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药峰。
团团包成粽子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沈观云和顾惊潭包的都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了,钟催意还好点,好歹露了个全脸。
沈观云:“......。”
属于木乃伊开会了这是,素音的手艺疑似去埃及进修过。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谁都没轻易开口,尤其是包的只剩眼睛的沈观云和顾惊潭,在两道灼热的视线下如芒在背,头垂的越来越低,恨不得以头抢地。
沈观云的脚趾不受控制的想要动工。
如今都快练成无影脚了。
谁知道她当时满含杀意的一剑,竟然直接劈裂了剑冢!
现在估计满宗都在飘过她的传说,连她一天吃了几顿饭都能扒的出来。
沈观云试着想了想,有些窒息。
沈观云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一下,但是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闭嘴。
应抚月目光灼灼看着沈观云,引得沈观云头越发埋的低垂,眼神闪烁着不敢回身对视。
她当时两眼一黑从空中翻下来,依稀记得当时情景。大地震颤的厉害,四处都是忙着御风起飞的弟子。
她下方是正在开裂的山缝,要是落下去,摔个粉身碎骨不说,说不定直接掉下去后山缝闭合。
难道还要自己再劈一次剑冢吗。
沈观云意识朦胧间,看到的那道飞过来的身影,她用膝盖想都知道是谁。
沈观云想起应抚月之前的嘱托,再看看自己包成的一身,越发心虚,眉眼也不由自主的软化下去,那双冷然的双眸也褪去了冷色,宛若泛起涟漪的寂静深潭,此时直直望着他,显得有些可怜。
应抚月本来气她不把自己安危放在心上,心中郁气盘亘,现如今看到沈观云这一副虚弱示好的模样,再大的怒火也不由的消了下去,随后涌上来的便是心疼与怜惜。
应抚月清亮的眸子垂下,掩去其中晦涩,思绪一时充斥拉扯心间,不由百味交杂,天人交战,最后化作一道长长的叹息。
应抚月敛下心绪,心中不由泛起几分苦涩,如同入口黄连,竟连其中的明道缘由都不敢深想。
他知师妹必如九天鲲鹏,只待振翅。
但他看到沈观云身上的伤痕时,还是不由自主别过眼,不忍深看。
修仙之人不问寒苦,可沈观云也才不过十七,便隔三差五在生死线上来回,险些去了阎罗那里报道。
这叫他如何不心慌。
应抚月不愿让沈观云折翅,她生来便该耀眼夺目,那他只好再努力些,再勤奋些,直到能够做沈观云的基石,待到她倦怠之时,能够歇息片刻,那便足以。
应抚月下定决心,身上的冷意也收敛些许,把目光投向身旁眉来眼去看完全程的两个人。
顾惊潭,钟催意:“......。”
其实也说不上两个人,毕竟都是钟催意单方面骚扰顾惊潭,眼神频频投向他。
钟催意飞来眼神:没想到啊,沈师妹也有这样心虚的模样。
顾惊潭抿唇,诡异get到钟催意的意思,并未出言。
似乎是不适应与人这般熟稔,又不想拂了钟催意的善意,顾惊潭微微移开目光。
只是两颗脑袋凑到一块,任人看去就差一盘瓜子了。
如今正好被应抚月抓包。
“......”
钟催意脸上活络的神情一时僵住,正在勾起的嘴角硬生生停下,感觉浑身凉飕飕的。僵硬的慢慢转头,正好对上应抚月平静深沉的目光。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钟催意竟然同频到了沈观云的想法,此刻脚趾也不由的蜷缩,想要长出一双翅膀,飞出门外。
好在这让他窒息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一脸晦气的素音踹开了门。
素音一身风风火火,一把放下手中托盘,碗里的药汁跳动,随即落回碗里,引出声响。
素音放下后就随意找了个凳子坐下,点着他们几个没好气道:“你们倒是打爽了,我熬药都要熬出花了。”
看着床上四个木乃伊,素音气不打一处来:“现在真成我灵药峰常客了!”
他伸出一个手指,分别点了点沈观云和应抚月,手势极为利落,分明痛恨已久:“尤其是你们两个!”
被点到的沈观云心虚转头,正想找点什么转移话题,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她环顾四周,弥漫温和药香的屋子光秃秃的,连个剑鞘都没有,她又摸了摸被窝,无。
沈观云发自内心问出一个问题:“我剑呢?!”
一道吼声自灵药峰不知名某地传出,环绕峰头,惊飞许多正在小憩的灵鹤。
“我的大宝剑呢!!!”
凄厉哀嚎,见者伤心,闻者落泪,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沈观云呲牙咧嘴,挣扎之时牵动伤口,表情更加狰狞。
手腕骨莲印记仍在,她也感应的到,为何就是看不到。
说起来,她还不知道那把剑叫什么名字,原书中也没有提到过那把剑。
没等素音这个医者上前提醒她别乱动,一只温和大掌便放在沈观云剑上,以轻缓力道,犹如山间潺潺流水般抚慰她心中片刻慌乱。
应抚月捻起沈观云头上那抹纤长发带,呈到她面前,挨的略微近了,呼出的气息克制的轻洒在沈观云脸颊上。
应抚月顿了下,眼眸沉沉,眼神微移,不动声色后仰。
沈观云疑惑回头,正好对上应抚月的视线。
应抚月目光落在发带片刻,随后又移回沈观云脸上:“师妹不如看看头上发带,可还眼熟。”
沈观云莫名,伸手拉下发带端详,发丝如瀑散下。
这发带奇怪的很,触手微凉,如玉般清透明亮,光线斜照而来,折射穿透。
分明是如风一般轻柔之物,落在手里也无甚重量,可当沈观云紧握之时却锋利异常,却又不会伤到她,让沈观云好生疑惑。
她看向应抚月:“这不是我的发带。”却感到莫名眼熟。
她话音才落,发带似是不满,在沈观云手里轻震了两下。
沈观云惊异看向手心,用了些力攥紧,忽然福至心灵:“这是我的剑!!!”话音行至尾处,声音不受控制变大,几乎破音。
不能怪沈观云,毕竟人家出剑冢都是捞把剑,她捞根发带,着实让人难以接受。
沈观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微张着嘴,目光紧盯发带,心下腾起一阵微妙的情绪。
手上的发带因着她认出来了,格外闹腾的跳了跳,像是在表达喜悦的孩童,依赖的轻蹭她的手心。
微凉的发带被她肌肤染上温度,收起锋芒安分的躺在她手心,如同血液共通的血管。
沈观云压下心中复杂,像是回应般的紧握了下,另一只手的指尖轻抚在缎面。
凉意顺着指尖传到沈观云心尖,触感柔若远风,让沈观云想到她当日劈开剑冢的那一剑,起初也是徐徐清风,后来便是足以掀翻天地的狂风。
划过之时,发带上也未起丝毫褶皱,反倒犹如轻芒般的触感传至整个手掌,即使在暗处也自生灵华,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顺着而过划至尾端,“映天地”三个大字犹如藏锋宝物,瞬间夺去所有目光,再不能看到其他。
“映天地”看似金纹所绣,却不见任何针脚,反倒像是金光跃至其上,在其留下一抹辉色。
“映天地。”
沈观云默念,字节轻轻穿绕在舌尖。
指尖抚至金字,手腕上的骨莲印记陡然发烫,灼的她指尖一滞。
旁边的人啧啧称奇,素音更是挤开所有人凑到沈观云面前,抢到前排,啧啧两声:“真是活久见了。”
钟催意惊叹,锐评:“沈师妹果真非常人。”
顾惊潭默默看了眼问仙剑,感觉问仙当成发带怕是不太行,问仙被他看的不服,剑意顿时生出,在顾惊潭手中铮鸣,想要飞去跟映天地打一场。
应抚月低眸若有所思。
顾惊潭冷不丁开口:“那日后若是沈师姐和人比试,要抓着发带到处挥吗?”
在场众人想了一下那个场景,沈观云寒毛直竖,感到辣眼。
应抚月开口,一下子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应当是灵剑化形。”
他伸手抚上映天地,被锋芒刺出伤口,渗出血迹,晕染指尖,然而映天地却无任何血迹沾染,血珠径直掉落。
应抚月收回手:“果真同我想的不错,这应当不是剑冢里所记的任意一把剑。”
他把指尖血迹呈给众人看:“且只有剑主能触碰,其他人触之即伤。”
素音像是想起什么,看向应抚月耳边轻晃的红月耳坠:“说起来,倒是同你的瑟江河有些像,我也碰不得。”
沈观云惊讶:“瑟江河?”她目光从映天地移开,看向应抚月,恍然大悟。
应当是大师兄佩剑。
应抚月摘下红月耳坠摊开在掌心,伸到围着的一圈人面前。
应抚月:“这是我的剑,名叫瑟江河。它与我心意相通,随我心念化形。”
应抚月神思一动,红月耳坠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化成一把红色长剑,同钟催意的刀不同,这柄剑非暗红,而是红如骄阳,让人莫名想到鲜血。
沈观云慨叹,修真界真是无奇不有,每天都在刷她的三观。
顾惊潭突然开口:“你当日与我比试,拿的并不是这柄剑。”
应抚月失笑:“瑟江河杀意太重,若是出手恐会有失公允,况且顾师弟当时并没有去剑冢选剑。”
言下之意,若是用瑟江河打便是欺负人了。
顾惊潭了然,也不再多说什么,坐回位置。
他一定要快点修炼,迟早有一天他能真正看着瑟江河出鞘。
他一定要跟应抚月真真正正打一场。
随即他又恍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指着应抚月腰间所配之剑,瞳孔震颤:“神剑有灵,难道还会允许自己的主人有第二把剑吗?”
那不相当于背着妻子找three吗。
这在剑修中堪称深恶痛绝。
凡剑修者,剑都是老婆,爱护还来不及。
顾惊潭看应抚月的目光深处顿时隐有不满,问仙像是为了回应主人的话,发出一声颤鸣。
应抚月:“......。”
他不是那种人,真的。
应抚月赶忙为自己的名声澄清,指着自己腰侧那柄灵华流转的清透长剑道:“这是瑟江河的外鞘。”
应抚月眼尾扫过面露惊讶的众人,解释道:“瑟江河也是灵剑化形,平日出剑恐伤及性命。”
钟催意心中暗暗倒吸一口凉气:好狂妄的发言,不过...
他目光落在应抚月腰间佩剑:仅仅外鞘就如此锋芒毕露,若是瑟江河本身呢?
他竟有些期待瑟江河真正出鞘的那日。
应抚月侧了侧腰身,悬挂在他腰旁的剑已然不见,众人视线转回,瑟江河剑身旁有一层灵华流转,只是太过细微,导致他们一时没观察到罢了。
沈观云伸手摸了摸外鞘,感到一股灵力涌入体内,惊讶问出:“这外鞘,是灵力凝成?”
应抚月点头。
钟催意若有所思:“也就是说这外鞘是灵力凝成的,化为剑的时候便自动飞到剑身上为鞘,在主剑化为耳坠的时候就是腰间佩剑。”
岂不是跟人对战的时候,趁机不备掏出另一把剑,那人不说重伤起码也是反应不及。
真缺德。
顾惊潭并未多想,默默出言:“这外鞘平日里若是没有碰到危险,那就是可以任人吸收的灵气,若是碰到敌人,那就是足以伤人的利剑。”
他亲身体会过,即便是剑鞘,那也锋利非常,他此前从未看出来这不是真正的剑。
应抚目光赞许。
沈观云听了许久,问出最后一个疑点:“现在看来,我的剑与大师兄的剑应当同样是灵剑化形,为什么我的是发带。”
她抖了抖映天地:“我都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莫不是她晕过去前看到师兄,想起了在清水镇的日子,她杀赤影时也是应抚月帮自己挽发。
沈观云脑中闪过回忆,开始她还想推拒两下,无奈扎的发型实在丑到没眼看,芸娘又因为忙着立亡夫的衣冠冢她不好劳烦,师兄偶然撞见她拿着发梳发愁,便接下了每日帮她挽发的活。
如今映天地只有她能握得,便是不可再让大师兄帮自己挽发了。
沈观云心下略微遗憾,毕竟她手艺不佳,只会随意扎个马尾。
沈观云眼馋宗内女修那些发型眼馋的紧,每每路过都要目送老远。
谁小时候还没个古装梦呢。
沈观云虽然惋惜,但是摇摇头,这些想法便如烟般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