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夜 第4章 唐乐

唐乐从医院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电视机里仍然在播放动画片。

她盘着腿坐在沙发上，面对着桌子上的大果篮，精心准备的卡片就放在一旁。

唐乐拿起一根香蕉，剥开香蕉皮，大口咬下一半，鼓着嘴用力咀嚼，两三口吃完一根香蕉。之后又拿了一根，塞得嘴里鼓鼓囊囊的。

“呜—”

唐乐没忍住哭了，眼泪顺着脸颊滴在睡裤上。

她伸出手背在脸上乱抹一气，眼泪糊了一脸。唐乐抽噎着，上气不接下气，胸前一起一伏。但尽管如此，果篮里的一整排香蕉都被她吃完，香蕉尸体填满垃圾桶。

快八点钟，她洗了把脸，坐在电脑桌前戴上口罩，有气无力地等着开播。

唐乐没想到，她第一次的爱情产生的如此突然，结束的也让人猝不及防。

她又想哭了，鼻子酸酸的。心脏像是被攥了起来，皱缩在一起，痛啊。

大病初愈后的人也许就是比较脆弱，唐乐都好久没有这么难受过了。

八点的闹钟响了，唐乐按停闹钟。拿起一张纸巾擦了擦脸，然后打开直播软件。

爱情没了，她还要搞事业啊。女人总得有一件事干才行。

原本唐乐就没有表情，今天更是丧丧的。

【主播今天看着情绪不佳】

【乐乐怎么了】

【乐乐的病还没养好吗，怎么看起来有些憔悴？】

【主播，今天朋友请我喝了香蕉牛奶，特别好喝】

唐乐原本不怎么看弹幕，但是余光里瞟到了这一句，她停下操作的手指，“我不喜欢香蕉！”

【乐乐不喜欢香蕉，我也不喜欢香蕉，四舍五入乐乐喜欢我！】

【楼上的小可爱禁止乱套公式~】

【那乐乐喜欢什么，草莓苹果梨】

“喜欢”这两个字眼又闯进了唐乐的视线，并且抓住了她的思绪。

“唉。” 她又想起了李然，她头也不回跑过马路的样子。她离开时的身影潇洒迷人，像是电视剧里的迷人反派，偷了她的心后就彻底消失。唐乐觉得自己真是个傻瓜，笨乎乎的，还提溜着果篮，真是像个猴子。

在她走神的这一会儿，游戏里她已经死了一次。

【主播，你要被人举报了！！！】

【不是，她今天不在状态啊】”

【看乐乐直播两年多了，第一次见到她这样，主播怎么了？】

【我怎么觉得主播像失恋了，这个伤春悲秋的样子跟我之前一个样】

【确实，你们看出来了吗，主播的眼睛有点红红的】

【真的？主播失恋了，那我有机会了！】

【也没听说主播谈恋爱啊，这是被拒绝了？】

【主播别走神了！你家被偷了！！】

唐乐今天彻底没了心思，只想趴到床上埋住脸痛哭一场。总算捱过去这两个小时，关直播前她说了句：“不好意思，今天状态不好。”

刚准备下播，她就看到了一条弹幕，【主播别灰心，我看你能行。】

唐乐全当是安慰，双肘撑在椅子上，两条腿在椅子下摆着，口罩之下撇了撇嘴，“谢谢你啊。”

-

下午李然来到办公室时，主任朝她挥挥手，“小李，来。”

主任姓王，四十多岁，笑眯眯地看着她，“小李，我要交给你一个任务，非常重要！”

李然觉得有点好笑，这位主任一有空就在在办公室和小女儿视频，现在跟人说话都带着一股幼师味。

“主任，你说吧。”

“最近市里要开展高血压筛查工作，作为我院的内一科，我们必须做出表率作用。这周我们要对市里的中老年人群进行筛查。你作为我们内一科的优秀实习生，也要贡献你个人的力量啊。”

“主任，你直说吧，是不是要我去给人测血压？”

“我就说你聪明！”主任拍手，“但你说的也不全面，也不是让你直接去测血压，我们都是有器械的，你主要负责统筹和现场的维持。咱们这次时间紧任务重，到时候实习生们两两一组，都要去到负责的居民区进行一轮筛查，到时候就辛苦你，作为负责人统计记录这次的筛查结果。”

“主任您放心，我们一定配合工作。”

李然表面笑着，心里已经在碎碎念了，不就是让我当苦力吗，说这么多好听的。主任，不愧是主任。

李然实习医院的内科一部、二部、三部现在一共十八名实习生，要负责一共二十多个小区的筛查。这几天，实习生们都奔波于各个小区，和阿姨大爷们解释高血压预防和筛查。

“各位阿姨、叔叔，大家不要着急，大家的问题我们都会一一解答，咱们排好队，有序进行，每个人都会测到的。还有，测高血压之前不要有剧烈运动，要静坐休息才能测得准确，不然会不准的，好吗？”

小喇叭也没电了，李然双手合在嘴边，喊声却抵不过周围人的声音。和她一组的实习生因为拉肚子，临时去上厕所，现在只有李然一个人维持秩序。

“大家都别急，排好队，一个一个来，都会轮到的。”

李然坐在临时支起的桌子前，一边要保护测量器械，一边还要让后边的人排队坐好。

“唉，那位爷爷你别挤！”李然站起来冲着后边人喊，有人拉拉她的衣服。

“小姑娘，我这个血压量好了没有，我还着急要去买菜的。”

李然按住她要乱动的手，“阿姨你先别动，快好了。”

“快一点嘛，一会儿超市的促销都被别人抢光了。”

“好好好。”

-

唐乐晚上没胃口不想吃饭，拿着垃圾走到楼下，丢进垃圾桶后准备去小区外的便利店买点零食。

她远远就看着前面一堆人在闹哄哄的，唐乐摸不着头脑地往前走，身后不断有大爷大妈往前赶。

“干嘛呀这是。”唐乐戴着兜帽远远地往前看。

李然还被包围着，大爷大妈们闹哄哄的，没人听她说什么。

“各位阿姨叔叔，要排队测高血压。”

李然无力地停下来，嗓子已经哑了，再喊就彻底发不出声了，她低头擦擦额角的汗，在手机上发消息给另一个人，“你怎么样了？”

跟李然搭配的实习生回她，“肚子还是好痛，我一会儿才能回去。”

“好吧。”

李然收回手机，看着围在一起的人群，彻底乱了。

这时，强势的喇叭声响起。

“各位阿姨，各位叔叔，为了这次活动的顺利进行，请大家有序排队、有序排队。高血压测量前需保持安静，运动或情绪激动后测量都会使血压测量值升高，所以，为了测量真实有效的血压，请大家保持安静，有序进行。”

唐乐把喇叭的声音开到了最大，她戴着帽子和口罩，从人群中走出来，慢慢站到李然身侧。

就在刚才，唐乐发现被围在中间的人竟然是李然，她跟周围的大妈了解了情况。看到她一个人在前面。于是唐乐跑到保安室，跟保安大叔借了喇叭，又在手机上临时查了一段要读的内容，才鼓起勇气在人群中举起喇叭。

喇叭声很大，存在感很强，终于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现场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唐乐看了一眼李然，重新举起喇叭，“各位阿姨叔叔，如果再这样乱下去，大家都测不到血压不说，测出来的血压还会偏高，这就不好了。所以咱们都排起队来，也安静休息一下，很快就会排到的。”

“来来来，以这个阿姨为第一名，大家都往后排。”

唐乐拿着喇叭走到人群里帮助排队，李然看着她的背影，她终于能够专心测血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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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谢谢你啊。”李然把关东煮递给唐乐。

唐乐低下头，笑笑说：“没事没事。”

另一个实习生终于从厕所回来，让李然去休息一下，两人换班。李然在队伍后面找到还在维持秩序的唐乐，跟她说，“多谢你了，累了吧，休息一下，我请你吃东西。”

于是两人就来到了便利店。

天色已经暗沉，月亮悄悄露出了头。

李然咬了一口萝卜，“你是住在这里吗？”

“啊对，”唐乐刚咬了一口丸子，“我住在这里。”

“今天真是谢谢你啊，当时情况太乱了，没能跟你说谢谢。”

唐乐笑着看她，又收回目光，摇摇头说：“没事，你以前也帮过我嘛。”

唐乐看着手里的关东煮，有点不舍得吃，这可是李然请她的诶。她决定每一口都要好好品尝，然后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把纸桶带回家。

“叮——”李然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一下，她拿起手机看到消息后皱了一下眉。

“怎么了吗？”唐乐抬眼，小心翼翼地问。

李然关掉手机，“不是什么大事，是我找的中介。”

她顿了顿，“好像不太靠谱。”

“中介？你要租房？”

李然点点头，“现在在宿舍有点不方便，所以想出来租房住。”

“哦。”唐乐若有所思地点头，“你是在哪儿找的中介啊？”

“医院附近的店。”

“啊？”唐乐没想到。

“怎么了？”

唐乐挠挠头，“按我以往的经历，在连锁店里找中介可能会更好一点，医院附近的店，一般都是短租吗？”

“啊，这样啊。”

“也最好不要一个人跟着中介去看房子，找个朋友一起去。有些中介会提价，所以要多找几个中介做对比，签合同的时候也要好好看，不要被二房东骗。”

“啊，原来这么多要注意的地方。”李然无语地看着手机，“我加了一个中介的微信，结果他给我介绍的房子都不太合适，不是太远就是环境不好。”

唐乐看着桌上的纸巾想了想，抿抿嘴说：“你觉得，我住的那个小区怎么样？”

“挺好的啊，”李然想想刚才在小区里的见闻。“安保也很好，我进门的时候保安查了好久才放我进去。绿化也不错，而且出门就有地铁和公交。”

“那你考虑考虑这里呗！”唐乐转过身看着她说。

李然被她突然的兴奋搞得不知所措，“我，但这里肯定不便宜吧，我真的得‘考虑考虑’才行。”

“这里有人要出租吗？”

唐乐偏过头，垂头想了想，又转过来看着她，“对，但是是跟别人合租，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合租？”李然想了想回答她，“如果是女生的话倒是可以。”

“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看看房？”

“我，不是，真的有人出租吗？”李然没想到房源来得这么突然，太巧了。

“真的真的，是个次卧。”唐乐冲她点着头，“你考虑一下吧，你都说这里不错了。”

“也行，反正可以先看看。”李然问，“你认识房东吗？她什么时候有空。”

“我认识，她什么时候都有空，你什么时候来都行。”

李然点点头，“好，那我们加个微信吧，你帮我联系一下或者把房东的微信推给我。”

“嗷，我帮你联系吧。”

唐乐惊喜地看着眼前的微信二维码，没想到她之前那么想要的东西今天就这么亮在了她眼前。

那个弹幕说的没错，她还是有机会的。

李然看着她发呆，晃了晃手。

“哦！不好意思。”唐乐从思绪里跳出来，拿出手机扫微信。

李然加上她的微信后，在备注页面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道她叫什么。

“不好意思啊，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她抬头看着唐乐问。

唐乐看着她，几不可察地咽了咽口水，像是人生中第一次自我介绍一样紧张。

“唐乐，我叫唐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