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夜 第9章 初雪

来到新家的李然，适应得比想象中要快。

因为早上不用和舍友错峰洗漱，也不必忍耐凉水洗脸，所以她可以比平时多休息一会儿，冬天有点赖床也不过分。

在这里生活的几天，李然觉得非常舒适。

唐乐的厨房里各种电器一应俱全，李然虽然不会做饭，但是煮个鸡蛋热个牛奶这种事，在洗漱时就能随手准备好，之后换衣服、吃早饭、带垃圾出门。而且就算懒得做饭也没什么，毕竟楼下小区门口就有好几家小摊子。

而唐乐，一个绝不会在八点前醒来的人，却总能神奇地听到李然离家关门的声音。那声音并不重，却总能被她感知到。

之后她闭上眼，睡个回笼觉，在十一点前醒来，洗漱、准备午饭。

一般李然会在十一点五十分前回到家里，带着她在外面打包的饭。

两人就坐在餐桌两边，就着电视里的动画声，吃完自己的午饭，然后洗碗回房。

期间偶有几句交谈。

下午两点钟，李然出门上班，唐乐在她走后来到客厅，开始像往常一样的无聊生活。不过现在，因为多了一项内容而变得不同——等待另一个人回来。

下午五点半左右，李然回到家，她身上带着室外的凉气，短暂地给这间暖房带来清醒。之后吃晚饭，洗漱，唐乐回房，开始直播。

往日直播时，唐乐有时会把耳机漏一个缝。

只是那时是为了听到房子里存在的一切声音。

而现在，是为了听到一个人的声音。

同居的日子比唐乐想象得更平淡而温暖。她知道李然最近在哪个科室轮转，知道她上下班的时间，知道她吃饭、洗漱的习惯。

唐乐躺在床上，听到客厅的动静时，会停下来自己正在做的事情，直到等另一间卧室的门重新关上。

唐乐会觉得自己像一只阴暗的老鼠。为此，她特地把睡衣换成了Hello Kitty的。

而李然的住后感是——爽。

不用在窄小的床上艰难翻身，不用为了一点热水提着水壶走很远，也不用担心突然出现的噪音……

原来搬出来住这么舒服啊……她在床上打了个滚儿，早知道早点搬出来了。

哦，昨天唐乐又在这个房间添置了一个小沙发，暗红色皮质的，铺了层毯子，李然已经体验过了，很软，坐在上面不管是看书还是打字都很舒服。

这个周日的下午，李然在房间里，听到了敲门声，缓慢的三声。

她放下手里东西，打开门，看到唐乐。

“怎么了吗？”她问。

唐乐咽下口水，“厕所的卷纸快用完了，刚好又是周末，我想问问你有没有需要去超市买的东西。”

“我也不知道，一起去看看吧。”

“好。”

门关上，两人换好衣服。冬天的氛围越来越明显，如今出门已经要穿厚棉袄了。

下午四点多，趁着太阳还没落山，两人拿好东西，出门。

在距离嘉汇苑不远的街上，就有一家大超市，她们的目标就是这里。

从进门处推了推车，两人开始在超市闲逛。这个时间来超市的人大多也没有想法，逛超市也可以是某一种休闲娱乐行为。

首先来到家用区，把需要的纸巾买好。路过饮品区时，李然叫停，拿了两提可乐放入推车。之后路过零食区，又拿了一包大白兔奶糖和几板巧克力。

结账走出超市时，已经五点了，天色变暗，路上的行人打起了伞。

“下雪了。”

今年的第一场雪在连续三天并不准确的天气预报中突然降临。

李然伸出手，一粒粒洁白雪花在她手心停留，融化，变成一点点水痕，很快又消失。

就在此时，街上的路灯依次亮起。

雪白之中，多了一丝暖黄。

然后李然的肚子响了。

她一手提着可乐，一手按在肚子上。两个人站在街边，就这样站着。

“你饿了吗？”唐乐转头，又怕她觉得尴尬，“要吃点东西嘛，其实我也有点饿了。”

“那好吧，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吗？”

唐乐环顾四周，“你想吃什么？”

街上的晚风带着小雪粒，飘进脖子里，带来凉凉触感。

“吃点热的吧。”

-

李然跟着唐乐走进一家小店，店面不怎么起眼，看起来有些年头，门口的灯发出昏黄的光，为漫天的雪增添了一丝温情。

小店里坐了不少食客，热气扑面而来。坐下后，李然脱下外套，唐乐从茶壶里倒了热茶放到她手边。

“谢谢，”她看看店里的摆设，墙上竟然还有店主一家的照片，“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唐乐听到她的好奇后笑了笑，脸上微微有些发红，“其实，是迷路之后，误打误撞进来的。”

说完后她去前台向服务员说了一句话。

坐下后唐乐从筷筒中拿出木筷放好，“当时刚搬过来，也是一个大冬天，我对这里不熟悉，想出来买吃的，结果迷路了，误打误撞来到门口。店主看我冻得脸都白了，喊我进去吃饭，我虽然有些担心，但还是进去了，因为看她实在不像坏人。”

说话的间隙，服务员拿了一小盅酒过来。

李然有些惊讶地看她。

“度数很低的。”唐乐笑笑，“当时我人生地不熟，只点了一碗面。店主就送了我一盅酒，是她自己酿的果酒，让我暖暖身。”

唐乐给自己倒了一小杯，又看看李然。

李然摆摆手，“我不了，我不喜欢酒。”

“好吧。”

李然握着那杯热茶暖手，这样小小的一家食店，形形色色的客人或低头吃饭或轻声交谈。

“二位的面好了，请慢用。”

“谢谢。”

李然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后微微睁大了眼睛。

“怎么样，合你口味吗？”唐乐问。

她点点头，“好吃。”

这样一碗大大的牛肉面，色香味俱全。牛肉炖得软烂，入口即化，面条劲道有嚼劲。

“那就好。”

热热的面进入肚子以后，浑身都更暖和了，每个毛孔都张开了，在这间小而温馨的食店里汲取能量。

李然吃完这碗面后，胃里饱饱的，额头都出了一层薄汗。她抬头拿纸巾擦汗，却发现唐乐更早就吃完了，此时正在喝杯中的最后一点酒。

李然看到她的脸蛋变得红彤彤，“你还好吗？”

“放心，我没醉，只是有点上脸。”唐乐放下杯子，“你吃饱了吗？”

“嗯。”李然点头。

“那走吧，回家了。”

结账后离开，走出店门，李然回头看了一眼，“一间食铺”，好简单易懂的名字。

转头时她看见唐乐的脸蛋，怎么感觉更红了？

“你真的没事吧？”

唐乐回过头，“我？我没事啊。”

李然有点怀疑，还是有点不放心，认真判断了她的状态，“你，真的不晕？”

“不晕啊。”唐乐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

“但你的脸好红啊。”李然低声说，“还是戴上帽子吧，小心感冒。”

“好，我的酒量很好的。”

“是吗？”

“是的。”

天已经暗下去了，灰黑的夜空来得如此之快，雪还没停，隐约有加大的趋势。

这一场初雪，不会停。

那就在路还没有被雪彻底掩埋前回家吧。

-

凌晨一点钟，唐乐刚结束直播，下一秒，电脑突然黑屏，连灯也在同一瞬间关闭。

“怎么回事，停电了？”

唐乐拿过手机，打开手电筒，又翻到微信里的业主群，看到两小时前的消息。

“尊敬的各位业主，由于今天的大雪，本市的电路受到影响，现在正在紧急修理中。修理过程中可能出现电路不稳的情况，断电期间，暖气也会暂停供应，请各位业主耐心等待，我们会在第一时间采取措施，尽快恢复供电供暖。”

唐乐喃喃自语，“原来如此。”

微信里又弹出一条新消息，是物业发的通知，“尊敬的各位业主，由于电路修理，小区暂时停止供电，各位业主不要慌张，我们已经在抢修，有任何问题请联系我们，谢谢您的配合。”

唐乐听到了对面房门打开的声音。

她开门去看，果然是李然。

“你还没睡？”唐乐以为这个点只有她还醒着。

“嗯。”李然原本开着台灯，忽地一下暗了，她等了一分钟还没恢复，决定出来看看。

“停电了。”唐乐跟她解释，“好像是雪下得太大了，电路故障，正在修呢。”

从客厅的窗户看去，还能看到天空中飘下的雪花。

“这雪，竟然还没停吗？”

这个城市已经好几年都没下过雪了。

唐乐看了一眼站在窗边的李然，来到厨房前，打开水壶盖，用手背感受一下，还是热的，“要不要喝点热的？”

李然回头，“好啊。”

屋里的暖气已经停了，温度的下降不明显，穿着厚厚的睡衣倒是没什么感觉。

李然接过唐乐递来的杯子，可可粉和牛奶混合在一起，醇香的味道在鼻尖飘动。

李然把杯子抵在嘴边，冷不丁说了句话，“其实今天下午，你有点醉吧。”

“没有啊。”

“回来的路上，你走路在晃。”

“啊，我真没有醉啊。”唐乐低下头，可能是开心的缘故，但这又不好讲出来。

房间里很安静，没有一丝声音，两个人抱着热乎乎的杯子，坐在沙发的一角，享受这个冬天。

“你怎么还没睡？”唐乐问。

“熬夜。”李然抬起眼睛，“你在直播？”

“嗯，刚直播完就停电了。”

透过月光，李然问她：“你是怎么想到去做游戏主播的？”

热可可从口中滑过，隐入喉口。唐乐笑了一下，“就是误打误撞，一开始当游戏代打，后来听说了直播，就想试一下，没想到就一直做下去了。”

空气中流动的浓厚可可味经久不散。

“好厉害啊。”

唐乐愣了一下，转过头看李然，她正出神地看着前方，眼神略有些呆滞，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正在说话。

唐乐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神色，“你困了，去睡觉吧。”

李然打了个哈欠，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快两点了。”

李然回房后，唐乐蜷在沙发上，杯子里的热可可已经见底，唐乐看着窗外的雪，想起来几年前的事。

她来这里的第一年，那年冬天的雪，也是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