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舒意去见过沈怀霁不久后,沈怀霁就擅自出了祠堂。
不过他既没来找沈铎夫妇,也没回他的院子,而是直接出府了。
小宋氏听到这个消息后,生怕沈铎生气,正要派人去将沈怀霁找回来时,沈铎却道:“随他去。”
与其让他留在府里惦记纪舒意,倒不如让他出府晃荡去。
虽然沈怀霁平日行事混账了些,但以沈铎对他的了解,他做不出那种作奸犯科的事情来,所以随他去。
小宋氏听沈铎这么说,又觑了一眼沈铎的脸色,确定他不是在说反话后,这才没让人再去找。
小宋氏本想着,沈怀霁发泄完心中的苦闷就回来了。可却不想沈怀霁竟是一去不返,甚至在宫中来宣他们父子二人的封赏圣旨时,沈怀霁还是被沈铎的人强行带回府中的。
结果领完圣旨后,沈怀霁没有丝毫停留,当即又要离府了。
“二郎,你一定要这样诛阿娘的心吗?”小宋氏哭着问。
沈怀霁面无表情:“那阿娘挟恩逼迫我的心上人给我兄长冲喜时,可曾想过那样是在诛我的心?”
“阿娘当时实在是没法子了,阿娘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兄长死?阿娘……”
“够了!”沈怀霁打断了小宋氏的话,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眼里全是冷漠,“反正阿娘心里只有兄长,那从今以后,阿娘只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便是。”
说完,无论小宋氏怎么哭喊,沈怀霁仍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宋氏前脚刚在儿子这里碰了钉子,转头又被沈铎训斥了一顿。
“慈母多败儿,二郎之所以成了如今这副桀骜不驯无法无天的样子,都是被你这个母亲惯出来的!”
小宋氏心中委屈,但却不敢辩驳一句。
到最后,沈铎只满脸失望丢下一句,“若是你姐姐还在,她如何会将孩子教成这般模样”后,就冷着脸离开了。
小宋氏所有的强撑被沈铎最后那句话瞬间击溃了,她跌坐到圈椅上痛哭出声。
自从她嫁进安平侯府后,沈铎常年在军中,她上孝敬婆母,下抚养幼子,勤勤恳恳将整个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可到最后,却只换来沈铎一句“若是你姐姐还在,她如何会将孩子教成这般模样”。
被丈夫和儿子先后诛心后,小宋氏很快就病倒了。
她病倒后沈春楹来为她侍疾,结果母女二人不知怎么的,竟然又吵起来了。
纪舒意刚走到门口时,就听见嘭的一声,紧接着又是小宋氏气恼的声音:“你这哪里是来为我侍疾的,你明明是想来气死我的!你走,我这里有人服侍,不用你!”
“走就走,你当我愿意来这儿看你脸色。”
很快,一脸气愤的沈春楹就从里面疾步出来了,看见纪舒意站在门口,沈春楹克制住了自己的脾气,同纪舒意打招呼。
纪舒意的目光却落在她泛红的手腕上。
“没事,不疼的。”沈春楹当即将手背到身后。
“不疼也得上药,尤其女儿家,身上更是金贵。”纪舒意转头同琼玉道,“去取烫伤药膏来。”
琼玉将烫烧膏拿来之后,纪舒意亲自替沈春楹上过药,又将药膏塞给沈春楹。
“以后让你侍女帮你涂,每日三次。这药膏的效果很好,不会留疤的。”
沈春楹谢过纪舒意后离开,纪舒意这才去见小宋氏。
小宋氏正倚在软枕上,就着陪房的手喝药。看见纪舒意来,她强撑着将身子略坐起来了些,关切问:“舒意,你怎么来了?可是大郎身子又不适了?”
每次见到纪舒意,小宋氏总是先问沈怀章。
“郎君这几日身子很好,我过来是有几件事要请母亲您拿主意。”
纪舒意说的是几件送礼的事。可小宋氏现在哪有心思管这些事,她面色蜡黄,有气无力倚在软枕上,“你办事向来妥帖,这些事你自个儿拿主意便是,不必来回我。”
纪舒意应下后,又道:“今日正好得空,我想回家去看望我爹爹。”
出嫁女归家探望父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小宋氏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从主院出来后,纪舒意就命人去套车。待她和琼玉等人收拾妥当出府时,就见小宋氏身边的陪房刘妈妈已在马车旁候着了。
刘妈妈上前行过礼后,笑着开口:“少夫人,夫人记挂着亲家老爷身体不好,特意让人从库房里挑了支百年老参,让您带回去给亲家老爷补补身子。”
如今这是在侯府门口,且刘妈妈已经将老参放到马车上了,纪舒意也不好再推辞,便道:“劳烦刘妈妈回去替我谢过母亲。”
刘妈妈应了,目送着纪舒意的马车走远后,这才回去向小宋氏复命。
此刻沈怀霁仍旧在醉仙楼醉生梦死。
自从那日纪舒意同他说,他们回不去了之后,沈怀霁就俨然一副在醉仙楼扎了根的架势。
除了那日短暂被沈铎的人带回去领旨谢恩后,沈怀霁就再未踏出过醉仙楼一步。而他昔年的那些狐朋狗友知道他回京后,一直待在醉仙楼里,便纷纷来这里找他。
见昔年意气风发张扬恣意的少年郎,如今眼窝深陷形容憔悴的模样,狐朋狗友们便争相打趣他。
而沈怀霁则神色木然,只一个劲儿的灌酒 。
狐朋狗友们顿时面面相觑。
沈怀霁在军中待了两年,他们还以为他对纪舒意的心思淡了呢!没想到他竟然是个情种。
若纪舒意嫁的是旁人,他们兄弟几个还能出主意,帮沈怀霁将人夺回来。可偏偏纪舒意嫁的是沈怀霁的兄长,那这事他们这些外人就不好插手了。
狐朋狗友们对视了几眼,便都凑到沈怀霁身侧宽慰他。
“沈二,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回头哥给你找个更好的。”
“就是。我家娘子的胞妹,那叫一个才貌双全。你不是喜欢有才华的女娘嘛,回头我让我娘子在家中设宴,我带你过去见见。”
“有才华的人都负心薄情,照我说啊,我觉得宋三娘子就挺好的,她心悦沈兄多年,至今尚未婚配,若沈兄肯对她假以辞色,她定然二话不说就对沈兄你投……”赵四郎的话还没说完,沈怀霁一脚踹在他坐的那张桌案上,赵四郎一个没坐稳,瞬间就摔到了地上。
“再敢背后议论人家女娘,当心你的舌头。”沈怀霁眸光微冷盯着赵四郎。
众人这才想起来,沈怀霁这人虽然也是个纨绔,但他从不背后议论女娘。也不许别人在他面前说女娘的闲话。
跌坐在地上的赵四郎顿时做了一个闭嘴的动作。
沈怀霁刚重新歪回榻上,就听见外面闹哄哄的,依稀还有说话声从敞开的窗牖飘进来。
“当年老子在国子监进学时,纪文昌那个老东西没少仗着他司业的身份为难老子。如今风水轮流转,也该轮到老子报仇了。”
原本正浑浑噩噩喝酒的沈怀霁骤然听到纪文昌这个名字时,瞬间从榻上一跃而起,疾步往外走。
他的朋友们还没反应过来,沈怀霁已经推门出去了。
外面的桌子上,一个肥头大耳的郎君正摇着折扇,指挥他的随从在喂一个中年男子喝酒。
说是喂,其实更像是在强行灌。
他的随从两个摁着那个中年男子,另外一个则粗鲁的往对方嘴里灌酒。
而这郎君还一脸坏笑:“纪司业,当初我在国子监进学时,承蒙您老多番关照,我一直记着呢!今日既遇见您老了,可得给学生个机会,让学生好好报答报答您昔日的栽培之恩……”
恩字还说完,出来的沈怀霁已抓起一个酒坛,砸在那一脸坏笑的郎君头上。
“哐当”一声脆响,酒坛裂开的同时,里面的酒水从那郎君的头上浇下去。
那郎君被砸的惨叫一声,他捂着脑袋跳起来,头晕目眩转头:“谁?谁砸老子!”
“那不是承恩伯家的小儿子吗?”赵四郎认得这郎君。
沈怀霁不管他是谁,他砸完对方后,又将他那几个钳制纪文昌的那几个仆从打趴了。
那郎君忍住晕眩,终于看见了砸他的罪魁祸首,他当即暴跳如雷:“你知道小爷我是谁吗?你竟然砸小爷,小爷我让你……”
“滚!”沈怀霁眉眼狠厉,身上杀气腾腾。
沈怀霁是从战场上回来的,身上自有一股上京富贵温柔乡里没有的杀伐之气。
这郎君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此刻见沈怀霁一身杀意,当即丢下一句狠话后,就连滚带爬的跑了。
沈怀霁弯腰去扶纪文昌,可纪文昌却迅速爬进桌底,抱着脑袋,眼神惊恐道:“别打我,别打我!”
“纪司业,没人再打你了,你先出来。”沈怀霁劝道。
但纪文昌却充耳不闻,只抱头不住重复:“别打我,别打我。”
最后沈怀霁颇费了一番力气,连哄带劝纪文昌才肯出来。
沈怀霁给他买了他爱吃的烧鹅,又替他打了一壶他爱喝的梨花白之后,纪文昌才答应跟他走。
沈怀霁将纪文昌送回纪家时,纪家上下已是人仰马翻。
纪舒意今日难得得空回来看望父亲,到家后却得知纪文昌不见了。纪家所剩无几的人全都出门找了,但却始终没找到纪文昌。
就在纪舒意打算报官时,纪文昌被沈怀霁送回来了。
“爹,我不是跟您说过,让您好好在府里待着吗?您怎么又私自跑出去了?”纪舒意疾步过来,目光迅速在纪文昌身上旋了一圈,确定纪文昌没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之后,纪舒意亲自将纪文昌送回他的院子。沈怀霁并未离开,而是也跟着一道去了。
老仆为纪文昌更衣时,纪舒意站在廊下等,沈怀霁则站在她身侧。
沈怀霁侧眸偷偷看了纪舒意好几眼。
纪舒意知道他想问什么,她盯着墙上斑驳的光影,声音清冷:“去岁我父兄因成王谋逆案而下狱,最后虽然洗清冤屈了,但我兄长却在狱中染上鼠疫过世了。爹爹心中自责,出狱后就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似有一只手倏的撅住了沈怀霁的心脏,细密的疼意瞬间蔓延至沈怀霁的四肢百骸。
沈怀霁正要说话时,那老仆出来了,沈怀霁只得暂时将话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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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