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凛的目光锐利如淬火的刀锋又含着丝丝担心:“你在下面经历了什么?”
“掉进了陈墨宇的墓室,”谢寻欢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看到了陈墨鸿那扭曲执念的痕迹,顺了把钥匙开门出来了。”他巧妙地隐去了与女鬼那场生死一线的追逐,以及触摸棺椁时感受到的刺骨阴寒和耳边萦绕的低语。
“等等!”莫简之猛地想起,“那陆凛!刚才你扔给我的钥匙是哪来的?”
“谢寻欢从如歌身上搜到的那把。”陆凛平静回答。
“诶?他什么时候给你的?”邓月好奇地追问。
“掉下去前,他塞我手里的。”
“卧槽,所以你早就预料到我们会分开,而且我这边需要钥匙?”莫简之有种被无形之手精准操控的毛骨悚然感。
“准确说,我在赌。”谢寻欢唇角勾起一抹带着野性的弧度,“赌那墓室里有其他出路,赌这把钥匙我用不上,而你们会需要它。直觉告诉我,塞给陆凛最保险。”
“先找线索吧,”邓月叹了口气,压下心中的寒意,环顾这间处处透着违和感的少女闺房,“看看这里究竟是谁的地方。”
“嗯,顺便找找有没有隐藏的出口或机关。”莫简之应和着,开始小心翼翼地翻查。
半晌,邓月从积满灰尘、仿佛几十年无人触碰的床底,费力地拖出一个样式古朴、边角包铜的小木盒。打开腐朽的搭扣,里面静静躺着半块莹润剔透、却萦绕着淡淡黑气的玉佩。
“这玉佩?”陆凛酒红色的眸子微凝,“我在陈墨鸿身上见过。我问他为何只有半块,他眼神闪烁,说另一半送给了……‘此生最重要的人’。”
谢寻欢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嗤笑出声:“他最重要的人,就是他弟弟陈墨宇。这根本不是定情信物,而是扭曲的占有标记。”
“什么?!”邓月和莫简之异口同声,震惊地看向他,仿佛听到了最荒诞不经的故事。
“别那么大惊小怪,”谢寻欢挑眉,语气带着看透一切的嘲弄,“陈墨宇墓室的墙上,刻满了他哥哥那些疯癫入骨的思念。而且,陈墨宇冰冷尸身的腰间,玉佩挂绳是被利器割断的,断口和这半块玉佩的裂痕完全吻合。所以……”他指向那木盒,“这房间的主人,不仅知道这秘密,还偷走了,或者说,截获了本该属于陈墨宇的这半块玉佩。”他干脆将昨晚与陆凛的推测,连同墓室中发现的更多细节和盘托出。
听完这匪夷所思、扭曲黑暗的真相,邓月和莫简之面面相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
“所以……是哥哥对弟弟产生了悖伦的感情,为了‘满足’弟弟死后的‘心愿’,也为了彻底断绝弟弟在人世的念想,亲手把弟弟心爱的姑娘推进地狱,去配那场惨绝人寰的冥婚?”邓月的脸上写满了荒谬与恶心。
“啧啧,这NPC的心理……真他娘的是个变态。陈墨鸿,够狠,也够毒。”莫简之摇头,感到一阵反胃。
“那么,我们现在所在的,”谢寻欢笃定道,目光扫过房间每一处精致的摆设,“就是王歆琬的闺房无疑了。一个被精心打扮,却早已被黑暗渗透的牢笼。”
“嗯,”陆凛颔首,指尖拂过梳妆台上那早已干涸的胭脂盒,“所有线索,如同齿轮般咬合,指向这个令人作呕的真相。”
“所以女鬼纸条上那个‘杀了他’的‘他’,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陈墨鸿!”邓月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快看!我找到出口了!”莫简之的声音从一面挂着厚重帷幔的墙壁前传来。
他用力推开一扇极其隐蔽、与墙壁融为一体的暗门,门后竟不是一个通道,而是一个直接转换空间的——庄严肃穆、挂满白幡的灵堂。
里面坐满了低头无声抽泣、身影模糊的人,对四人的出现毫无反应。灵堂尽头,一扇敞开的门外,是刺眼得不正常的白光。
灵堂中央的巨大遗像上,是一个笑靥如花、眼神清澈的年轻女子。乌黑的长发柔顺披肩,大大的眼睛如同含着星光,皮肤白皙透亮,笑容温暖而富有感染力。与之前那个狰狞索命、怨气冲天的女鬼形象判若两人。
众人一时默然,终于理解了陈墨宇为何会为之倾心,也更深切地感受到了那份美好被摧毁的悲剧性。
“这么美好的女孩子……竟然……”邓月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痛惜和无力感。
莫简之走向一位低头啜泣、身形佝偻的老妇人,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大娘,请问歆琬她……我们是她远方的朋友,听闻噩耗,特来祭拜。”
“我家歆琬……是被陈家那个天杀的畜生逼去配了冥婚啊……”老妇人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和泪痕的脸,泣不成声。
“大娘,您别急,慢慢说,我们定要为歆琬讨个公道!”邓月上前,虚扶着老妇人的手臂。
“那天歆琬哭着跑回来,说陈家大少爷要抓她去配那死人的婚……我就让她躲在家里,锁好门,哪儿也别去……”
“你们不知道啊,”老妇人抬起浑浊的泪眼,眼中是深深的恐惧与麻木,“我们这村子,有个烂到根子里的规矩,死了没娶亲的年轻男人,就得找个八字相合的姑娘配冥婚‘镇邪’,否则全村都要遭殃。往年都是抽签,听天由命,可今年……陈墨鸿指名道姓非要我家歆琬!村里那些管事的,收了陈家的钱,没一个敢放屁!他们只在乎村子能不能‘平安’,哪管是谁家的女儿去送死!”
“只要能保村子‘永世长安’,谁家的女儿被推进火坑,他们根本不在乎!”她的话语里充满了被驯化后的悲凉和认命。
“我……我到现在都记得,她出嫁那晚……外面起了好大的雾,浓得化不开,连轿子和送亲的人都看不清……”
大雾、午夜、诡异的红轿……谢寻欢脑中瞬间闪过第一晚那令人心悸的景象,同时,陆凛挥剑斩破迷雾的冷峻身影也清晰地浮现。
“后来……歆琬怨气冲天,成了厉鬼……每三天就回来一次,重演那晚的‘婚礼’……谁要是惊扰了她……她就杀了谁……村里人怕啊,也恨啊……可我这当娘的,除了挨家挨户去磕头赔罪……还能做什么……”王母的眼泪仿佛流尽了,只剩下干涸的悲伤。
莫简之和邓月听得拳头紧握,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怒火在胸中翻腾。
“妈的,我现在就想回去宰了那姓陈的畜生!”邓月咬牙切齿,眼中喷火。
“大娘,这仇,我们记下了。”莫简之沉声承诺,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抖。
“后来,你们就没去陈家讨个真正的说法?”谢寻欢目光锐利如鹰,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紧紧盯着王母。
“去了……怎么没去……被打出来了……”王母像是被触及了痛处,慌乱地撩起衣袖和裤腿,露出下面新旧交叠、触目惊心的青紫淤伤,“陈家……是镇上最有钱有势的……养着好多打手……我们……我们平民百姓,惹不起啊……”
“呵……”邓月气极反笑,表情扭曲,“我更想杀他了。”
“天不早了,几位恩人……留下来吃顿便饭吧?”王母忽然拭去泪水,语气变得异常温和,甚至带上了一丝诡异的热情。
“不了不了,大娘您好好歇着,看您憔悴的……”莫简之看着王母那与年龄不符的苍老和满身伤痕,心中不忍,却也泛起一丝疑虑。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邓月拉着三人准备离开这压抑的灵堂。
“诶……好……好……有空……多来看看歆琬……她……她一个人,会孤单的……”王母浑浊的眼里,苦涩与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交织,几乎要溢出来。
莫简之和邓月看着王母花白的头发与满身的伤痕,心生怜悯。而谢寻欢与陆凛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冰冷的疑虑。
回到暂时落脚的庭院,陆凛率先开口,声音斩钉截铁:“那个王母,问题很大。”
“呵,看来不是只有我这疯子觉得不对劲?”谢寻欢挑眉,带着点找到同类的戏谑,以及更深的警惕。
“怎么说?”莫简之追问,他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第一,我们从那个充满机关和暗门的密室出来,直接进入了王歆琬的闺房。一个正常待嫁女孩的闺房,怎么会藏着通往陈墨宇墓室、甚至可能连接陈府的复杂密道?这本身就不合常理。第二,”谢寻欢眼神锐利如刀,“她有一句话,几乎是自曝其短。”
“哪句?”邓月依旧困惑。
陆凛清冷的声音响起,一字一顿地重复:“‘只要能保这些人和村子的永久的长安,被进行冥婚的是谁家的女儿他们根本不在乎。’”
“这句话暴露了她内心深处同样认同这套‘牺牲个体换取集体平安’的残酷逻辑。村子‘长安’,她作为村民自然安全,甚至可能因此获得某种隐性的‘保障’。而且,”谢寻欢语气冰寒,带着洞察人心的锐利,“一个母亲,面对女儿被如此残害、以最恐怖的方式死去,爆发出的愤怒和绝望足以让她化身厉鬼,就算力量微弱,也必会以命相搏。可她做了什么?仅仅是去‘讨说法’然后认命?这软弱不合常理。为母则刚,再懦弱的母亲,在被逼到绝境时,也能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力量。”
邓月和莫简之恍然大悟,背后惊出一身冷汗,看向谢陆二人的眼神充满了后怕与敬佩,想着:大佬带飞!。
“那……今晚会不会……”邓月声音发颤,想到了最坏的可能。
“不一定,”谢寻欢神色冷静,大脑飞速分析着局势,“游戏总要有人通关。况且,今天女鬼在王歆琬核心领域被我们重创,又失去了部分怨念载体,她应该需要时间吞噬其他游魂来‘恢复’。先休息,保持警惕,养精蓄锐。”
“也只能这样了,”莫简之双手合十,近乎祈祷,“但愿是个平安夜。”
邓月看着莫简之,欲言又止。室友已死,那间空荡荡的屋子让她充满了恐惧。
莫简之看出她的窘迫,主动开口:“邓月,你房间空了,一个人不安全。要不……今晚来我这边?两张床,凑合一夜?”
“好!谢谢!”邓月如释重负,连忙答应。
四人各自回到分配的房间。
躺在坚硬的床板上,谢寻欢强撑着眼皮,耳朵捕捉着黑暗中的任何细微异响,但白天的激战和精力透支带来的疲惫如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志。
陆凛察觉到他那份强撑的警惕,温声道:“你先睡,前半夜我守。后半夜换你。”
“行……”谢寻欢也不再逞强,几乎是话音刚落,意识就沉入了黑暗。
午夜时分。
一阵细微却无比刺耳的、仿佛用指甲反复刮擦木头的声响,从对面——邓月和莫简之的房间幽幽传来!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钻入骨髓的恶意!
陆凛瞬间睁开眼,眼中毫无睡意,他立刻拍醒身边的谢寻欢:“醒醒!对面不对劲!”
谢寻欢倏然睁眼,黑暗中眸光清亮如星:“出事了?”
“声音来自他们房间,很诡异。”
两人迅速下床,冲到对面房门处。
“邓月?莫简之?里面怎么回事?”谢寻欢压低声音问道。
“不……不要进来!走啊!”邓月惊恐到变调的尖叫猛地撕裂了夜晚的寂静!
---
半小时前,邓月房间:
冰冷的、带着尸腐气的指甲缓缓划过邓月的脸颊,将她从浅眠中惊醒!她惊恐地尖叫出声,连滚带爬地推醒睡在对面床铺的莫简之。
莫简之猛地睁眼,骇然看到那个身着猩红嫁衣的女鬼正用乌黑的利爪死死掐着邓月的脖子!他抄起手边的木凳,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女鬼的后脑!
女鬼发出一声吃痛的嘶叫,将邓月像丢破布娃娃般甩开!邓月重重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痛呼,差点背过气去。
“咯咯咯……”女鬼转过头,发出令人头皮炸裂的扭曲笑声,放弃邓月,转身如一道红烟般扑向莫简之。
莫简之凭借过人的反应和求生本能狼狈闪躲,桌椅被撞得东倒西歪,但他体力迅速消耗,房间狭小无处可退。最后一次闪避慢了半拍,女鬼那鲜红如血、坚硬如铁的指甲,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刺穿了他的肩胛骨!
“呃啊——!”剧痛瞬间席卷全身,莫简之惨叫着倒地,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伤口涌出,瞬间染红了他大半边身子,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
“莫简之!”邓月目眦欲裂,挣扎着想爬过去。
女鬼见莫简之失去战力,猩红的瞳孔再次转向邓月。然而,莫简之竟爆发出最后的力气,猛地扑上前,死死抱住了女鬼那腐烂冰冷的小腿。
女鬼恼怒地回手,利爪带着风声,狠狠抓在他的背脊上,留下深可见骨的血痕,莫简之再也支撑不住,彻底瘫软在血泊中,气息微弱。
女鬼重新掐住邓月的脖子,五指如同铁箍般收紧!邓月双眼凸出,呼吸困难,视野开始模糊变暗……就在她意识即将涣散之际,门外传来了谢寻欢的呼喊!
“不……不要进来!走啊!”邓月用尽肺里最后一丝空气嘶喊出声。
陆凛当机立断,后退半步,猛地一脚狠狠踹在门板上。老旧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栓断裂,轰然洞开。
只见女鬼正死死掐着邓月的脖子将她提起,邓月双脚离地乱蹬,而莫简之倒在血泊里,生死不知。
陆凛眼神一厉,腰间长剑瞬间出鞘,化作一道寒光直刺女鬼掐着邓月的手臂。
女鬼似乎忌惮这刀光,被迫松开邓月,邓月如同断线木偶般摔落在地,谢寻欢立刻冲过去将她拖到相对安全的角落。
女鬼厉啸一声,声音尖锐得能刺破耳膜,利爪带着浓郁的血腥味和黑气抓向陆凛面门。
陆凛身形如鬼魅般一个迅捷的滑步,精准无比地避开这致命一击,刀锋反撩,削向女鬼手腕!
女鬼一击落空,变得更加狂暴,周身黑气翻涌!就在她再次凝聚力量,准备扑向陆凛时,谢寻欢清冷而带着奇异穿透力的声音响起:
“王歆琬!我们知道你要陈墨鸿的命!我们答应你,不仅杀了他,还会将他的魂魄……囚于你的墓前,任你日夜折磨!”
女鬼的动作骤然僵住,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她缓缓地、极其不自然地转向谢寻欢,被乱发遮住的脸上,嘴角一点点咧开,直至耳根,露出一个无声的、极度怨毒而满意的笑容,发出更加尖锐诡异的“咯咯”怪笑,仿佛无数玻璃在摩擦。
“好……那我……就在‘家’里……等你们来哦……”阴森飘忽、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声音在房间每一个角落回荡,女鬼的身影如同融入墨汁般,在翻涌的黑气中渐渐消散,只留下满室狼藉和浓重的血腥味。
女鬼一消失,谢寻欢立刻看向收刀而立的陆凛:“喂!你没受伤吧?”
“无碍,”陆凛语气依旧冷静,扫视了一眼房间,“先看他们。”
邓月挣脱谢寻欢的搀扶,踉跄着扑到莫简之身边。莫简之躺在逐渐扩大的血泊里,脸色灰败如纸,伤口处的血液还在不断渗出,生命迹象正在迅速流失。
“莫简之!莫简之!你撑住!”邓月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用手死死按住他肩胛处那个恐怖的贯穿伤,温热的鲜血瞬间浸透了她的手掌,黏腻而冰冷。
莫简之虚弱地睁开一条缝,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淡笑容:“原来……被……被穿个洞……是……是这么疼啊……”他想抬手拉开邓月那徒劳按压的手,却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别说话!保存体力!你不会死的!坚持住!”邓月的眼泪大颗大颗砸落在莫简之染血的衣襟上,混合着鲜血晕开。
“没……没用了……邓月……其实我……”他眼神开始涣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最终缓缓合上了眼睛,手臂无力地垂落。
邓月的心瞬间沉入冰窟,巨大的悲痛和绝望让她几乎窒息,发出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
“不……不要……求你了……别死……”她无助地哭喊着,摇晃着莫简之逐渐冰冷的身体。
陆凛实在看不下去这生离死别的低效场面,快步上前,蹲下身,动作略显粗暴地捏开莫简之的嘴,将一颗乌黑溜圆、散发着奇异苦涩气味的药丸像塞石子一样硬塞了进去,然后抬了抬他的下巴迫使吞咽!
“别睡!醒过来!莫简之!”邓月还在绝望地摇晃他。
突然——
“咳!咳咳咳!”莫简之猛地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呛咳,眼睛倏地睁开,充满了茫然与震惊!
“我去!我……我他妈又活了?!”他一脸懵圈地感受着自己体内重新涌现的微弱力气,以及肩胛处那虽然依旧剧痛但已不再疯狂流血的伤口。
“系统商店的续命药,为什么不常备?”陆凛抱臂站在一旁,看着两个仿佛把积分都点在运气上的队友,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一旁的谢寻欢看到这戏剧性的一幕,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摇了摇头。
莫简之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我……我穷啊!积分紧巴巴的只够买点基础道具!不是,陆大佬你怎么会有这种保命神药?还这么壕无人性?”
“刷高难本的战利品。”陆凛言简意赅,显然不想多谈。
只有邓月受伤的世界达成了。她前一秒还在肝肠寸断、泪流满面,下一秒发现自己的悲伤和眼泪仿佛成了廉价的表演。
“莫!简!之!”邓月瞬间炸毛,所有的悲伤化为滔天怒火,恼羞成怒地捶打他完好的那边肩膀,“你敢骗我眼泪!我差点以为你死了!我打死你个混蛋!”
“哎哟!姑奶奶饶命!我也不知道陆大佬会给我喂神丹啊!我也以为这次绝对死定了!嘶——轻点!轻点!伤口!伤口还在呢!疼疼疼!”
两人闹腾了一阵才在谢寻欢的劝阻下消停。四人重新围坐在一起,气氛却比之前更加凝重。
“明天,”谢寻欢率先开口,眼神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我和陆凛带你们直接去陈府。就说你们是我们请来的‘护法’,布阵作法需要清场辅助。等支开闲杂人等,我们直接控制住陈墨鸿,逼问出所有真相,然后……押着他去王歆琬的‘家’。”
“不行!这太乱来了!”邓月立刻反对,声音因激动而拔高,“挟持关键NPC?这会严重激怒系统规则!不仅会拉高我们所有人的仇恨值,副本难度会呈几何级数翻倍!这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太冒险了!”
“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谢寻欢看向陆凛,眼神交汇间似有默契,“况且,我们有‘战力标杆’在这里。而且……我赌陈墨鸿不仅不会激烈反抗,甚至会……‘心甘情愿’地跟我们走。”
“你凭什么这么笃定?”莫简之觉得谢寻欢此刻像个输红了眼的疯狂赌徒,要把所有人的身家性命都押上去,“你要拿我们所有人的命去赌一个变态NPC的心理?万一赌输了呢?难度飙升,我们可能连全尸都留不下!”
“我从不坐毫无胜算的赌桌。”谢寻欢的眼神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洞悉一切的力量,“如果输了,我保证,被系统规则抹杀的只会是我一个人,你们,一定能找到机会通关。”
“呵,”陆凛冷哼一声,别过脸去,侧脸线条冷硬,“疯子。到时候死了,别指望我再次给你收尸。”
“再次?你之前给我收尸过?”谢寻欢敏锐的抓住了陆凛话里的异常。
陆凛怔住,糟糕,他一生气就把真话讲出来了,随即他清咳了一声:“你忘了你第一晚怎么招来女鬼的了?”
谢寻欢又看了他几眼似乎在确定他的话是否真实,可惜陆凛眼里平静如水,毫无破绽。
莫简之看着谢寻欢平静面容下隐藏的疯狂,又看了看陆凛,虽然陆大佬嘴上刻薄,但那态度分明是默许甚至纵容,最终只能重重叹了口气:“眼下……也确实没有更稳妥的办法了,被动等待女鬼恢复只会更糟……行吧,就按你说的办。希望你的直觉,真像你说的那么准……”邓月咬着嘴唇,沉默着,算是艰难地默认了这个疯狂的计划。
“那就这么定了。”谢寻欢脸上露出计划得逞般的笑意,带着一丝疲惫的释然,以及眼底深处无人能察的决绝。
回到房间,谢寻欢躺在冰冷的床铺上,望着黑暗中模糊的帐顶,忽然轻声问道,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如果……最后我真的赌输了,触犯了规则,你真不会出手?”
陆凛背对着他,宽阔的脊背似乎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救谢寻欢,对他而言几乎是一种刻入意识本能的条件反射,连他自己都无法精准预测那一刻的具体行动。
“反正……凭我的能力,总能找到出路出去。”他避开了正面回答,声音闷闷地从胸腔传来,他转过身面对着谢寻欢。
“别呀,陆大佬~你别就这么抛下我行不行?你看你都带着我一路了再帮我一起嘛~求你了~”谢寻欢看陆凛这幅嘴硬的样子来了兴趣,双手突然勾着陆凛的脖子,靠近陆凛,他用他那双桃花眼直直盯着陆凛撒娇道。
黑暗中谢寻欢并没有发现陆凛此刻的脸红的跟个苹果一样,陆凛看着谢寻欢这个样子就会想起之前那个人也是在自己身下用这幅神情求饶的,他身体开始变的燥热,不敢再直视谢寻欢的眼睛。
过了一会儿,他扒开谢寻欢勾在自己脖颈上的手,翻了个身。
面朝陆凛那透着拒绝意味的背影,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清晰察觉的探究和莫名的紧张,再次开口,问出了那个盘桓已久的问题:“我一直想问……我们以前……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不然为什么你第一次见我,就一副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的样子?”这个问题问出口,连他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仿佛触碰到了某个被迷雾笼罩的、至关重要的核心。
陆凛的背影瞬间绷紧如拉满的弓弦,沉默在黑暗中无声地蔓延,沉重得令人窒息。
“因为你跟我一个很讨厌的人很像。”冰冷彻骨、毫无转圜余地的声音终于传来,斩钉截铁。
“你讨厌的人跟我很像?他比我好看吗?他比我厉害吗?他比我更疯吗?……”谢寻欢追问,不肯就此放弃。
“闭嘴!”陆凛猛地翻身背对他,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暴戾与烦躁,“睡觉!”
谢寻欢看着那彻底拒绝沟通、仿佛竖起无形尖刺的背影,撇了撇嘴,也懒得再跟这块又臭又硬、浑身是谜的石头较劲,闭上眼,将满腹翻腾的疑问强行压下,归于一片冰冷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