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瞎子救后成为他的婢女 第15章 第十五章 夜探

息影置办了一套夜行衣。

夜深人静时，息影穿上夜行衣，蒙了面便只身前往独孤府。

她目前还没有直面他们的勇气。

街上人影稀落，息影在屋顶上跃动，与黑夜融为一体。

她的内心忐忑不安，害怕自己的肮脏侵扰了独孤府的宁静与清白。

行至独孤府前，她抬头望向那久违的匾额，与云周城同样苍劲有力的字体，唤起了息影心中久远的忆念。

“爹爹！娘亲！为什么我还不能出去玩！”小息影嘟囔着嘴，抱住爹爹的大腿。

独孤穆低头看着这小团子，大笑着弯腰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谁让你上次贪玩从树上掉了下来摔伤了腿！”

小息影环住他的脖子，翘了翘她的腿，“我好啦我好啦，我早就好了！爹爹你看！”她叫嚷着让独孤穆看她完好无损的腿。

独孤穆象征性地看了眼，哄她:“好好好，那过两日便带你出去玩好吗？”

小息影揪着他的胡子，“真的嘛？爹爹不许骗我！”

谢芷笑着说，“好啦好啦，你爹既答应了就必然会带你去的，到时候连湜野也一并带上，正好赶上元宵灯会，一家人去热闹热闹。”

小息影眼睛弯成了月牙，自顾自嘻嘻笑着。

可惜就是在那上元灯节，她送来了被哥哥牵着的手，此后竟与他们相隔万里，再难相见。

此后的她竟手染鲜血，孤舟无依。

暗夜行走十四年，舟不渡染血人。

相逢无期十四载，月不照思乡人。

孝灯发出苍白的光，诉说着它的孤寂，息影看着它们，觉得那似乎是种责备，责备她为何来的这般晚。

息影忍住流泪，转身走到围墙处，一跃便翻了过去，脚步轻点便落在假山后头，躲过巡逻的守卫。

府中的布局没有大太变化，她依据记忆找到了灵堂的方向。

灵堂无人值守。

周围的孝幔垂落，庄严肃穆，招魂幡上写了她父亲的姓名，长明灯经久不息，摇曳的烛火仿佛在向她招手，责备她为何来的这么晚。

她站在灵位前，心中的情绪一下子溃堤，她一下跪在蒲团上，将蒲团都往前推了两分。

她的背挺得笔直，像一株松柏杵在那里，仿佛她想以外表正直坚韧的姿态来掩饰她早已弯曲伏地的灵魂，灵魂深处传来嘶哑的呐喊哭泣，杜鹃啼血猿哀鸣，那声音仿佛撕裂时空，震碎了心中山隘。

一滴泪滑落。

她紧咬着唇，或许她早些回来，就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

或许见到的就不是此刻冰冷寂静的棺材，不是这满目的白色和满目的死寂。

一阵风吹过，白色孝幔飘动，它荡起非常大的幅度，却总是触不到跪在地上的息影。

息影擦去眼泪，突然起身，她走到排位前，点燃三根香，拜了拜，插在了香炉中。

三缕蜿蜒似蛇的烟盘旋而上，最终汇成一团纷乱，她看着那条红线一点点往下走，心中突然有了个念头。

她突然急切地、迫切地、非常想要再见父亲一面。

那些相隔十四个春秋的思念突然在此刻倾注在她的脚上，她果断地走到了棺材旁边，用力移开棺盖。

里面躺着的人露出了他平静的面容，她的视线首先在他半黑半白的发丝间，十四年竟已沧桑至此。

想当年，她刚满六岁时，父亲还是一副而立之年的样子，面容硬朗康健，如今耳鬓斑白，皱纹横生，像是一张没有生机的老树皮。

息影的眼泪一下夺眶而出，她颤抖着伸出手想去抚摸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庞，那张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可她却从中读到了一种亲切和怀念。

刹那间，她看到了什么东西，脑海中的弦忽然断了。

冬月的风有着侵入骨髓的寒意，息影忽然想起那个雨停后的夜晚，一样的寒冷。

望既白在她耳边短短的一句话就足够冻结这十四年来息影无数次翘首以盼的期待。

“独孤将军死了。”

“死”这个字眼对于那天之前的息影来说仿佛是一个随手可及也无甚要紧的东西，每个人都会死，死是每个人一生中必然会降临的。

况且身系危星这许多年，息影手中染血甚多，不乏冤死者，只要是她出马的任务，没有不成功的，也就是说没有活着的人。

息影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面容，震惊的、不解的、怨恨的、恐惧的......千千万万的人死在她面前。

那时的她只会厌恶，只会自我厌弃，她的父亲救人无数，可她却害人万千。

可当她看到父亲脖子上那条被剑切割开的伤痕时，她才明白原来父亲的死并不简单。

当时的望既白只是看见了独孤府外挂着的孝灯和云周城里百姓们的口耳相传，从而得知他父亲身死的消息，并不知缘由，当时并没有任何关于死因的消息传说。

或许就是因为哥哥知道父亲死的不明不白才将消息摁下，不让百姓肆意揣测。

可是究竟会是谁？

灵堂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息影动作迅速地关上棺盖，一个转身便躲进了角落，阴影彻底将她覆盖。

来人是一位模样端庄的妇人，身着孝衣，不施粉黛，却可见其明眸皓齿婀 娜 多姿。

她看着那人的面容觉得极其眼熟，思索了半天忽然另自己一惊——她似乎在危星里见过她！

息影窥见她拿了三根香正要插进炉中，手上却一顿，原来是那炉上还有息影方才点着的未燃尽的三根香。

左滢疑惑道:“怎么会有三根香？”

她转身走到门口，对着屋外正巧经过的仆从问道:“方才郎君来过了吗？”

那人回答:“回夫人的话，郎君方才未曾来过。”

夫人？她到如今还未见过母亲，她难道是哥哥的——夫人？

左滢眉目凝重，“那会是谁？”她摆了摆手让他离去，自己又转身回了灵堂。

这时息影忽然从角落里窜出，对着那人的脖子便掐，左滢却瞳孔一缩，一个旋身躲开。

息影再上，两人你来我往打了个来回，左滢渐渐不及，息影一下钳制住她的胳膊，将她用力往下压。

左滢吃痛，“你是谁？”

息影拽着她的胳膊将她转了个方向，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怼到了柱子上，手上紧紧用力，“你再仔细看看，我是谁。”

左滢被她掐的面色涨红，呼吸困难，她皱着眉使劲盯着息影的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她使劲在想，突然眼睛瞪大，息影手上微微放了些力气。

“朱......雀使。”

左滢的脸色突然变得极其难看，带着恐惧又带着忌惮，她想不通为什么危星里大名鼎鼎的朱雀使会在今晚突然出现还一把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她更想不通朱雀使为什么要给独孤穆上香。

息影显然不想和她废话，“我手上松点力气，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左滢的眼泪都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她不甘心地点点头。

“第一，他们为什么叫你夫人？”

息影手一松，“我是独孤将军的儿媳，是独孤湜野之妻。”

息影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可怕，像是经年累月形成的寒冰，“你为什么会是他的妻？”

突然从旁边飞来一掌，息影立马松开左滢朝旁边一滚躲开这一击。

“我娶了她，她自然是我的妻。”

息影一抬头便看见一芝兰玉树般的男人扶着那左滢，心疼万般地摸了摸她脖子上被息影掐红的伤痕。

息影忽然十分庆幸今日她蒙了面，不会被哥哥看见自己如今的模样。

独孤湜野突然扭头看着息影，目光严肃警惕，“阁下何人？为何来扰我父魂魄？”

息影紧紧闭着嘴，现在不是相认的时候，等她......等她再干净些......

谁料独孤湜野突然出手，一记直拳袭向息影面门，快如闪电，猛如惊雷，息影一抬手接住，手腕贴着他的拳头一绕，一掌便要击打在他胸口。

独孤湜野收回手，一侧身避过，又转身一个横扫，像是推开了空气直往息影脖子去，这一横扫力道十分霸道，若是被击中，必然重伤。

息影一个后仰撑地，借势而起，腿一抬便将他的横扫踢开，她飞快起身，朝着灵堂后头便要跑。

独孤湜野眉一皱，喊道:“休走！”

独孤湜野又追了上去，息影不想和他纠缠，一掌拍在他胸口将他打退两步，他震惊地看着息影轻松翻过了围墙，不见了踪影。

左滢扶着他的手臂，关切道:“没事吧？”

独孤湜野愣愣地看着息影离去的地方，沉沉道:“她刚刚拍我的那一掌，收了力，否则我早已吐血了。”

“她为父亲上了香。”

独孤湜野脸上显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来，“她为父亲上了香？！”

“她究竟是谁？”

左滢看着他沉思的神情，低声道:“她是危星的朱雀。”

“朱雀？她为何要来独孤府？”

左滢摇摇头，猜测道:“难道是知道我偷偷叛逃了危星吗？可我在危星里并无甚要紧，若是来抓我，也断然不会派出朱雀使这样的大人物。”

两人说着话，慢慢走回灵堂，独孤湜野看着炉中燃尽的香，一个令他惊喜又难以置信的念头出现在他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