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异种觊觎的劣质品 第6章 螳螂捕蝉（六）

和中年人交流是痛苦且舒心的，痛苦在于大臣的话语毫无逻辑性，疑似脑梗前兆，舒心在于俭舟神游天外，一句话都没听。

每当周围安静下来，中场休息，俭舟就会点头并赞同：“你说得对。”

如此折腾了一个小时，最后，大臣把俭舟带到了一间空荡荡的书房。

林迹雾没猜错。

这位大臣掏出了一份文件，让俭舟签字，签完之后再把这些文件交到第一星系带的某个指定地点。做完这些，他会给俭舟一大笔钱，外带不少隐形好处。

俭舟拿起文件，装模作样的翻了几下，剩下的懒得看，他也看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于是他提起笔，在签字框内一口气签了十几个名，动作果断迅速到让林迹雾怀疑：

“喂喂，你平时不会也这样签吧？”

俭舟：“差不多。”

林迹雾念叨着你幸亏碰上了个有良心的老板，否则迟早要被坑一笔大的。

看见俭舟签的这么果断，那位大臣很开心，他把文件和电子版全部交给俭舟，让他带走。这里面是他名下几套灰资产，倒腾几手后才能变成白的。就算被那些该死的条子发现，也只是抓签字人，怎么也抓不到他头上。

林迹雾也很开心，俭舟随身携带录音笔，这位大臣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未来的呈堂证供。

所有的准备工作已完成，林迹雾成功黑进金月长廊，替换沿途监控，俭舟随时都能动手。

林迹雾笑道：“来吧，给我们的任务目标一点小惊喜。”

所谓惊喜，就是俭舟藏在怀里的麻药气体炸弹，扔在地上直接引爆，整个房间内的人都将陷入深度睡眠。

“铃铃铃……”

就在俭舟准备动手的时候，这位大臣的座机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在前地球时代，使用拨号电话的人都寥寥无几，更别谈现在。在它响起来之前，俭舟一直以为那只是个模型。

听到急促的电话铃响，俭舟下意识往后退一步，紧贴在墙壁上，手伸进口袋，紧握着刀柄。

这个点不该有人打电话过来……

难道他们的行动暴露了？

只要大臣脸色不对，他立马动手，强行把任务目标带走。

耳麦那边的林迹雾：“别急，先看看他在搞什么名堂。”

听到电话声响，大臣也愣了一秒，随后他的表情忽然变得激动，瞥向电话又瞥向收藏柜。看到俭舟还待在房间内，他不耐烦的挥手驱赶：“快走，我这边还有正事要做！”

“好。”

俭舟从善如流，抱着文件推门离开，但没有完全走掉。他在监控盲区停下，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枚窃听器，贴在耳朵上。

在离开之前，他扔了一个窃听器到书房里。

大臣的反应很不对劲，电话那头大概率是什么重要的人物。

更何况来都来了，按照林迹雾的话来说，有情况更好，没情况的话，他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还在用如此复古的拨号电话。

刚戴上窃听器，俭舟就听见那边的大臣毕恭毕敬，态度不同以往：

“您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打算什么时候交易？”

林迹雾：“哦豁，有情况。”

金月长廊内部有屏蔽器，俭舟听到的声音断断续续，有些失真。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

那边的人声音很好听，温润，轻细，如同微风般柔和：“不如就今天吧，怎么样？”

音色和音调刚好落在了所有人都接受的，喜爱的范围。人们往往会通过声音判断性格——拥有这样的声音的人，一定是同样温柔的，毫无锋芒的人。

没人会对这样的声音起戒备。

但俭舟却下意识按紧了窃听器，瞳孔不自觉的放大，力气大到几乎要把窃听器按碎。

窃听器那边，大臣赔着笑：“……当然可以，您看什么时间合适？”

“晚上十点。”

电话那头的人笑着，声音一字不落的撞进了俭舟的耳中：“也就是……二十分钟后。到那时，我会准时抵达金月长廊。”

……他没听错。

这个声音……俭舟很熟悉。

剩下的对话，俭舟听不太清。他几次想抬起手，把窃听器从耳边摘下来，但手却发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俭舟？俭舟！你怎么了？”

另一边的耳麦，林迹雾似乎一直在喊他的名字，询问他的身体状况。告诉他，如果他没法坚持下去，尽快撤离。

但俭舟却一句话都没说，他什么都没回应。

林迹雾：“好啦好啦，既然你不想听里边的声音……至少先把窃听器摘下来吧？”

他说得对。

俭舟深呼吸几次，就在他把手放在窃听器上，准备摘下来时，他听到了一句不应该出现在大臣与那个陌生人之间的对话。

那是一句带着调笑意味的，轻佻的话语，仿佛在俭舟耳边炸开，把他的生活搅得七零八碎：

“好久不见，亲爱的，你想我吗？”

“……”

俭舟猛然摘下耳边的窃听器，砸在墙壁上！

窃听器顿时碎裂，俭舟闭上眼，最后那句话是如此清晰，在他的脑海中一遍遍重复。

好久不见。

俭舟站在背光处，身后就是墙壁，铺着一层毛绒垫子，刺着他的耳朵。仿佛有人贴在他的耳边，亲昵万分：

你想我吗？

俭舟靠着墙壁，几乎站不住，冷汗早已浸透脊背，脸色比以往更加惨白。俭舟无意识的握紧拳头，指甲掐进肉里，几乎把那一块皮肤抓烂，鲜血从指缝中溢出，但仍旧无知无觉。

不……

不会的。

那个人……他已经……已经……

他已经死了。

俭舟亲手……杀了他。

俭舟踉跄了几步，下意识想往外跑，却转头撞上了展览柜。鲜血从额头流下，滴在粉碎的窃听器上。

“……”

他闭上眼，慢慢跌坐在地，几乎喘不过气，心脏狂跳，像是一面鼓，咚咚作响。

有什么坚硬的，完好无损的东西被俭舟牢牢捏在掌心，他睁开眼，那是……

窃听器的电子芯片。

他刚刚从地上捡的。

林迹雾适时的提醒：“在你砸掉窃听器的五分钟前，窃听器就已经因为金月长廊的屏蔽功能而烧坏了。俭舟，无论你最后听到了什么，那都不是真的。”

即便俭舟现在意识不甚清醒，但良好的专业素养让他成功安装电子芯片接入网络，录下刚才听到的全部话语。

——经过对比，记录的通话到交易截止，那个陌生人疑似要在大臣这边购买某样东西。陌生人的声音有些失真，无法通过技术判断对方到底是谁。

俭舟反复听了几遍，确定没有最后那句古怪的，不该出现的话语。

是他的幻觉……吗？

“现在冷静下来了？”

林迹雾单刀直入：“俭舟，电话那头是谁？”

“……”俭舟捏着电子板，在指尖揉搓，轻轻摇头：“声音失真，认不出来。”

耳麦那边传来一阵敲键盘的声音，林迹雾没再继续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你知道么？你刚才双手发抖，脸色惨白，呼吸急促，心率飙升，脑电波紊乱……这是典型的PTSD发作的征兆。”

俭舟：“林警官，我没有任何心理方面的问题。”

“那你先松开拳头——J先生。”

“……”

俭舟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掌心的肉已经被抓烂，汩汩往外流出鲜血，但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

“你……知道这个代号？”

林迹雾一笑：“作为王庭的警司，我有权对线人的过往进行追查。”

俭舟：“这不是你的权限。”

林迹雾：“在四百年前那场战斗中，不只有先锋军在抵抗异种——怎么样，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

俭舟沉默着，没有回应。

“总之，任务终止，我会派人去接你，之后的事情和你无关。”林迹雾轻描淡写的安排道，“至于K，如果你很喜欢他，也可以一起带走。让我看看我们亲爱的K先生在哪……”

“他怎么还在厕所？看来洛菲亚的暴饮暴食的生活严重损伤了他的身体，就让K先生带你离开金月长廊，想必他不会拒绝……”

在林迹雾念叨的同时，俭舟带着那一卷文件推开了洗手间的门。

洛菲亚不愧是洛菲亚，就连洗手间都格外雅致，单人单间，空间极大。保护了**，带给顾客舒心的体验的同时，就连杀人也不容易被发现——

一进门，俭舟就闻到了一股极淡的，被香氛掩盖的血腥气。虽然杀人这事在洛菲亚很常见，但仅限于暗巷，没人会在金月长廊动手。

越往前走，血腥味愈发浓郁。俭舟最后在第三扇门前停下，据林迹雾所说，K进入这扇门后，就再也没从门里出来。

他拉开洗手间门把手——

好消息，受伤的不是K，而是他旁边那个人。

K蹲在伤者旁边，他的身体已经干瘪了一半，像脱掉的衣服，软趴趴瘫在地上。他的脑袋从中间裂开，像是开花般伸出了两根柔软的，扁形的口器，顶端还挂着从伤者身上撕下来的肉丝。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K的脑袋里伸出另一根触须，堵住了那人的发声器官。

由于它的口器发育的并不完全，前端的牙齿十分钝重，K没办法一次性杀掉人，只能一点点的啃着他的脸。

就这样，那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半张脸被K吃掉。

那个不幸被K抓住吃掉的可怜人俭舟也认识——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总想着调戏他的富二代。

在俭舟推门的一瞬间，两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富二代睁大了眼，表情极端恐惧，挣扎着挥舞双手，向俭舟求救。

而K彻底慌了神，它的口器两边各长着一团鱼卵般的半透明晶状物，在看到俭舟到后疯狂乱转，手忙脚乱的想把自己塞回人类的皮囊中，但越弄越乱。原来的人类身体越来越瘪，K也逐渐露出他本来的样貌——

两根孤零零的，在空中摆动的口器，它的末端连接着一团模糊的血肉，被一层胎衣包裹，里面乱七八糟塞着内脏、未发育完全的肢体还有附肢。

在口器两边挂着的晶状物是它的眼睛，K把眼睛转回来，身体往富二代那边挪，拼命想遮住富二代的惨状，但没能成功。

它小声对俭舟说：“对……对不起……我……我饿……”

“你……你还会……喜欢我吗？”

K：[求你了][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螳螂捕蝉（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