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浑身冰凉,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屏幕上那个被清晰聚焦的墙角洞口,像是一个巨大的嘲讽,将他连日来小心翼翼维持的伪装和暗中滋生的希望,彻底击得粉碎。暴露了。他最后的挣扎,在凌夜无所不在的掌控下,显得如此可笑而徒劳。
凌夜的低笑声在耳边回荡,带着一种捕获猎物般的满足和冰冷的怒意。那只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看来,是我给你的‘自由’……太多了。”
这句话如同最终的判决,将沈清推入绝望的深渊。他闭上眼,等待着预料中的风暴——更严酷的囚禁,或许还有惩罚性的暴力。
然而,预想中的暴戾并没有立刻降临。
凌夜的手从他肩膀上移开,转而挥了挥手。周助理和那两个黑衣男人无声地退了出去,并关上了书房厚重的门。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满墙监控屏幕上跳动的、冰冷的光斑。
寂静在蔓延,比斥责更令人窒息。
沈清僵硬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也不敢睁眼。他能感觉到凌夜的视线如同实质,在他身上每一寸皮肤刮过,评估着他的恐惧,他的绝望。
忽然,他感觉到凌夜靠近了。没有触碰,只是靠近。然后,一种极轻的、带着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破裂的指尖——那是他之前挖掘洞口时弄伤的。
沈清猛地睁开眼,对上凌夜近在咫尺的目光。那眼神依旧深沉难测,但其中翻涌的暴戾似乎被一种更复杂、更扭曲的情绪所取代。像是……一种看到珍爱之物受损后的不悦,甚至是一丝极淡的……心疼?
“疼吗?”凌夜问,声音低哑。
沈清怔住了,完全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他下意识地蜷缩起手指,没有回答。
凌夜却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答。他转身,走到巨大的红木书桌前,打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熟悉的药箱——比地下室那个要齐全得多。他取出消毒棉签和药膏,走回沈清面前。
“手。”命令的口吻,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耐心。
沈清如同提线木偶,机械地伸出受伤的手。凌夜握住他的手腕,力道依旧不容挣脱,但动作却出乎意料地……轻柔。他用棉签小心地清理着沈清指甲缝隙里的灰泥和干涸的血迹,然后挖出乳白色的药膏,一点点涂抹在破裂的指甲和磨损的指尖上。
药膏带来清凉的镇痛感,而凌夜指尖的温度却异常灼热。这种极致的反差让沈清浑身不适,比直接的暴力更让他感到混乱和无所适从。他垂着眼,看着凌夜低垂的、专注的眉眼,那张总是写满阴鸷和冷漠的脸,此刻在屏幕的冷光下,竟显出一种近乎温柔的错觉。
“那个洞口,”凌夜一边涂抹,一边开口,声音平静无波,“通往的是地基下面的电缆管道,不足半米深,尽头是实心的混凝土。”他抬起眼,看向沈清,眼神深邃,“就算你挖通了,也只会被电死,或者闷死在裡面。”
沈清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原来他所有的努力,从一开始就是一条绝路。
“所以,别再做这种傻事。”凌夜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的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他放下药膏,用纱布将沈清的手指简单包扎好,动作算不上熟练,却异常仔细。
做完这一切,他并没有松开沈清的手腕,而是就那样握着,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沈清手腕内侧脆弱的皮肤。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满墙的屏幕,最终定格在地下室那个空荡荡的画面上。
“你知道吗,”凌夜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迷茫的语调,“当你在地下室,安静地看书,或者只是睡着的时候……那里的画面,是这栋房子里,唯一让我觉得‘安静’的地方。”
他转过头,深深地看着沈清:“只有确认你在这里,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我才能感觉到……完整。”
这番扭曲的告白,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沈清心中最柔软的部位。他感到一阵剧烈的酸楚涌上鼻尖。恨意、恐惧、悲哀,以及那该死的、无法彻底泯灭的怜悯,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凌夜将他拉近,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呼吸交融。这个姿势带着一种诡异的亲昵。
“哥哥,”他低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索求,“别想着离开。也别再伤害自己。留在这里,陪着我。”
这不是请求,是命令。是用温柔包装过的,最深沉的禁锢。
沈清闭上了眼睛。身体的颤抖无法停止。他知道,他逃不掉了。无论是那个物理的地下室,还是凌夜用这种扭曲依赖所构筑的情感牢笼,他都无法挣脱。
也许……也许在这无边的黑暗里,这一点点病态的、带着血腥味的“温柔”,就是他所能抓住的,唯一的、虚假的浮木。
他极其缓慢地,几乎是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
凌夜似乎满意了。他松开手,退后一步,恢复了平日里那种疏离而掌控的姿态,但眼神深处那抹狂躁的火焰,似乎暂时平息了下去。
“回去吧。”他说。
沈清被送回了地下室。墙角那个洞口已经被彻底封死,抹上了新的、坚固的水泥,仿佛从未存在过。那盆绿萝依然放在窗下,翠绿得刺眼。
他坐在床边,看着自己被细心包扎好的手指,腕骨上似乎还残留着凌夜指尖的温度。
囚笼依旧,甚至更加坚固。但在这令人绝望的闭环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发生了改变。一种更复杂、更绝望的共生关系,在黑暗的土壤里,扎下了扭曲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