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烬兰将脸埋在了谢邑的怀中深深的吸了口气,感受着熟悉的温暖。
自初遇起,谢邑就好像闯入了她的生活当中一样,杀青那场戏一开始只是想要这么好的一个人长久的陪伴自己,后来被檬砂给感化了个清醒,惊觉自己不能自私地去试图掌控与玩弄他人,虽然也没有到这么严重的程度。
只是谢邑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傻,后面在相处过程中她才隐隐发觉或许谢邑是更先喜欢上的那一个,他看着自己演来演去,又包容她的随心所欲。
但这都不是让阙烬兰此刻点头的理由。
“好啊。”
阙烬兰在他怀里闷声笑了起来,再次重复一遍:“好啊,一起白头。我只是想要认真思考,才不是什么骗子。”
“我想要和你一起白头,因为我很爱很爱你。”
这才是原因。
或许早在那一滴泪被手接住的时候胸腔中那颗不停跳动的心脏就悄悄反叛了,只是当时还不自觉。
坦白吧,反正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她一生光明磊落,何必在情情爱爱上藏着掖着。
“我也是。”
谢邑在听闻阙烬兰饱含真情的一番告白后根本藏不住笑,只是珍重之心更重,叫他忍不住将怀里的人平稳放下,低下头来双眸直视着她。
“我也是,很爱很爱你。”
沙发上互通心意时两人就像是初明事理的小青年,谈起恋爱来拉个小手亲亲嘴,只知道爱是要保护照顾,这会儿两人历经了些许磨难,才顿时觉得爱不仅仅是照拂彼此那么简单,更是要生发出些难以诉诸于口的执念,然后让它或隐秘或盛大地恣意生长。
共白头。
不分离。
“现在——”
阙烬兰捏了捏谢邑的脸,附耳而上,谢邑那方会意地抬眸。
漂浮起来的碎片此刻不再显现谢邑他三个于尘世之间的心锚,而是如同普通的镜子一般映照着这个空间的所有。
但在镜子碎片互相反射之中,有一个微乎其微的黑影在其中不停地跳动。
是了,阙烬兰的笑容还挂在脸上,目光却已经从谢邑身上抽离,落在镜中的一点。
她从那芥子空间出来之后,那烦人的小屁孩就不见了踪迹。
他在害怕,害怕被他们找到——然后消灭掉。
这是在失常世界之中的一处异度空间,就如同之前阙烬兰参加的诡异小品,即便那位“母亲”因阙烬兰而吃撑了炸开,失常世界也不会判定到她消灭了什么东西,因为无论是“母亲”还是这个小屁孩,都已经是“死物”了。
所以在异度空间,限制他们毁坏的条例不复存在了。
“可以在镜子里随意穿梭啊。”
阙烬兰只是静静地转身屏息,看着面前万千个碎片。
那团黑影在镜中穿梭,试图借助无尽的折射隐藏真身。
可惜它招惹到不该招惹的人。
阙烬兰缓缓走到万千碎片中央,她甚至没有抬眼去分辨那千百个幻影,因为她有绝对的自信,在绝对的速度面前,一切诡计都是徒劳。
她的身影化作一道残光,所过之处,镜片接连炸裂成更细碎的晶尘。
谢邑唇角微勾,只是靠在一处虚空的黑柱旁,静静欣赏阙烬兰的力量线条和敏捷的残影,这不是盲目追击,而是精准无比的围猎。
玉白带着薄茧的手指穿透层层虚影随后骤然收拢。
“给我出来。”
清脆的四个字落下时,她的五指已扣住一团不断挣扎的黑影。那冲天辫在她掌心扭曲变形,发出不甘的咆哮,随后渐渐沉寂。
无数镜片终于停止晃动,每一片都不约而同地映出同一个画面。
飞扬的黑发拂过碎片,黑衣包裹之下的薄肌极具力量感,美眸垂下,捡起了地上的一根羽毛。
小鸟直接把那烦人精徒手捏死了。
好厉害,真喜欢。
谢邑这么想着,大步走了过去,手却极为仔细地帮眼前的女人理了理头发,将粘连其中的镜子碎片一个一个挑了出来,安心地扮演着贤内助的角色。
随着那冲天辫被消灭,二人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从此间推了出去,又回到了镜房之中。
只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镜房之中早就汇聚了许多个光头无牙仔,有老的也有年轻的,全部都眼巴巴地看着阙烬兰手中的翎羽。
阙烬兰拿着那根羽毛的手不自觉上下左右的挪动,感受着光头无牙仔们目光的自动跟随,玩心四起。
“有点意思哈。”
诡异小品结束之后就有小燕鸥的羽毛,这会又来了一个。
小品日复一日地上演一成不变的事物,老人们一遍又一遍地被迫观看,日益无聊日益烦闷,可他们却没有能力走出名为年迈无力的这间屋子,于是阙烬兰和刘海被吸纳其中后就要去表演新奇的、有趣的情节。
而这里呢?
老人们被要求有自理能力,否则就深陷“被抛弃”“被厌恶”的牢笼之中,这种看不见的精神压力日益蚕食着他们的神经,每当他们在镜子前面对自己的皱纹与白发,就会产生一种名为焦虑的情绪。
老了啊,老了怎么办啊?
死了倒还好说,一闭眼一蹬腿的事儿,化作几两灰,子女们每年祭拜一下也好,忘了也好,总归不给他们添麻烦。
可如果没死呢?
如果他们不能认出子女们了,不能自主行走了,不能自己吃饭了......要人二十四小时在身边照看着怎么办?
孩子们多辛苦啊。
阙烬兰将羽毛放在手中,想明白了几次异度空间和小燕鸥羽毛出现的关窍后也不拿着玩了,看着面前的光头无牙仔们,心绪一下子变得沉重了些,那三个裁判早就因为镜鬼的消失而不见,徒留近百老人在这个偌大的足球场六神无主。
“你们从前是怎么才算那什么——合格老人?”
阙烬兰看着面前的老人们,试着开**流。
“把这个解开就可以了。”
人群中一个看起来颇为瘦弱的光头无牙仔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链子,链子的另一端连着一个年轻版的光头无牙仔。
原是如此。
阙烬兰点了点头,就近检查一个套着链子的老人,发现锁扣里的纹路和镜房的钥匙恰好呼应,便对着站在一旁的谢邑出声道:“谢邑,镜房的那把钥匙。”
几乎在她说完的同一瞬间,一把钥匙就被递了过来。阙烬兰接过插入老人的锁链之上,果然,锁扣应声而开。
与此同时,那名老人瞬间返老还童,怔怔地感受着年轻的身躯,看着面前镜子里的自己,与另一端拿着锁链的光头无牙仔同时长出了牙齿和毛发。
将钥匙抛给谢邑,谢邑会意地重复开锁这个机械无聊的动作,时不时看向靠在一边思考的小鸟。
锁链束缚着两端,而牙齿和毛发代表了什么?
为什么在解开束缚后,无论是老是小,都会生发出这两个东西。
当最后一道锁链铿然坠地,镜房中的人群已与寻常青年无异。他们茫然站立,仿若大梦初醒。最先被解开束缚的那位青年,身体竟开始渐渐透明,他低头凝视自己变得澄澈的双手,眼中积淀的痛苦与迷茫退去,只留下初雪般的纯净。
随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解脱的涟漪在人群中无声荡漾,一个个身影相继化作半透明的轮廓,他们漂浮在这个空间内,镜子包围着他们,却没有反射出他们的身躯。
“转世了。”
谢邑靠在阙烬兰身边,“他们转世了。”
“心中执念已解,他们不惧死亡,却害怕无法逆转的衰老,日渐不便的躯壳。”
他温润的声音在阙烬兰耳边响起,与此同时,镜房的一切骤然化作一道刺眼的白光,阙烬兰下意识闭上了眼,等她再睁眼时,又到了刚刚二人在的卫生间内,她又变成了李智民。
看着眼前呆呆的小鸟,谢邑对着她歪歪头:“怎么了?”
“天呐!”
阙烬兰惊叫。
“所以刚刚我们一直面对的是鬼啊!”
“对呀。”谢邑揉了揉她的头,“你还帮助鬼解除了执念,化解了由鬼怨念生发的恶鬼。”
那股儿直窜天灵盖的寒意就这么被眼前男人三言两语一扫而空,阙烬兰下意识微微撅起了嘴坏笑:“那我还挺厉害嘛。”
“一直都如此。”
谢邑失笑。
即便重复了千万遍,但是他此刻心中仍旧觉得:小鸟真可爱。
当然了,阙烬兰在看到镜子里李智民撅嘴的画面之后还是霎时平下了嘴角,同时一阵恶寒四起,她赶忙揉了揉脸。
天呐,还是不要拿老人的脸做这种事了。
打开卫生间的门,刚刚那道尖锐女声的主人已然不见踪影,看来那道声音只是异度空间用来给他们营造恐怖氛围的,卫生间前小沙发上坐着个中年女人,她正在翻阅着养老院的宣传手册,听到开门的声音,便抬眸看了二人一眼。
那道视线停留了很久,细细打量了好一会,阙烬兰觉得自己的生平都要被看穿的同时,突然觉得眼前女人很熟悉。
胡芳。
虽然脸上布满了皱纹,也换了个发型,但是阙烬兰不会认错,那就是爱隆贵族学校的教导主任胡芳。
“雀雀,谢邑。”
那女人开口,语气在阙烬兰听来极为熟悉,面前胡芳的壳子里的人就是一直没出现的诺辛。
“我的身份是院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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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养老院其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