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干净的地板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
自昨日起,西里尔有了属于自己的独立房间。
和洛伦的主卧只有一墙之隔。
早晨醒来,他难得感到一丝久违的宁和。
起床洗漱后,他梳理好墨黑的长发,推门下楼。
餐厅里,仆从们恭敬垂首,摆上餐点。
这种近乎“正常”的待遇,几乎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那根始终紧绷的弓弦可以稍稍松动。
西里尔对仆从颔首,默默用了早餐。
刚打算去看看洛伦是否起床,就听到仆从在外面喊:“霍伦掌事,您怎么来了?”
他抬头看去。
一个身形高瘦的雌虫带着一身冷肃之气踏入餐厅。
他身穿皇宫内侍统一的墨黑色长袍制服,由哑光织物制成,领口、袖口绣着暗银色丝线。
他大约三十岁左右年纪,一双眼睛很是奇特,眼白占据了过多比例,瞳孔显得异常狭小,如同两颗冰冷的黑色石子,嵌在毫无波澜的灰白底色上。
“命三皇子府雌奴西里尔,”霍伦平板无波宣读:“即日前往皇家教导营,接受规训。”
“教导营”三个字,像淬了冰的针,瞬间刺穿了西里尔短暂的松懈。
心脏猛地沉了下去。
教导营,联邦的“雌虫行为规范与忠诚教导中心” 。
表面上,这是一个旨在 “帮助” 那些因战场创伤、性格缺陷等原因无法适应社会、或对雄主不够恭顺的雌虫的 “教育与康复机构”。
实则,它是一个以极致痛苦摧毁雌虫意志,将其变成绝对服从的行尸走肉或发泄工具的秘密监狱。
“静默思过”,会将雌虫长时间囚禁在绝对黑暗中,利用高频噪音搅动雌虫的神经。
“痛阈提升”,使用特制的能量鞭,反复抽打身上一切不致死的部位。
其中最臭名昭著的是“依赖培育”——给雌虫注射成瘾性的雄虫信息素模拟剂,使其产生极致的依赖,并在他们成瘾后断供。
一位战功赫赫却性格刚烈的雌虫少将,在此项目下被折磨了三个月后,爬到他曾经最鄙夷的雄虫脚边,像狗一样乞求对方,只为再得到一剂信息素。
西里尔深吸口气,问:“这是谁的命令?”
霍伦没有给他答案,只对身后两个内侍挥了挥手:“带走。”
西里尔握了握拳,转头看向楼梯口。
他今天没见过洛伦,对方应该还没起床。
“磨蹭什么?”霍伦声音尖厉:“需要咱家提醒您,违抗皇命是什么下场吗?”
皇命。
竟然是来自虫皇的命令。
西里尔心中一松、又一紧。
松的是,这命令不是来自洛伦。紧的是,虫皇是洛伦也无法违抗的。
两名皇宫低等内侍走向他,带着一种气势汹汹的野蛮。
西里尔:“不用劳烦两位内侍官。”
*
押送西里尔的悬浮车停下。
他走下车。
眼前的教导营,是一座匍匐在地的巨型暗色金属堡垒,仅有三层,窗口狭小如射击孔,整体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压抑气息。
巨大的黑色金属大门横亘在前。
门间缓缓开启了一道缝隙,一股混杂着血腥、污物和信息素崩溃气味的恶风扑面而来。
大门两侧,立着两名身着黑色制服、面容冷硬的雌虫守卫,他们身上散发着一种以折磨同族为乐的恶意。
“进去。”霍伦下令。
西里尔刚打算从门缝中闪入,就被守卫拦住。
“规矩。”守卫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新来的,得从‘净身道’入营。”
他下巴朝大门右侧一点。
西里尔看向那边。
那根本不是什么通道,而是一个蓄满了浑浊粘稠液体的池子,池壁上满是滑腻的污垢,池面上还漂浮着一些难以辨明的块状物。
一股混合了消毒水和腐肉的恶臭扑面而来,闻之作呕。
这就是所谓的“净身道”,一个明目张胆的下马威和侮辱。
霍伦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仿佛早已司空见惯。
守卫盯着西里尔那双冷冽的紫眸:“怎么,嫌弃?进了这扇门,你连这池子里的烂泥都不如。要么现在滚进去,要么……”他拍了拍腰间短棍:“我们帮你清洁一下,再扔进去。”
西里尔的指关节绷紧了一瞬,随即又强迫自己松开。一股冰冷的绝望混合着血腥气涌上喉咙。
果然,这里的一切都只为碾碎尊严而存在。
就在他准备抬脚时,一个嚣张又熟悉的声音自身后炸响:
“谁他妈给你们的胆子,敢动我洛伦的东西?!”
西里尔猛地回头。
只见悬浮车粗暴停驻,洛伦大步流星走来,脸上戾气横生。
对方甚至没看他一眼,直接揪住霍伦的领子。
霍伦被拽得一个踉跄,那张刻板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波澜,他微微垂下过大的眼白,语气恭敬却寸步不让:“三殿下,这是陛下亲谕,不可违抗。”
“陛下亲谕?”洛伦嗤笑,手却攥得更紧,“拿父皇压我?好,很好!”
他猛地甩开霍伦,目光如刀锋般刮过两个守卫,最后落在净身道的污泥上,眼神十分阴鸷。
下一刻,他一把抓住西里尔的手腕,拽着他,径直朝着净身道走去!
“行啊!不是要净身才能进吗?”洛伦的声音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疯狂:“本殿下今天就陪他一起进去!我倒要看看,我这金尊玉贵的皇子之身,泡不泡得你们这池子里的烂泥!”
“殿下!不可!万万不可!”霍伦一直维持的平静终于被彻底打破,声音里带上了前所未有的惊惶!
他扑上前想要阻拦,两个守卫也吓得脸色煞白,魂飞魄散地挡在池前。
让皇子踏入这污秽之地,他们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滚开!”洛伦一脚踹开守卫,拉着西里尔,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眼看一只脚就要踏入那浑浊的粘液——
“开正门!快开正门!”霍伦尖利到变调的声音猛地响起,充满了绝望和妥协:“请三殿下……请三殿下从正门入内!”
洛伦收回了抬起的脚。
他回过头,狠狠剐了霍伦一眼,重重“哼”了一下。
随后,他掌心微微用力,紧了紧西里尔的手腕,声音带着一丝温柔:“走,别怕,有我在。”
沉重的黑色金属大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被彻底推开,露出了其后阴森的内部景象。
西里尔的手腕被洛伦紧紧攥着,那力道甚至有些发疼。
他看着洛伦为了他与代表虫皇的内侍对抗,甚至不惜以身犯险,踏入污秽。一股汹涌的热流涌入内心,让他几乎无法维持脸上的平静。
他只能死死咬着牙关,将所有翻腾的情绪狠狠压住。
洛伦带着西里尔走进一楼。
教导营内部与入口处的污秽截然不同,呈现出一种过度整洁的冰冷。
惨白的灯光下,地面与墙壁十分整洁,所有区域划分清晰,“基础区” 与 “技术区” 的金属门牌排列在通道两侧。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营造出一种实验室般的氛围。
唯有从某些紧闭的门后,隐约传来遥远而沉闷的惨叫声。
“霍伦,”洛伦头也不回,问道:“按父皇旨意,给我的雌奴安排了什么训导项目?”
霍伦躬身,用他那平板无波的声音开始汇报:“禀三殿下,按规程,教导分三篇进行,基础篇、技术篇和信息素篇。基础篇,包含‘静默思过’与‘痛阈提升’。首先,在禁闭室独处七日,以高频噪音磨砺其心性……”
高频噪音……西里尔几乎能立刻想象出,那足以逼疯任何雌虫的、无休止的尖锐嗡鸣,以及精神海被反复撕扯的痛楚。这还仅仅是“基础篇”的开场。
“行了,”洛伦一摆手,脸上满是不加掩饰的烦躁:“少跟本殿下掉书袋。什么基础篇、技术篇,啰里啰嗦一大堆,听得头疼。”
霍伦躬着身,刻板的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殿下,这流程……”
“流程明天再说!”洛伦毫不客气地再次打断:“怎么,你们这鬼地方,连睡觉的房间都没有?还是你霍伦大总管,存心不想让本殿下休息?”
霍伦的额头微微见汗:“……是奴才考虑不周。”他终究低下头,对旁边一名守卫吩咐:“带三殿下与……这位,去观察区一号套房休息。”
洛伦冷哼一声,看也没看霍伦,拽着西里尔,跟着守卫朝通道深处走去。
房门在身后合拢,将外界隔绝。
与其说是卧室,不如说是间华丽的牢笼。
落地窗外焊着合金格栅,墙壁包裹着吸音绒布,连床头都嵌着闪烁的监测仪器。
虽然是牢笼,但那张铺着柔软绒毯的宽大床铺,却是唯一能喘息的角落。
若没有洛伦,西里尔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
西里尔转向窗边那道身影,声音绷紧:“你为什么要跟进来?”
洛伦正凝神观察楼下巡逻的守卫,闻言头也不回:“当然是为了你。”
但他语气轻飘,实在显得敷衍。
西里尔看着他游移的目光和心不在焉的侧影,一股冰凉的涩意涌上喉间。
他无声地扯了扯嘴角。
是自己想岔了,怎么可能真有雄虫为他涉险?
刚才生出的那点妄念,竟然如此可笑。
就在这时,洛伦突然转过身,不知何时已敛去所有散漫。
“听着,”他一手按住西里尔肩膀:“不管我为什么进来,都不会让你在这里受到伤害。”
西里尔猛地抬眼,撞进对方不见底的眸光里,那颗刚沉入冰海的心,竟又被这突如其来的诺言灼得一颤。
似乎......即将面对的那些酷刑,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洛伦:猜猜我为什么要进来?
西里尔:不管,反正你得护着我。
洛伦:好了好了,知道了,别撒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教导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