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弃师门后，师父为我寻死觅活 第70章 第 70 章

当天楼阳生便从窗户偷偷爬进她的闺房，看着她愁眉不展的模样道：“我觉得你这弟弟不行，我这么好的姐夫他都不珍惜，这孩子怕是想上天了。”

未曾想到，本来是哄卫立心的一句玩笑话，她却认真地点了点头。

楼阳生眉眼一展，眼巴巴地凑到她的面前，道：“你这是答应了？你可别再逗我了，我经不起你来回戏弄的，只要你一声令下，我明天一早就去跟国君求旨赐婚！好不好？”

卫立心勾着楼阳生的下巴，若有所思道：“辰君原先不是这个样子的，他对我言听计从，勤勤恳恳完成我布置的作业，每日读书练武，从不松懈。这些年来，他逐渐成熟，朝堂上的事情也处理的游刃有余，可为何今日变得那么任性？我险些不认识他了。”

楼阳生面露失望，颓废道：“你说的是太子殿下呀......”

卫立心置若罔闻，自顾自地反思道：“难不成，他这些年的顺从勤勉，都是在我面前演的戏吗？今日他为了一己私欲，放任百姓的安危不顾，拿天下当做他发泄怨恨的出口......那在我不知道的背后，他究竟做了多少荒唐事？楼阳生......我真的很失望，不仅是对他，也是对我自己。”

楼阳生犹豫片刻，道：“夕岚，你有没有想过......朝堂的纷争，你不该让自己卷的那么深？”

卫立心放下了手，严肃道：“你也觉得我身为女子，不应该参政议事？”

“......我只问你，你明明各方面那么优秀，为何从不考虑自己登上皇位？你知道的，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会无条件帮你！”

“我......”

楼阳生冷静道：“因为你一直都明白，你不是不应该，而是不能！”

卫立心：......

被戳穿心事的感觉不好受，卫立心苦笑一声。

“我明白，时代的洪流奔腾了千百年，我如何以一己之力，让洪流逆行而上？上千年间，是男子夺权夺势，如今的朝堂也是男子的战场，这种思想根深蒂固，我若以女子之身担任了天子，朝堂上的新旧权臣，蛰伏在暗处的皇亲国戚，甚至我所守护的百姓，哪个都会将我生吞活剥！天时地利人和，眼前没有一方会站在我这边......我名不正言不顺，只有死路一条。”

真相往往就是那么残忍。

卫立心早就看透了世间的规则。别说现在，哪怕是千百年后，有朝一日女子的地位逐渐高涨，可她们要成最高的统治者，也不会比现在简单多少。

“我不能用辛初国的未来，天下百姓的安危，来赌自己的一线生机。”

卫立心微微一笑，一扫脸上阴霾，道：“不过，没关系。我求的是天下天平，只要辛初国国富民强，谁当天子不行？我继承不了那个位置，但也不会束手就擒，任由辛初国摇摇欲坠。辰君他这些年过得太安逸了，不知道是我暗中帮他扫平了数不清的障碍，才让他稳坐太子之位那么多年。可既然我能将他捧上这个位置，自然也能将他拉下来！”

卫立心当机立断，写了一份信递给楼阳生：“有个勤政爱民的皇帝掌管天下，是天下的幸事。但天不遂人愿，我如今也找不到什么适合继承大统的人了。父皇子嗣单薄，只有我皇叔们一个个子孙满堂。你先帮我把这封信给到三皇叔，只要是卫氏血脉，能站在殿前说话就行，剩下的我会解决！当然了，如果皇叔们一脉也不中用.....也没关系，诺大的皇宫还不能再生出几个孩子吗？”

楼阳生听到最后一句话，不着痕迹咽了咽口水，明明他们在策划大逆不道的事，可他眼底却飘出了旖旎的私欲。

楼阳生轻声诱惑道：“你是想......只要你想的话，我都能配合......”

卫立心允肯道：“好，那你帮我拿些壮阳的药，药效要猛的。”

楼阳生一愣，自尊心受挫道：“我......不是，你看不起谁呢！”

卫立心道：“我父皇花甲之年！现在上朝都费劲，我不动些手段，他还能宠幸谁？”

楼阳生：......

可惜，卫立心这药尚未来得及动手，晚上皇宫便敲响警钟。

——国君病危了！

卫立心来不及伤心，她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和楼阳生简单交代了两句，马不停蹄地前往皇宫准备侍疾。

而守在父皇床前的，还有那位悲伤欲绝的弟弟。

他看到卫立心前来，顿时泣不成声，拖着两个膝盖在地上跪行，一把抱住了卫立心的腿，道：“皇姐......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我的气好吗？母后生我去世，现在父皇也要离开我，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皇姐，我再也不任性胡闹了，我也、我也不当这个太子了，我们两个相依为命就好，求你，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卫立心看着自己疼爱长大的弟弟，叹息一声，无奈道：“你在说什么胡话，你若不当太子，辛初国谁来统管？你想放任天下大乱吗？”

卫立命的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愣住道：“皇姐，是不怪我了？”

卫立心俯身将他扶了起来，道：“我们姐弟二人，送完父皇最后一程吧。”

最后半个月里，老皇帝吊着一口气不上不下，卫家姐弟二人衣不解带地近身伺候，尤其是卫立命这位未来的国君，甚至在老皇帝身边打着地铺，夙兴夜寐，孝心可谓感天动地。

而卫立心露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侍从们只知她常独自坐在偏殿，垂头不语，大概是在为那位即将去世的父亲悲痛不已。

实则这些日子里，她只是不想看到卫立命那张脸。

卫立心看着楼阳生搜罗来的桩桩恶行，才知道这位弟弟，暗中谋害了多少忠良，虐杀了多少无辜的臣子百姓。

而大部分人的死，都是因为她。

无论是唾骂她牝鸡司晨的，还是欣赏她雄才大略的。只要是卫立命觉得碍眼，都被他残忍地处理掉了。

甚至连国君突然病重，竟也是他的手笔。

而她曾经还以为这弟弟，是多么温良恭谨之人......

“楼阳生，多谢你愿意相信我，但后面的事情与你无关了，你今夜进宫只是为了看一眼国君，从未见过我，你明白吗？”

楼阳生紧皱眉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辰君知道我的脾气，他的所作所为一旦被我发现，我定是不会放过他的，所以他才急着对父皇动手。只要他登上皇位，彻底掌握辛初国的权力，我就奈何不了他了。所以我要在父皇死之前，让他毫无翻身的机会。”

“我问的不是这个！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赶我走！？”

“这是皇室丑闻，你作为外臣，无论站在哪一方，只要是知道了这种事情，对你百害而无一利。你为我做的够多了，我很感谢你的，不愿再拖你下水。”

楼阳生咬牙切齿道：“卫夕岚，我帮你，不仅因为我心悦于你！更是因为我们腹心相照，都将国家放在自己的性命之上！我是辛初国的臣子，无论是上阵杀敌除外患，还是朝堂博弈解内忧，皆义不容辞！你若觉得我是懦夫，怕失去未来的恩宠，而畏惧冲锋，是不是太小瞧我了？”

楼阳生字字珠玑，卫立心顿时语塞。

她自然知道楼家忠贞，况且此刻有楼家这座大山帮她，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可她看到每次看到楼阳生义无反顾，完成她说的所有的要求，从不多问一句。

她那颗只知权衡利弊的心，竟在关键时刻，隐忍动容了一次。

皇室的厮杀太过无情，一子错，满盘皆输。

她害怕自己会失败，让世间唯一懂她，信她，追随她的人，也跟着陪葬。

她拒绝了楼阳生的好意，闭了眼，用尽刻薄无情的言语，将他赶出宫去。

而事实证明，她每一步都筹谋的非常完美，所有盘算都做到了极致，打得卫辰君毫无反手之力。

卫辰君其他恶行不用多言，单就弑君杀父这一条，便就永无翻身之日。

可在此关键时刻，床榻上的国君竟然回光返照，醒了过来。

老国君听见宗族皇亲义愤填膺，指责他往日乖巧的儿子狼子野心，蓄意杀父，不配登上皇位。

他转动浑浊的双眼，看向一旁泣不成声，不知是在恐惧还是后悔的儿子，暗骂了一句“畜牲！”

紧接着轻声对卫立心道：“我都知道了......夕岚，你让他们下去吧，我想同你聊一聊。”

卫辰君顿时如坠入冰窟，他连滚带爬地趴在国君的床榻上，哀求道：“父皇，父皇我是遭人蒙蔽的，事后我已经后悔了，你抬头看看床边地上的被褥，这些日子我天天守在你的身边照料您，我是真的知错呀！父皇你那么喜欢皇姐，让我向她学习，可我是未来的天子，为什么让我受她的耳提面命，我真的是气不过才做的错事！你真的因为我一时糊涂就不要儿子了吗？你难不成......难不成要让姐姐当辛初国的国君！！”

“滚。”

老国君不怒自威，卫辰君立即噤声，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寝殿里瞬间只剩下他和卫立心。

卫立心将这位父亲轻轻扶了起来，拿起枕头垫在他瘦骨嶙峋的背上，老国君看了眼这位从小就让他省心的女儿，低声唤她靠近自己，然后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动作看起来干脆利索，但垂死之人的力气并不大，扇的卫立心愣住片刻，须臾，缓缓跪在床边，雷霆雨露皆是天恩。

卫立心道：“父皇，这是为何？”

“是不是你，故意激他对我下手？”

“......你怀疑是我让他杀你？”卫立心无措得有些想笑：“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老国君的声音如一口破钟，带着摇摇欲坠的沧桑：“算了，现在追究这个已经不重要了。我知道你这个人太追求完美，所以帮辰君瞒着你许多事情，只希望你能好好辅佐这个弟弟。没想到，还是被你知道了......卫立心，你的手伸的好长啊！”

“你帮他瞒着我？”卫立心抬头直视这位曾经威严的帝王，咄咄逼人道：“你既然知道辰君的品性，就知道不能将辛初国交到他手上。你是辛初国的国君，不是他卫辰君一个人的父亲，你怎么能不为了辛初国的基业和千千万万个百姓考虑呢？”

“我只是个人而已，夕岚，我老了，我会老会虚弱，我到了这个年纪，才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天子，我也就是一个凡人......我摆脱不了私心，他毕竟是我唯一的儿子，我怎么可能不将基业交在自己孩子的手里。”老国君说着咳嗽起来，身体在床上剧烈地抽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肺咳出来后撒手人寰。

卫立心没忍心，起身给他倒了杯水，轻轻抚摸着他的背，等他缓了过来，拉过卫立心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掌心，亲昵道：“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呢？像你，你那么优秀，却只是女儿身。好在你可以教导辰君，将他养成治国之才。他不过杀死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哪个国家君主不杀人？哪个权势之路上没有尸体？你的手就完全干净吗？”

卫立心越听心越寒，将自己的手从老国君的掌心抽了出来，老国君也不强迫她，垂头继续道：“辰君做事还是太冲动，远不及你深谋远虑。辛初国本来就会是他的，他竟然等不及要对我下手......但他这一点就比你更像帝王，他够冷漠够心狠。”

“我对付他的时候就不心狠了吗？我知道什么时候该抛弃人性情义，而不是像他那种，只知无能狂怒。”

“是，他事事不如你。所以你要杀了我吗？”

卫立心瞳孔一缩，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会告诉外面的人，没有人给我下毒，是我自己为了寻求长生，吃错了丹药。你现在若不杀了我，我立刻就会写下诏书，立卫立命为新的国君。”

“若我杀了你，外面那些人进来，我难道就不是死路一条！？你帮卫立命筹谋了那么多，怎么没有帮我留一条生路呢？我难道，不是你的孩子吗？”

卫立心突然捂脸笑了起来，她算尽了人事，却拗不过天命 ！

她输给了上天送来的，一份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