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影心中疑惑,蕴真当时在场吗?为何她没看见?
“哦?”澄平帝见是自己的女儿出来替她说话,语气不自觉柔和了些,“说来听听。”
“当时我站在远处,遥遥地看见湖边站了两人,不过她们的距离隔得实在是远,我看见淑妃抬头望着月亮,可能是看的入了迷,脚下一滑便落入了湖中,远处的息影见状立马脱了外衣跳入湖中救人。”
这一席话说完,真相似乎已经大白。
可蕴真为何会替自己辩白,息影和她之间并没有这个情分,她想拉拢的人一直是梅谢雪,救她或许只是为了拉近与梅谢雪的距离。
黑夜漫溢,殿内灯火寂静摇曳,像是帝王摇摆不定的心情。
这时突然有太监匆匆来报:“陛下!淑妃娘娘醒了!”
只见澄平帝眉头一松,直接从龙座上站了起来,大喜道:“当真?淑妃醒了?!”
“千真万确!淑妃娘娘请陛下和息影姑娘过去,娘娘说想当面感谢息影姑娘!”
至此,真相大白。
淑妃的宫殿名为疏桐殿,取自苏子的“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据传闻,陛下宠爱淑妃,专门为她修建了这座奢华宫殿,不过名字还是淑妃自己取的。
这名字恐怕也是淑妃心境所露吧,却也像是今夜的这一场闹剧,让人内心不定。
鲛绡宝罗帐层层叠叠,被风吹的轻轻飘动,青玉案上放着一尊出自名窑的青花瓷,其中插了几只新鲜的白梅。青玉案边有一盆红珊瑚,色泽之鲜艳,可称得上上品。
淑妃躺在澄平帝为她精心打造的床上,云锦帷幔遮住了她的身影,让属于她的一切都变得缥缈难触,也像是宫里难以捉摸的人心。
旁边跪了不少的太医,他们的头低垂,澄平帝从他们身边快步走过,金黄的龙袍随着他的动作划过太医们的下巴,可他们却连动也不敢动。
澄平帝一把掀开了帷幔,龙袍一撩便坐在了床边,一脸关切地握住淑妃冰凉的手,道:“逢薇,你如何了?”
淑妃轻轻摇了摇头,依旧没有微笑。
没了帷幔的遮挡,淑妃的脸庞暴露出来,她看上去十分虚弱,脸上苍白,嘴唇苍白,还有她纤细的脖子都显得苍白,整个人有一种病态的恹恹。
息影现在一侧,身上湿透的衣服还没有来得及换,冻得她的嘴唇有些发白,淑妃一眼便看见了他,她立马脱出手来,强撑着身子起来,对着息影招了招手,息影立马上前,跪在床边。
淑妃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本来就算不上温热,握住息影的手时还是一惊,实在是太冰了,她看见息影身上还在滴着水,眉头一蹙,扭头吩咐婢女道:“快快快,息影姑娘身上都湿透了,衣服到现在都没换,她身材瞧着与我差不多,快带她去换!”
此刻澄平帝才觉得不妥,息影分明是自己爱妃的救命恩人,可自己不仅严厉审问了她,还让她一直穿着这件湿衣服,他的话里透露出一种不自然,“去吧去吧,是朕考虑不周了。”
息影起身行了个礼后跟着婢女去换了身衣服,息影的动作向来很快,不一会身上便已经穿上了淑妃的衣服。
宫里得宠的嫔妃所穿的衣服向来是很好的,息影身上穿的便是一段流霞锦制作而成的衣服,在光影下展现出淡淡光辉,像是着了一片绚丽的晚霞,可着衣服虽然华丽却又带着沉重,息影是不太喜欢的。
息影头上的簪子之类的东西早已经卸下,头上未有丝毫的装饰,满头的青丝倾泻而下,美人未有雕琢仍然令人为之倾倒。
疏桐殿原本跪着的人散去了大半,偌大的宫殿一下子显得空旷,真是应了那名字。
回到淑妃床边后,淑妃又轻轻牵起她的手,目露歉意,声音还带着淡淡的嘶哑,“真是多谢你了息影姑娘,我已向陛下说明了,我失足落水,多亏了你舍身相救,却害得你被人误会,真真是我的过失,还有,这身衣服是新做的,你不用介意,先穿在身上吧。”说完了以后她又开始咳嗽。
淑妃说的却是与五公主蕴真说的一般无二。
息影得体道:“娘娘言重了,当时情况紧急,任谁落了水,我都会去救的,况且娘娘如今凤体安康便是万幸。”
澄平帝连忙轻柔替她顺着背,眉目间的关切担忧不似作伪,“先躺下吧,别又着凉了!”他眼看着淑妃躺回床上,贴心地替她掖了掖被子。
淑妃看着澄平帝为自己做这些,脸上依旧没有出现一抹感激或者讨好的笑容,反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
她何故流露出这般神情?
“娘娘千万保重身体。”
淑妃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息影姑娘,你今日救了我就是我的恩人,也算是我们有缘,日后若有需要,便来找我,可好?”
息影谦卑地笑笑,“好,那便多谢娘娘了。”
淑妃又轻轻抚了抚她的手,“我在这宫中也是无聊的紧,我瞧着息影姑娘你甚是合我的眼缘,日后可否多进宫来陪陪我?”
息影有些犹豫,却忽然从淑妃眼中看出一丝哀求,澄平帝还在床边听着她们的对话,若是直白拒绝恐怕会引起澄平帝的不满,而且这淑妃看上去确实是有事在心。
息影只得点点头,笑道:“妾身求之不得呢!”
淑妃又替息影向澄平帝讨了些赏赐,“陛下,我可否斗胆替息影求些赏赐?”
澄平帝大方道:“朕也正有此意!”
于是息影便被赏赐了许多珍贵的赏赐,还特别让人用轿辇抬着她出宫,走在笔直却令人不适的宫道上,太监们抬轿的弯曲身影投射到黑夜中的朱红宫墙上,息影端坐其上,轿辇发出的吱呦吱呦的声响,在宫道上反复回响,有一种莫名的诡异。
息影遥遥看见前方站着个人,衣裳华丽,身后还跟着个婢女。
五公主蕴真?看她这个样子,估计就是特意在这里等她的。
息影叫停了轿子,从上头下来,走到蕴真面前行了个礼,“拜见五公主。”
“不必多礼。”蕴真十分随和地摆了摆手,扫了眼息影身上的衣服,“这衣服你穿着还挺合适,衬得人更好看了。”
“妾身还未谢过五公主在大殿上替我说话。”
两个人俱是心知肚明那不真实的证言。
“不必谢我,”蕴真突然靠近了息影,她的华贵裙子在月光下散发出熠熠光辉,迷了人的眼睛,“毕竟你真的救了人不是吗?”
她清脆带笑的嗓音拂过息影的耳畔,有些痒。
“当时你可听见淑妃说了什么吗?”
息影一抬眸便看见蕴真探究的眼神,她装傻道:“没有啊,印象里淑妃好像没有说话,我当时只顾着救人了,记不太清,或许她有可能有说话吧。”
“你不想说便罢了,总归你是个聪明人,要不然梅谢雪也不会留你在身边了。今后多来宫里看看淑妃,或许能知道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蕴真说完这句话后嘴角一勾,留给息影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后带着婢女扬长而去,“梅谢雪在宫门外等着你呢,快去吧!”
息影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宫道尽头后才又上了轿子,匆匆往外头去。
她得快点出去,还有人在等着她。
她早说了不喜欢这皇宫,一天中惹出着许多事来。
宫宴早就结束多时了,朱门重掩,大臣和他们的家眷也都已经乘着车粼粼而去。
宫门上挂着的宫灯被寒风拍打着,昏黄的光一霎一霎地印在宫门上,出现一些不明形状的影子。
等她被抬着出了宫门,便望见梅谢雪和罗叔站在马车旁,风吹着梅谢雪的狐裘翩翩,狐裘的颜色洁白似雪,那样洁白的颜色才配的上如玉般的人,白色在这样深沉的黑夜里显得非常违和,能让人一眼就瞧见。
幸好在这样的黑夜里,还有人在等着她。
息影立马朝他飞奔过去,一把握住他的手,冰凉的温度直达息影手心,她惊道:“怎么这么冰!快些上车!”
梅谢雪一听是她的声音,便立马回握住她的手,声音不稳却又惊喜道:“你回来了?!”
息影径直把他拉上了车,“先上车!”
等到了马车里,梅谢雪手上才生出着暖意来,息影刚想松开他的手,却又被他紧紧抓住,“今日在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息影眉间一痛,像是回忆起非常痛苦的记忆,“我看见她了......”
“她?”
“危星星主——宋楚霜。”
梅谢雪没说话了,他的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
马车摇摇晃晃地行驶在大道上,罗叔手上的长鞭拍打在马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在黑夜里的声响显得格外空旷寂寥。
息影按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将整件事情娓娓道来,“我当时本来陪着邓绒玉出去,可却意外看见了二皇子在和宋楚霜说话,后来我便拉着邓绒玉飞过了宫墙,一路狂奔回宴席上。”
“二皇子怎会和危星星主在一起?”
息影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过他们的样子看上去不算陌生,他们似乎在密谋什么事情,说到还有多久,快了之类的话。”
“澈思莫非是想要勾结危星做什么呢?莫非是......”
没出口的话,息影瞬间就明白,“这件事我们回去再说。”
息影又想起了邓绒玉,怕她出了什么事,“邓绒玉呢?”
梅谢雪安抚道:“她已经跟着邓殊原回家了,邓绒玉和我说了一些,我让她这几日不要出门了,以免碰上个万一。”
息影点点头,“那就好。”
梅谢雪握了握她的手,“先休息吧,其他的回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