控台上按了几下,反复确认后终于放弃:“操控台有几个按钮坏了,无法设定目的坐标。”
容郁文一听顿时放下心来:“我还以为是什么大问题,无法设定坐标有什么要紧的,能从这里出去就行,大不了我再带你骑马穿城一次。”
“没这么简单,”唐莹皱着眉,显然明白问题的严重性,“飞行器行驶的耗能是根据从出发点到目的坐标的时间跨度来决定的,穿梭的时间跨度越长耗能越多,越短就耗能越少。”
她说着看了一眼梁景云手腕上已经报废了的传送仪:“刚才那一次强制传送,让飞行器强行跨越时间维度进入裂缝,是集合了传送仪和飞行器两边的能量才做到的,并且已经让传送仪因负荷过大处于半报废状态。”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对上容郁文似懂非懂的目光,直截了当地下结论:“无法设定目的坐标,也就是我们无法控制飞行器的耗能,只要发动飞行器,就会一次性用完现在所剩的所有能量,何况,现在飞行器的能量所剩不多了,恐怕……支撑不住再一次跨越时间维度。”
这下容郁文听明白了。
飞行器的能量不足以支撑再次穿越裂缝,并且只有唯一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