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张局、几位局领导,以及网安、技侦的负责人都在,连很少露面的、主管技术的副局长也到了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主屏幕上。
傅沉岩推门进去,立刻感受到了那不同寻常的凝重。
“张局,什么情况?”
张局脸色铁青,指着屏幕上一份刚刚解密传输过来的文件:“这是国安那边刚共享过来的绝密资料。关于一个潜伏极深、涉及境外势力和高科技犯罪的跨国组织,‘彼岸花’。”
“彼岸花?”傅沉岩眉头紧锁。
“这个组织长期从事非法生物技术研究、武器开发和情报窃取,手段极其残忍,行事毫无底线。”张局的声音沉重,“我们之前锁定的‘Gardener’,经国安确认,正是‘彼岸花’组织在亚太地区的核心人物之一,真名谢知晏。”
傅沉岩的心狠狠一揪。谢知晏……果然是那个疯子!
“而根据国安提供的情报,”张局的目光转向傅沉岩,带着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谢知晏近年来,一直在秘密进行一项名为‘普罗米修斯之火’的计划。其核心,是寻找并激活一种特殊的‘基因钥匙’,用以启动某种……足以改变现有格局的超级武器或技术。”
基因钥匙……
傅沉岩瞬间想到了林絮,想到了那个指向他的生物标记!
“这个‘基因钥匙’……”他的声音干涩。
张局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让傅沉岩如坠冰窟的答案:“国安方面确认,经过多年排查和基因库比对,他们高度怀疑,甚至基本可以确定,林絮法医……就是谢知晏一直在寻找的那个,‘钥匙’。”
轰——!
尽管早有预感,但当这个结论从张局口中被正式说出来时,傅沉岩还是感觉眼前一黑,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林絮……
是“钥匙”?
那个疯子进行的一切犯罪,那些诡异的仪式,那个“心锁”系统……
最终的目标,都是林絮?!
所以林絮才会一直隐瞒!所以他才会独自调查!所以他才会说“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他不是在同流合污,他是一直在被追杀!被那个他曾经最信任的师兄,当作一个物件、一个工具在追猎!
巨大的心疼和后怕,如同海啸般将傅沉岩淹没。他想起自己刚才对林絮的粗暴和质疑,恨不得给自己两拳!
“所以,”傅沉岩强行稳住心神,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吴骏的死,李安和的逃脱,还有之前的案子,都只是……烟雾弹?都是为了逼林絮现身?或者……是为了‘激活’他?”
“很有可能。”技侦的负责人接口道,“那种纳米机械改造的花粉,其技术特征与‘彼岸花’已知的某些项目吻合。这很可能是一种针对‘钥匙’的测试,或者刺激手段。”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傅沉岩急切地问,“林絮他现在很危险!”
“我们已经对林絮法医采取了必要的保护性监控措施。”张局沉声道,“但问题是,谢知晏和他背后的组织极其狡猾,我们不清楚他们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也不清楚林絮法医本人……对此事知情多少,又持何种立场。”
张局的话意有所指。
即使林絮是受害者,但他身上那指向明确的生物标记,以及他长时间的隐瞒,都让他处于一个极其微妙和被动的位置。
傅沉岩猛地抬起头,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张局,我相信林絮!他绝对和谢知晏不是一路人!他一定是被迫的!”
“沉岩,我理解你的心情,但……”
“没有但是!”傅沉岩打断道,语气斩钉截铁,“我现在就去找他!必须把这一切告诉他!我们必须联手!只有他知道谢知晏的底细和弱点!”
说完,他不等张局回应,转身就冲出了指挥中心。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林絮,告诉他,他不是一个人。无论面对的是什么,他都会和他一起扛!
看着傅沉岩决绝的背影,张局重重地叹了口气,对身旁的技术副局长说:“启动最高级别的技术支援,全力配合傅沉岩。另外,通知下去,所有外勤人员提高警惕,我们面对的,可能是一群……疯子。”
傅沉岩几乎是撞开林絮办公室门的。
里面空无一人。
桌面收拾得一丝不苟,电脑屏幕漆黑,只有那本深蓝色皮面的古籍还孤零零地放在桌角,像是一个无声的嘲讽。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清冷的消毒水味,但那个人,不见了。
一股冰冷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傅沉岩的心脏。
“林絮!”他低吼一声,转身冲出办公室,抓住一个路过的法医中心助理,“林絮呢?!”
助理被他骇人的脸色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林、林法医?他刚才好像说……身体不舒服,请假先回去了……”
回去了?
傅沉岩立刻拨打林絮的手机。
关机。
又是关机!
那股不祥的预感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紧紧缠绕住他的呼吸。他想起指挥中心里张局的话,想起谢知晏那张疯狂的脸,想起林絮独自承受的一切……
不能再让他一个人!
傅沉岩像一头失去方向的困兽,在市局大楼里狂奔。
他冲进监控室,调取了大门口和停车场的最新监控。画面显示,大约十五分钟前,林絮独自开着车,离开了市局。
方向……
不是他公寓的方向!
傅沉岩死死盯着屏幕上车流中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林絮要去哪里?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还是……谢知晏已经动手了?
他立刻将车牌号发给交通指挥中心,请求全城协查追踪。同时,他抓起车钥匙,冲出市局,跳上自己的车,朝着林絮最后消失的方向追去。
引擎发出暴躁的轰鸣,车子汇入车流。
傅沉岩死死握着方向盘,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的每一辆车,每一个路口。城市的霓虹在他眼中扭曲成模糊的光带,焦灼和恐惧像两把火,在他胸腔里熊熊燃烧。
林絮,你到底在哪里?你到底想干什么?!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一个废弃的旧码头仓库区。
林絮的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入最深处一个仓库的阴影里。他熄了火,却没有立刻下车。车内一片死寂,只有他自己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他抬起手,看着中控台上那个静静躺着的、造型奇特的金属“怀表”。这是他在离开办公室前,从抽屉暗格里取出来的。谢知晏的东西。
七年前那场大火后,他唯一带出来的,属于过去的遗物。
也是“心锁”系统的另一个终端。
此刻,那“怀表”表面原本缓慢旋转的星云状能量流,正以一种异常活跃的速度翻涌着,散发出灼热的温度,甚至将周围的空气都微微扭曲。
它在呼唤。
或者说,是谢知晏在通过它,向他传递着某种信号。
林絮知道,自己不能再躲了。
国安已经介入,傅沉岩已经察觉,谢知晏的耐心也即将耗尽。
继续留在傅沉岩身边,只会将那个莽撞的、却又该死的让他无法狠心推开的人,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必须做个了断。
独自了断。
林絮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仓库里弥漫着铁锈、海水的腥咸和灰尘的味道。月光从破败的屋顶缝隙漏下,在地上投下斑驳诡异的光影。
他走到仓库中央,停下脚步。
空旷的空间里,回荡着他清晰的脚步声。
“出来吧,师兄。”林絮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响起,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
阴影里,传来一声低沉的、带着愉悦笑意的叹息。
“我就知道,你会来。”
谢知晏缓缓从一根巨大的水泥柱后走了出来。他依旧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仿佛不是来进行一场危险的会面,而是来参加一场晚宴。只有那双幽深的眼睛,里面翻涌着毫不掩饰的狂热和占有欲,暴露了他真实的内心。
“我亲爱的师弟,你还是这么了解我。”谢知晏一步步走近,目光如同实质,贪婪地描摹着林絮清冷的轮廓,“也知道,逃避是没用的。”
林絮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走近。月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像是覆上了一层冰冷的釉色。
“你到底想怎么样?”林絮问。
“我想怎么样?”谢知晏轻笑出声,仿佛听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我想完成我们当年未竟的事业啊,师弟。‘普罗米修斯之火’……盗取神火,赋予凡人造物以生命与意识。这是多么伟大而迷人的课题!”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眼神愈发狂热:“而你,我完美的‘钥匙’,就是打开这扇终极之门的唯一希望。你体内那独特的基因序列,是与‘源初之物’共鸣的唯一媒介!只有你,才能稳定并引导那股力量!”
源初之物?林絮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是指那种变异蔷薇?还是指……别的什么?
“所以,你杀了那么多人,就为了逼我现身?为了你的‘伟大课题’?”林絮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必要的牺牲而已。”谢知晏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仿佛在谈论天气,“他们的生命能量,他们的情绪波动,都是滋养‘锁芯’,唤醒‘钥匙’最好的养料。尤其是……当你开始在意那个莽撞的警察之后。”
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而冰冷,带着一丝嫉妒和杀意:“你对他动心了,不是吗?那种强烈的、双向的情感纠葛……真是最美妙的催化剂啊。”
林絮的心脏猛地一缩,但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与他无关。”
“无关?”谢知晏嗤笑一声,猛地抬手,亮出了手中一个类似平板电脑的装置,屏幕上正显示着快速滚动的数据流和两个紧紧缠绕、剧烈波动的能量标识——正是代表林絮和傅沉岩的“心锁”链接状态!
“看看这澎湃的能量!这完美的共鸣!你还敢说与他无关?!”谢知晏的声音因为兴奋而微微拔高,“他是我为你选定的,最好的‘磨刀石’!现在,‘钥匙’的活性已经达到了临界点……是时候,回家了,师弟。”
他朝着林絮,伸出了手,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却又无比扭曲的期待。
“回到我身边来。让我们一起,触碰神之领域。”
林絮看着那只伸向自己的、骨节分明的手,又抬眼看向谢知晏那双疯狂而笃定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他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手。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谢知晏的瞬间——
仓库外,传来了刺耳的刹车声,和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
“林絮——!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