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那只名叫黄小米的猫,在它最爱的那个洒满阳光的窗台上,安静地停止了呼吸。他抱着它尚且温软的身体,哭得撕心裂肺,感觉自己的童年、乃至生命的一部分,也随之死去了。那种被硬生生剜去一块肉的痛苦,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而现在……
洛嘉铭闭了闭眼,强行将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他看向纸箱里那只同样橘白相间的小奶猫,奶奶固执地赋予了它同样的名字——黄小米。
一种混合着背叛、抗拒和恐惧的情绪攫住了他。凭什么?凭什么又一个生命要冠以这个名字,来提醒他那份已经失去的温暖?在他心里,黄小米是独一无二的,无可替代!哪怕它们花色相似,哪怕奶奶说“看,它和以前的小米多像”,他也无法接受。
他面无表情地走过去,蹲下身,视线与纸箱里的小猫齐平。
小橘猫似乎感受到了他身上复杂的气场,有些犹豫,但那双酷似故人的琥珀色眼睛里,还是流露出了一丝本能的亲近和讨好。它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挪,伸出带着粉色肉垫的小爪子,试探性地,轻轻搭在了洛嘉铭冰凉的手指上。
柔软的,温暖的,带着生命力的触感。
洛嘉铭却像被电流击中,猛地缩回了手,动作大到带起一阵风。
小橘猫吓了一跳,爪子僵在半空,琥珀色的眼睛里清晰地闪过茫然、无措,然后是浓浓的失落。它“呜咽”了一声,慢慢把爪子收回去,蜷缩在纸箱角落,尾巴紧紧圈住自己的身体,仿佛这样就能获得一点安全感。
“我知道了。”洛嘉铭站起身,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我会照顾它。”
但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冰冷地宣告:不,我只是在完成奶奶的嘱托,履行一项不得不承担的义务。仅此而已。
他找来一个更结实的猫窝,放在了离他卧室最远的客厅阳台角落,倒上进口的猫粮,换上干净的凉白开。他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精准地执行着“饲养”任务,不掺杂任何感情。
这只新的黄小米,似乎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应该是“主人”的人类如此冷漠。它尝试过靠近。在洛嘉铭对着画板发呆时,它跳上桌,想用脑袋蹭蹭他紧握的画笔,却被洛嘉铭用手指轻轻却坚定地推开;深夜,它听到洛嘉铭在沙发上压抑的哭声,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想趴在他脚边给他一点安慰,却被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身体,避如蛇蝎。
一次又一次,小猫眼里的光,从最初的希冀,渐渐变得困惑,最终沉淀为一种小心翼翼的黯淡。
洛嘉铭不是铁石心肠。每当看到那小东西落寞地蜷在猫窝里,小小的背影在空旷的阳台上显得格外孤单可怜时,他的心也会像被针扎一样,细细密密地疼一下。有一次,小猫试图跳上沙发,爪子没勾稳,在他裸露的脚踝上划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几乎是瞬间,多年前那个举着手笑着说“盖章”的男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迁怒的烦躁。
“别碰我!”他声音不高,却带着明显的厌弃。
小猫僵在原地,耳朵耷拉下来,默默地跳下沙发,躲回了它的角落。
他更害怕了。害怕这短暂的柔软和心疼,会成为未来更深刻痛苦的伏笔。他宁愿从一开始,就筑起最高的围墙,隔绝一切可能产生的感情联结。失去太痛了,他宁愿从不曾拥有。
阳台外,秋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留下满地湿冷的凄凉。屋里屋外,一样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