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器时代 第8章 第 8 章

“我们生来就是为指令而活。”

艾知还在思考小伽的这句话，不知迟载已经盯她很久了。

“怎么了？就这么担心我的厨艺？愁眉苦脸的。”

两人在Nebula同住一间宿舍的时候，艾知的早饭就都是迟载准备的。Nebula每日都需要准备游客的自助早餐，所以员工们需要比游客起的更早，做好一切迎接服务。所以度假区只提供员工的午餐和晚餐。艾知也就钻了这个空档，借口不吃早饭。

做迟家的矜贵公子，自是不需要做饭打扫卫生，作为小识，为艾知做饭，帮她收拾屋子则是迟载一天中最要紧的事情，且乐此不疲。哪怕后来两人不住一起了，迟载都会先起床做好早餐去敲艾知的门。

十五岁的艾知哪里知道二十五岁的自己依旧不爱吃早餐，全靠小伽嘴里这个娇贵冷漠的迟载投喂。现在的艾知担心的是，迟载会不会是唬她的。

小女孩的心思很好猜，心里想什么全都被脸上的表情暴露了。迟载瞧着一脸不可思议，嘴上却说“相信，怎么不相信”的小女孩，又无奈又好笑。

艾知小时候虽然跟长大后一样不好忽悠，但性子更加纯净可爱。现在的艾知宛若一块白玉，如何雕刻，雕刻成什么样的玉器，须得细细绘出构图。

迟载没解释，笑着伸出手，艾知半信半疑，将手搭了上去，两人一块去了餐饮室的后厨。

迟载看了眼透明冰箱里的食材，决定做之前艾知在Nebula常吃的番茄炖牛腩和青椒炒蛋。

番茄，牛腩，鸡蛋都很好处理，只是这青椒还需要去籽。迟载熟练地切开青椒，跟往常一样去抠青椒的辣椒籽。

“小识哥哥你干嘛要抠籽啊？”艾知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问。

“你不是不喜欢吃籽吗？”艾知其实不挑食的，跟她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迟载就注意到了这点，她什么都吃，但是唯独不喜欢辣椒籽。所以他做饭的时候，会先处理辣椒，只取辣椒的果皮。

艾知一愣，迟载怎么知道自己不喜欢吃辣椒籽的。奶奶平常做农活忙，没时间处理辣椒籽，都是洗净直接切了扔锅里，她再趁奶奶不注意自己偷偷挑干净了再吃。

“小伽跟我说的。”迟载处变不惊，继续处理辣椒籽，“他走之前将你的饮食习惯做了报告给我。”

艾知信以为真，点了点头，不再疑惑，殊不知自己的喜好早就被迟载摸了个透，现在的她在迟载面前就像是个透明人，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不得不说，迟载的厨艺还不错，又是针对性地故意选择艾知喜欢的食材，艾知这一顿饭吃得很饱。

“好吃吗？”

女孩频频点头，青椒炒蛋她以前常吃，牛肉对于奶奶和她来说还属于比较高昂的肉类，所以吃得很少。奶奶过年的时候做过一次，从此她就对这道菜香醇的味道念念不忘，曾经还暗暗发誓，如果有钱了，她一定要顿顿买番茄和牛肉，跟奶奶天天吃。

做饭的厨子眼中最美的风景不是琳琅满目的菜品，而是食客在饱餐一顿后，眼神中流露对自己做的佳肴真心实意的夸赞与回味。

看着埋头吃得很香的艾知，厨子迟载满意极了，以前给艾知做饭，她总是三心二意，一边看手机一边吃饭，甚至为了处理工作信息，直接撂筷子走人去解决问题。现在的艾知就很好，会乖乖坐在自己对面，吃自己亲手准备的食物，任自己给她夹菜，自己起身，她才跟着起来，不会像以前那样抛下自己一走了之。

迟载舒服地眯起眼睛，细品了一口茶，静静地看艾知一口一口地嚼着食物。

“哥哥，下午是不是就要学习了呀？”

被迟载带走的时候，艾知刚刚考上他们当地的重点高中，在念高一。

艾知坚信“知识改变命运”，尽管现在住在这里，小伽又不在没人教她，迟载也没说送她去这个时代的学校读书。外界没了助力，她依旧觉得不能丢掉学习，她答应过奶奶要好好学习，通过学习改变自己的命运。

“嗯。”迟载终于开口说起读书的事。

“你在这个世界暂时还没有通行证，所以没办法进到研习院读书。所以在通行证办好之前你的课程都由我教你。如果……”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迟载又说道，“如果我有事没有办法赶回来，我会传简讯给你。家里有通讯器，可以随时联络我，如果我没有及时回你，可能我在忙，但我得了空会第一时间给你发消息。”

21岁的迟载明年即将从皇区大学正式毕业，现在在父亲的首辅宫做管理战略岗的见习生。

贝器时代的孩子步入学习阶段，会先在家由父母教育辅导，等长到八岁会被送去各区的教习局进行分科考试，根据综合成绩派送不同教习院读书。教习院会教授基础机甲理论和各区人文，并开设各类实操课程，待到14岁参加研习测验，根据学生意向及成绩分配去研习院读书或是专职学院学习专项技能。

等在研习院学完四年后，学生们会根据自己未来的就业及兴趣研究方向申请不同的大学，而迟载凭着从小到大优异的绩点被全球最高学府，也是被誉为未来政客，经济发展学家，科技能家摇篮的皇区大学录取。两年时间内，他在大学进行了比研习院读书时更为专业，深层次的学习，需要在20岁成年后开启为期两年的见习生活。待到22岁大学正式毕业，他就需要投身社会。

学生在教习院读书是全球免费的，但从研习院开始，就需要支付高额的教育费用供孩子继续读下去。有的家庭无法支付贝壳，只能被迫将孩子送去专职学院，因为在专职学院读书不仅不需要花钱，甚至还能学到未来糊口的技术。

不过各区也会为了成绩优秀，但苦于家庭贫困，没有机会去研习院的学生提供教育资金的支持。待到学有所成，这些获得各区资助的孩子们日后会进入各区政府部门做两年的基础职工。这两年薪资照发，但待遇会稍稍差于正式职员。等两年后，各部门会对这些基础职工进行全方位的考核，各部门会筛选一部分人升职成正式职员，而没被选上的则须自行找工作，赚钱还之前政府给予的教育资金。

因为本身学历优秀，又在政府部门做了两年职工，这样的履历对于落选的那些贫民学生来说是简历贴金的证明，他们离开政府后也能因此找到不错的工作，很快还上之前欠下的教育资金。所以还是有很多家庭希望自己的孩子通过这条路走上康庄大道。

只要被各区资助了，将来无论哪条路，都非常好走。

迟载自出生起就是天之骄子，根本不会为了需要花多少贝壳多少钱才能去研习院上学而烦恼。他继承了父母的美貌，又将各自的优点发挥至极致。身后又是首辅大臣的父亲，全球著名钢琴家的母亲，他的存在就仿佛证明会投胎才是给自己最大的投资。

艾知并不知道她的小识哥哥在这个时代到底是何种尊贵的身份，首辅大臣的孩子是什么样的存在。她从小伽口中只能获得一星半点，但她也可以猜出迟载背景的庞大。

既然能在这个时代横行，那绝非等闲。

迟载不主动说，她也不会去问，奶奶曾教过她，亲疏有度，远近相安，对于别人闭口不谈的东西，刨根问底只会打破两人之间的分寸感。

小伽的工作就这样被迟载接替下来了，跟小伽传统型的教育模式不同，迟载更倾向让艾知亲身感受知识穿过大脑，能用眼睛和手感知知识。

讲天文物理，他会驾驶舰船带艾知在最高处观赏星星，用四维空间模型拟态陨石撞击，讲人文历史，他会直接带她去私人文物博物馆参观，用幻影重现经典感知历史的深厚底蕴，讲机甲操作，他直接买了几架变形机甲送给艾知拆分了解组成构造，再陪着她一点一点地组装复原。

日子一天天过去，艾知也对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哥哥更加熟悉。小伽不在，迟载很好地充当了教育者，照顾者的身份。渐渐地，艾知开始习惯身边有迟载的陪伴，不过她还是很想念小伽，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跟小伽聊好久才肯入睡。

跟小伽暗中通讯是迟载默许的，小伽身上组装的联络系统与迟载的通讯仪绑定，只要点开小伽的联络网，他与谁发送通讯迟载都能一清二楚。刚开始这样做，是因为小伽刚被送到迟家，迟恩担心迟载的安危，命机器工程师给小伽重新编码，输入指令的时候组装了联络网，这样迟载就能随时监控小伽。不过小伽根本没二心，迟载也就没看小伽和谁联系的心思。

小伽对于自身的改造是不知道的，被送回迟家后，他依旧勤勤恳恳地为迟家服务，晚上跟艾知分享最新看到的小说和当下哪个火热虚拟偶像谈恋爱的八卦。

得知迟载为艾知做起了保姆的工作，小伽惊得从休息舱掉出来，给他的兄弟大伽吓个半死。

“我的天老爷！小爱小姐你你说的是真的吗？我们公子给你做饭，然后还要问你咸淡，如果咸了就重做？”得到艾知肯定答复后，小伽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好像颠倒了，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迟公子吗？他什么时候这么体贴，这么有耐心了？还有啊，他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迟载在所有迟家机器用人眼里就像初春的一阵寒风，冰冷但不至于锋利，但是如果要去追寻，他只会早早没了踪迹，只留下刮在脸上的刺骨。合着在艾知这里，他就是一抹暖阳啊，是安了自动开关的电火炉，想暖就暖，不想暖了，可以直接不理会。

小伽搞不懂迟载，他的指令就是照顾好迟载，照顾好迟家，难不成迟载也被输入指令了？可是，迟载是人啊。

“你这个反应好奇怪啊。难道说小识哥哥之前不是这样的？”

“何止啊，公子其实很少——”小伽刚要说后半段，他与艾知的网线就断了。

啧，是我最近太累，所以网路不稳定？小伽丝毫不知是自己背后小声蛐蛐的，他的主人迟载给他俩的线掐了。

艾知也对小伽忽然中断了两人之间的通讯感到奇怪，她解下戴在手腕上的通讯仪放在枕边，尝试着再给小伽发送消息，可那边无人应答。

“应该突然有事要忙吧。”艾知自言自语，躺下后感应灯自动关闭，她也随即闭上了眼。

而在另一间卧室，掐断两人联络网的迟载，才开始继续处理见习工作的事务。

现在虽然是见习生假期，为了更好地照顾艾知，他借口去郊区度假。为了让迟恩不起疑心，觉得他没有整日荒废，去找父亲的心腹要了权限，从档案资料库拿了许多首辅宫积存的陈年突发事件案例，每天除了给艾知上课，就是在看这些。

他看案例的时候，艾知就坐在他身边看书，两人静悄悄的，也不说话。有时候小姑娘学累了，头一点一点的，他便不动声色，悄无声息地移到她更近的距离，这样头一歪，就能靠在他肩上。

听着艾知均匀的呼吸声，迟载空缺的心好似被静谧的满足所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