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未婚夫诛灭后[双重生] 第50章 前尘往事

旻焰喉结滚动，听到她继续说：“活菩萨，你很招人喜欢。”

旻焰低垂着神祇的眉眼，注视着她，他眼睛生得深情，能厚载万物，博爱世人，允音却希望这双眼里只有她。

魔的占有欲是很强的，爱不了那么多人，除了自己，至多一个，但她妄想神也可以这样。

好一会儿，旻焰才说：“小公主，你才几岁，懂什么是喜欢？”

允音不服气地说：“你可知我是魔邪星转世？若要论岁数，你要叫我祖宗。”

“祖宗。”旻焰的声线清澈又温柔，让人耳根子酥麻。

允音开始后悔让他这么叫自己，她撇开眼的时候，脸上又浮起一层薄红，像浸饱了甜酒的暮日。

“我知道你不信，”她小声嘀咕，“但我会慢慢长大，你会信的。”

信我喜欢你，想独占的那种喜欢。

那夜过后，他们之间一如从前，旻焰总把她当小孩，她也确实很小，只是生长得飞快，未满十岁便定格在及笄的长相，鲜活而明亮。

他们一起走过魔界的很多地方，一起去赤焰境人声鼎沸的闹市上帮白祜境的魔族老者卖花，一起去蓝渊境看飞流直下的蓝瀑，褐玖境有一望无际的红草地，空中会飞舞着绯色的柳絮。

魔界的时间比天界过得慢，他们一起过了一年，在天界不过半年光景，但允音觉得她像过了一辈子。

因为每一天都刻骨铭心，每一个时辰和旻焰的相处，她都记得清清楚楚，那段时日占据了她一生记忆的大多数，至死后都忘不掉一星半点。

旻焰离开魔界之前，允音学会了弹琴。

巫匀影也是忆起当时才知道，原来曾有一人教过自己学琴。

她也曾有过美好的一生，不用钦羡别人。

允音为了学琴，磨破了手，旻焰亲手给她上药。

那药膏涂在手上凉凉的，很快伤口便愈合了，允音惊叹：“只是磨破了皮，怎么给我用这么好的东西呀。”

旻焰笑了笑：“这是玉肌榴仙膏，我的挚友玉京神尊给我的，别人求不到，只有我那里有许多。我自己留着没用，小公主爱美，给你用最好。”

“看来玉京神尊只对你这么好，和我一样，”允音天真无邪，又真诚无比，“活菩萨，如果我有很多很好的东西，我也只给你。”

旻焰看着她失笑，这样一个单纯无暇的小公主，真的太难让他不心动。

旻焰离开魔界的那日，对她说，他的徒弟在修炼上遇到了一些棘手的麻烦，他怕他走火入魔，需要回去看一看。

还有，更重要的是，天族近日蠢蠢欲动，他要回去制止他们，他不想让她受伤。

只有他知道，她是无辜的。

她是允音，不是魔邪星，魔邪星没有意识，所以胡作非为，但她有。

她不会害人，相反，她学会了爱人。

他一直信她的话。

因为旻焰最后说的话，允音才放他走，那日她笑得像只小狐狸：“旻焰，你还是喜欢我的。”

她说：“我等你回来，你等我长大。”

*

旻焰一去三个月都没有回来，允音常坐在白祜境的冷梅树下打盹儿，有时会走到魔界的尽头，也就是蓝渊境的蓝瀑戏水。

她没怎么修炼，魔力却日益增长，说是戏水，实际上却是翻江倒海，只要她想，便可让这蓝瀑倒流上九霄。

但她没有那么做，旻焰和她说过，要保护好自己，不要招惹麻烦，他只求她一生安稳。

允音都乖乖记住了，唯一不乖的就是，她当时说：“我记住啦，不招惹麻烦，只招惹你。你不是麻烦，你是神尊大人，活菩萨。”

这句话让旻焰陷得更深。

*

旻焰离开三个月后的一天，允音救下了一个神。

他长得也好看，但不会让人心动，允音虽然救了他，但不知为何，从心底里就不喜欢他。

她记得尾蝎伯伯说过，她只能亲近旻焰神尊这一个神。

父君母后也说过，别的神亲近她，一定别有图谋，要谨慎提防。

允音确实很提防他，因为他一个神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在魔族边境血流不止，更何况他身上的伤并非魔族中人所为，是妖器。

允音记得，神和魔在妖之上，神很难被妖所伤。

允音治好他伤的那日便想转身离去，但对方喊住了她：“敢问恩人尊姓大名，我叫凤尘年，是旻焰神尊座下弟子。”

允音的脚步停了，转身：“你就是旻焰唯一的徒弟？”

“正是，”他说，“恩人也认得我师尊？”

允音顿然就忘记了旻焰的那个徒弟还有一个身份，玄天界的少君，这个身份她也并不放在眼里。

“自然，”允音说，“我叫鼋允音，旻焰在哪里？”

“原来你便是允音公主，”凤尘年说，“师尊就在神界，我带你去找他吧。”

允音摇摇头：“我不去，他会来找我的，他说过让我在魔界等他，我哪里都不会去。”

凤尘年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那也好，师尊过些日子便会来，我陪你一起等他吧。”

允音又拒绝了：“魔界不欢迎神族。”

“可师尊他不也是......”

“除了旻焰。”

凤尘年纵使被她打断了话，也只是浅淡一笑，他的脾气看起来很好：“那我便在这蓝瀑之外等他，正好养伤。”

“随你。”

允音甚至懒得问他究竟是如何受伤的，旁人的事与她无关。

凤尘年的耐心确实很好，每日就在蓝瀑外打坐等着，见允音来了，会凑上去和她说上几句话。

允音起初对他防备心很重，不怎么说话，但凤尘年毕竟是旻焰的徒弟，知道很多她想知道的事情，会和她聊旻焰平日里做些什么，和他这个徒弟相处中的一些事情。

允音经常会听得很入神，撑着脑袋，看着他滔滔不绝，脑海里浮现的都是旻焰。

凤尘年时常讲完，便见对方这样入迷地看着自己。

允音本就生得好看，凤尘年第一次见这么美的女子，被这样的视线盯着，更加不自在，经常会忘了呼吸。

而此时，对方总是会说：“我很羡慕你，旻焰只有你这一个徒弟，他其实也经常提起你，我都不想听。因为我嫉妒你，我不想让他对别人这样好。连你说他时常苛责你，我也会嫉妒，因为他只会对你这样。”

后来巫匀影才知道，为什么她前世总会莫名其妙地嫉妒凤尘年，因为魔邪星昔日的记忆她只是忘记了，但有些东西已经刻入骨髓。

允音总是很直白，她不知道的是，凤尘年时常自我厌恶。

因为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犯贱，不然怎么会渐渐喜欢上这个对自己冷冰冰的魔女，何况她心里半点也没有自己。

他好像很喜欢找虐，听允音说着旻焰，笑容比朝阳明艳，心里有熊熊的妒火，也无法控制地沦陷。

*

有一次，允音的兄长来找她，是她的六哥哥。

凤尘年躲了起来，因为他知道此时他不宜露面，而允音也没有暴露他的存在。

她只说自己在蓝瀑边上散心，过些日子便会回家。

她的六哥哥叫鼋允辰，很宠溺她，给她带了不少好吃的，还有魔族最好的织女新织的衣物，每一件都胜过天族的神衣仙衫，有最稀有的衣料和珍宝为点缀。

允音在原地转了两圈，新衣服便换到了身上，裙摆流光溢彩，她的笑靥如春日粉桃，在凤尘年眼中美不胜收，让他有片刻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允辰在蓝渊境呆了几日，险些发现凤尘年的踪迹，还是允音帮他敷衍蒙混过去。

魔邪星转世虽然冷淡漠然，但其实纯真善良。

凤尘年开始相信，那日他偷听到旻焰告诉诸神的话——

“魔邪星昔日祸乱六界，只是因为没有生出灵智，而鼋允音虽是魔邪星转世，但她有灵性，有心有情，不会伤及无辜，更不会祸乱苍生。

“我以神之名保她，若有违背，我便以神魂生祭九州，令人间百年四时和顺，盛世昌平。”

旻焰以神之名做保，却让诸神勃然大怒，琴元神尊呵斥：“魔邪星昔日让六界生灵涂炭，如今转世便是真魔，是比昔日太祭魔尊更可怕的存在。若让她活过百岁，成为魔尊，性情大变，难道我天界还要牺牲无数仙将去制服她吗？本尊不可能压上诺大六界，和你去赌。”

重明神尊也说：“旻焰，你真是鼠目寸光，难不成去魔界几日，便和那魔女有了感情不成？若是如此，你日后便再也别去魔界了，就算魔界容你，我玄天界也容不下一个随时会倒戈的神。”

醉佛神尊叹气：“旻焰，你曾说你不管神魔两族之事，到头来还不是为一个魔女求情。你要记住，你是神。神魔有别，你终究要站在神族这边，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琴元神尊道：“干脆便让他在灭情塔下思过，无诸神之令，不得出塔。魔邪星转世必诛，旻焰，在这之前，你休想离开神界。”

旻焰被关在了灭情塔下，凤尘年没去见过他一次，自己这个少君还不够让诸神信服。

若此时踏入这趟浑水，于己不利，所以他只能装作不知。

但他偷偷去过灭情塔附近，那里常年昏天黑地，无光无云，他去那日却天降骤雨，冰石滚地，雷声惊天动地。

凤尘年知道，师尊这是又惹诸神动怒了，因为他想出塔，所以他拼命反抗。

灭情塔的九重天雷会摧神骨、断神脉，旻焰纵有真神之身，也要承受筋脉断了又修复的痛楚。

凤尘年不懂，为什么师尊这么勇敢无畏，敢以一人之力对抗天。

他也只能想到师尊是因为情，却想不到旻焰神尊不光是因为这个，更因为他有自己执着的东西和坚定的信念。

他从不认为允音错了，他知道错的不是她，所以死的也不该是她。

思绪收回，凤尘年看着允音，似乎明白了师尊为什么愿意舍弃所有，拼命也要保住她。

放眼玄天界，确实没有这样一个人，没有繁琐规矩束缚，所以身上带着天生地养的灵气，真诚而率性，鲜明而灵动。

更别说她的姿色容貌超脱六界，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散发着魅力，让人想驻足欣赏，想不断靠近，汲取这份光热。

允辰是被鼋鳄魔君叫回去的，他没告诉允音是因为什么，但凤尘年知道，玄天界有动作了，不日便会攻入魔界。

此番不光要杀了魔邪星转世，还要灭灭魔族的威风，让他们知道，太祭已死，魔族应该归顺天界，莫再负隅顽抗。

同时，凤尘年背着天界来到魔界，也该完成他要做的事情了，他要向诸神证明自己，他也可以诛灭魔邪星转世，不费一兵一卒地消除诸神的心腹大患。

这就是他和旻焰不同的一点，比起爱他人，他更愿意满足自己的野心。

那日他见允音弹琴，起了好奇：“你竟会弹琴？和我师尊所奏的感觉还很相似。”

允音面朝高山流水，轻笑道：“你不懂琴吧，我这几分功力，远不及他。”

“是啊，”凤尘年笑说，“师尊从未教过我学琴。”

允音看了他一眼，忽而勾唇笑了：“看来他只教过我这个。”

她兀自开心了一会儿，察觉自己有些失态，咳了声道：“那他都教你些什么？”

“神法心法，修炼之道，以及如何做好一个少君。”

“这么枯燥啊，”允音半撑脑袋道，“看来做玄天界少君也没什么好的，肩负责任便要负重前行，如此日复一日地过千万年，你真的开心吗？”

凤尘年怔愣了一下，从未有人如此问过他，开心吗？

这个答案连他自己或许都不知道，他只知道无论开心与否，他都要这么做下去。

凤尘年陷入短暂的沉默，脸色并不好看，允音以为自己戳中他的心伤处，思索片刻道：“要不我教教你弹琴吧，正好我今天心情好。”

闻言，凤尘年抬眼，看了她须臾，绷直的唇角勾了起来：“好啊。”

凤尘年确实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很快弄断了一根琴弦，他歉然道：“这琴很贵重吧，该不会是师尊送你的？要不我赔你一把吧。”

“没事，”允音说，“这把不是他送的，他说等我弹得娴熟了，就送我一把他自己做的琴。”

凤尘年道：“我还是心里过意不去，我的储物袋里恰有一把妖族送的琴，你将就着用，等师尊回来，你再用他送你的新琴。”

允音想了想：“也行，蓝瀑这边缺少修琴的材料，我也省得麻烦到处去找了。”

允音用上凤尘年送的琴后，依旧日日练琴，她真的想等旻焰回来，告诉他自己琴练得很好，冷梅花也又种了好大一片。

她上上个月带着白祜境的老人去碧潭境卖了花，自己家门口的钱很好赚，她的六个哥哥吩咐了好多朋友佯装打扮来买她的花，她都知道，只是装作不知，晚上回去才给他们一人一个小礼物。

她还给了父君母后礼物，父君夸她出门一趟懂事了，应该多出去历练，母后却让她多在家里呆呆。

但她还是想来魔族边境守着旻焰回来，她想第一时间见到他。

又过了一个月的时间，魔族好像不似往常太平了。

六哥哥允辰来找允音，让她藏起来，就躲在蓝瀑之下，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他给允音设置了结界后，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穿着一身魔族的战甲，那么英俊威风，却又让允音心生不安。

等允辰走后，允音让凤尘年放她出来，凤尘年也这么做了。

允音很快离开蓝瀑，到了朱漱境，从魔族子民口中打听到了一切。

玄天界要攻打魔族了，因为她。

看来旻焰还是失败了，诸神没有听他的，还是不愿意放过她。

她也猜到了这样的结局，因为旻焰很久没有联系她。

她信他，所以她隐隐约约猜到对方应该是出事了。

允音也很聪明，她知道诸神不会对旻焰一个神尊怎么样，所以她现在要做的是，保护魔界。

这一个月，她常常觉得原本安静下来的血脉又在躁动了，弹琴也无法让她静下心来，反而更加难捱，更加痛苦。

真魔血脉像在滚烫着沸腾，让她一日比一日难受，整个人像要撕裂炸开一般。

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体，恐怕已经承载不了魔邪星之力了。

她其实有好多遗憾，但她知道自己可能等不到一个圆满了。

她偷偷去看了尾蝎伯伯，回到碧潭境远远地看到了父君母后、六个哥哥，并在心里一一和他们道别。

她小时候很顽皮，喜欢在父君威风凛凛的君袍上作画，把他的长辫子扎成蝴蝶结。

她离开碧潭境那天，在自己院里的树上用好看的绸缎扎了满树的蝴蝶结，就像万千蝴蝶一样，迎风飞舞。

次日，玄天界的大军压境。

允音忽然出现，挡在了千万魔族子民之前，爆体而亡，结束了她作为魔邪星的宿体短暂而美好的一生。

她的忽然赴死，让玄天界顿时失去了攻打魔族的理由，一场蓄谋已久的战火没有燃起。

仙族虽有许多人受伤，但并未损失一兵一卒，魔族亦然。

允音灰飞烟灭之前，见到了伤痕累累的旻焰。

他赶来了。

受了灭情塔的九重天雷，不但筋脉寸断，还断了情根，如此才能出塔。

允音看见他这般模样很是心疼，生平第一次落泪，她沾满血的手捧着他的脸：“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也许我的存在就是错误。”

当时的旻焰说了两句话——

“是天道不仁，我不认为你错了。”

“若是要分对错，错的永远都是我。”

那一瞬间，巫匀影的心忽然被攥紧，痛不欲生。

为什么这两句话会这么熟悉？对了，君忆也和她说过这两句话。

为什么旻焰也说过这两句话？

她顿时难受得无法呼吸，本来没能完全共情允音，此刻却像完全和她合为一体。

因为魔邪星只有一个，她本就是她，所以这份记忆本就也属于巫匀影。

生忆灵蝶的回忆没有到此结束，被断了情根的旻焰直到允音死，都没和她说出那句爱她。

而后来忽然有一日，他像发了疯似地跑到白祜境，看到那满山的冷梅全部枯死，重重地跪在了地上，整个人如同山倾。

“我用几年的时间修补了情根，只想永远记住我爱你。

“明明遗忘才不会痛，但我舍不得。”

允音的生忆灵蝶飞舞在他上空，听到他说：“允音，我只修复了一株情根。”

“你说神爱世人，从此我只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