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宴觉得没人会比自己更倒霉了。
作为一名大四的牲口,她清清楚楚记得几个小时前自己还在熬夜赶毕业论文,邻床打游戏的舍友睡前跟她道了句晚安,她懒懒应完后突然泉思文涌,灵感大爆发,打字的手跟永动机似的,啪啪啪快到停不下。
直至后半夜,困意才如潮水般涌来,可她只是揉了会发酸的眼睛,不曾想,下一秒睁眼就到沟里了。
真真见鬼,她穿越了。
穿到了一个灵异世界就算了,还莫名其妙绑定了一个叫“遗言系统”的东西。
她刚开始听到遗言这两个字的时候只觉得晦气。
果不其然,这晦气的东西下一秒就说她熬夜猝死了,还非强迫她完成什么解梦任务,不然就抹杀她,让她再也回不到现实世界。
神经病吧这是……
还解梦?什么提示都不给就解梦,她看是解决掉她差不多吧……
“别愣神,走了。”李霖的施加在她肩膀上的压力消失了。
姜宴很快将思绪拉回,跟在他身后。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又感觉到大腿部有些痒意,但也就那么一瞬间的事,后面再没有感觉。
只一眨眼的功夫,“新婚夫妇”便消失在了视野中,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温馨到诡异的屋子。
门外立着两根杆,太阳能路灯降下微光,蚊虫聚集成群,密密麻麻绕着光晕飞,像一团活的黑雾。
屋子里的暖光透过玻璃窗,反射到姜宴眼中,窗边小盆栽里种着许多小植物,里头时不时传来人声,充满了烟火气。
在姜宴问出那句“我们要去干什么啊”前,圣文旗便开口了:“现在在走任务,你刚来可能不太了解。之前我们帮林大伯摘辣椒就是为了引出白婚这个剧情。”
“为什么要引?”姜宴眼珠子转悠一圈看向他。
圣文旗简言意骇:“系统交代的。”
我系统怎么没交代?
姜宴将信将疑地转回脑袋。
四人来到门前,圣文旗敲响了门。
屋内很快传来一阵趿拉拖鞋的脚步声,不多时,老旧木门发出“吱呀吱呀”声响,缓缓被打开。
开门的人是个老头,带着一副圆形老花镜,脸上坑坑洼洼,消瘦的脸庞使得骨骼尤为突出。深色花衣服洗得掉色,身上皮肤皱巴巴的,像是从人身上扒出来套上但没及时抚平的外衣。
老头漆黑的眼珠子周围集着密密麻麻的红血丝,眼白几近被覆盖。暖光从后面打上肩背,他眼睛不动,将头一咔一咔地转向站在角落里的姜宴。
老头嘴皮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但又说不出口,姜宴率先弯腰,笑眯眯开口道:“爷爷晚上好啊。”
闻言老头合上已经张开了一半的嘴,扬起笑容,嘴角瞬间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像是被人死死扯着拉到后脑勺形成的。
“好好好,”老头给他们让出一条道,向里边伸出一只枯瘦如柴的手,“进来坐吧。”
室内简洁却不失淡雅,几人沿路走到客厅,厨房里忽然传来响动,咚咚咚的剁肉声不知怎的停了一瞬,下一刻,帘子下出现一个人影。
那人上半身被遮住了,下半身只能看见晃荡的粉色围裙旁有一只粗大的肥手,握着一把菜刀,菜刀上还卡着一小段人的指关节,光线照射到刀面上时,反射出星星光点。
红色液体顺着锋利的边缘划下,落到地板上,炸开了花,浓郁的血腥味一点点化开,灌入的口鼻中,姜宴心里登时一阵反胃,差点吐了。
“谁啊?”
浑厚的女声传来,随之哗的一声,帘子被掀起时带来一阵风,扑了他们满面,姜宴的发丝被吹到了后边,她有些不自然地撩了撩。
出来的人是一个身上脂肪率多到可怕的女人,宽大简短的四肢,两条手臂别扭地斜在肚皮两侧。与老头截然不同,女人皮肤光滑细腻,脸上鼓起的软肉快将樱桃小眼埋住,额头还蒙了一层薄薄的汗。
她扫了一眼大体,最终将视线停留在姜宴身上。
姜宴:“……”
不是,什么鬼,怎么都看我?!
被这么盯着不免心惊,姜宴右眼皮不可察觉地跳了一下,她正欲开口像刚刚一样打招呼,女人便冲她笑了一下说:“回来了?”
姜宴不明所以地啊一声,而后付之一笑:“阿姨好。”
“好的很,”女人笑意愈深,“饿了吧?阿姨给你做好吃的,乖啊,听话的孩子有糖吃。”说完她便放下帘子往回走,脚步声过后,咚咚咚的剁板声再次响起。
“小心点,你被盯上了。”圣文旗在她耳边悄声说。
“什么?”姜宴一怔,急忙回头,“被盯上会怎么样?”
圣文旗轻声解释:“被NPC找上,死的几率变大。”
姜宴:“……”
你还不如不说。
“也不一定吧。”
另一道清冽的男声传来。
姜宴寻声望去,秀气的脸庞瞬间没入眼中。李霖懒懒靠在墙边说:“也有可能是剧情人。”
特定名词闪现,脑子里信息一晃而过——剧情人通常是由玩家扮演的、被剧情单向指定的通关关键人物。
圣文旗一挑眉毛:“你怎么确定就是?”
李霖声音很淡的,不答反问:“那你怎么知道就不是?”
圣文旗:“猜错了大家都得死,你想清楚。”
李霖嗤笑一声:“怎么说的跟剧情人死了你还能通关一样。”
“你——”
“行了!”白秋晴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插入两人中间,面色不怎么好看,“都什么时候了还吵?也想被NPC盯上?想死我不拦,但请求别拖累。”
别看白秋晴平时看着温温柔柔,但涉及生命安全,讲起狠话来真就一点不拖泥带水。
姜宴揪着白秋晴衣角,往她身边靠,跟着说:“对呀对呀,我都不急你们急什么,要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还是说……你们都暗恋我?”
“谁他妈暗恋你!”
两人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的。
姜宴一合掌心道:“这就对了嘛,小事都这么团结,那大事不应该更了团结吗。”
“……”
两人没再说话了。
老头不知道去干什么了,他们在沙发上等了好一会才匆匆忙忙赶回来,弯着脊背,走路不稳,像极了刚去做贼被人打回来。姜宴抬眼一看,他带了几根木棍和几条麻绳回来。
“爷爷,您这是?”姜宴没忍住问。
“啊?”老头把东西丢在一旁的角落,突然反应过来,他道,“家里习俗。”
李霖快速扫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低头舔了舔被自己咬破的嘴皮子,他总觉得这话别有深意。
厨房里锅碗瓢盆的碰撞声还在继续,几人不等女人做完饭就和老头说了累,想去房间休息,姜宴连一整套措辞都想好了,结果老头不仅没客套两句,反而还很欣然地同意了。
奇奇怪怪。
为安全起见,四人选择一起住一间,两个大男人虽然平时性格不合,但是还不至于和女孩子抢床睡,这时候都一块默契地打了地铺。
四人很快没了意识,昏睡过去。半夜三更时,暴雨来袭,雨点噼里啪啦击打窗户,水珠顺着玻璃缓缓流下,不多时便覆了一整面。
姜宴是被屋里的滴水声吵醒的。
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艰难地爬起来。就奇怪,这种情形下她居然还睡得着,转头看去,白秋晴竟然也睡了。姜宴晃了她好几下都没醒。
她又喊了圣文旗和李霖,但不出意外,都没有回应。耳边嘀嗒嘀嗒的声响依旧在,她寻思着这不是二楼吗,怎么还漏水,三楼是被淹了么?不料翻身一看,灰色水泥地上,一摊黑红色液态昭然在目。同时,床板上紧紧抓着两只惨白的手。
“!”
她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仅存的一丝困意已然全无,心脏差点蹦出来,她抖着腿跳下床,准备对两大男人动点粗把人叫醒,不料却瞧见床底下飘出一缕发丝,细细长长,生长速度极快,宛如毒蛇曲折盘旋,须弥间便近在咫尺。
但它并没有把姜宴怎么样,而是缓缓缠绕上了李霖的脖颈,越来越多,越来越密,越来越紧……
姜宴怕给李霖勒死了,赶忙上前帮他扯住喉前的发丝。她跪坐在地,关节发白,指尖泛紫,嘴里骂了李霖不知道多少句,但对方依旧没反应。
她心想,被盯上的不是她吗?这NPC怎么跑来杀李霖了?!
黑湫湫的发丝很快将李霖的脖子和头部,连同姜宴的手裹在了一起,眼见自己的行为无济于事,姜宴便缩回了手。她无力喘着气,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她颤颤巍巍爬起来,磕磕碰碰跑去扭门把手。
客厅漆黑一片,姜宴不知道灯的开关在哪,但是现在也没空找开关了。她没穿鞋,摸着黑往前走,地板冰凉的触感渐渐涌上心头。
一方面感官的缺失,会增强其他感官代偿能力。姜宴感觉踩到了什么温热的东西,它似乎有生命一般,死死抓住了她的脚裸。
姜宴在心里叫了一声,连忙甩腿,但怎么都甩不开,她只好强忍不适,一蹦三跳往前走,哗地拉开帘布,闯入厨房,视线定格于菜板上立着的菜刀上,她毫不犹豫拔起刀就往回跑。
李霖的头部已经全部被发丝包围,此刻看去就跟个无头人一样。
姜宴将方向对准源头,菜刀划破空气落下,但却没有砍断发丝,而是被一只腐烂骇人的手给接住了。
空灵而幽幽的颤音即刻钻入她耳中——
“阿慧……”
“阿慧,你终于回来了……”
“你跑不掉了哈哈哈……”
姜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