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模糊糊,陈蓓感觉自己头像裂开了一样,她突然猛睁开眼。旁边是一个白衣的身影。她用手撑起身子。
“醒啦。”余皓阳背对着她,头望着月亮。
她突然发现自己是处在天台的最高处。瞬间她的头疼就消失了。
她的脑中无比清醒,她很想问余皓阳,但又很害怕是那个答案。
“我……怎么……”她声音弱得像个蚊子一样。
“你想问我你怎么上来的吧。”他继续背对着她。虽然是背对着她,但是他早就猜到了她的表情。
此时,陈蓓的脸红得不能再红了,她都能感受到自己脸上滚烫的温度,她满脸分明写了两个大字——尴尬。
“我可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把你扛上来的,你还真是重呢。”
“喔。”陈蓓装作不在意的回答着。
她突然想起来:“我的画本呢,在哪?”这时脸色又恢复原样,毫无血色。
余皓阳转过头来,将画本给了她。这时的陈蓓也敢直视他了,眼中不能映出任何光亮,一句没说就接过了画本。而余皓阳的眼中,却是满眼温柔,倒影的始终是她一个人,能让木头都能感受到的,夜的温柔。而陈蓓却感受不到,反而,是厌恶。
余皓阳慢慢将目光移向那片星,盘着的腿伸开,双手撑着身子。
“真的很美啊,这个天。”
陈蓓眼睛也慢慢望向那一片天,眼前是模模糊糊的星光,寻找不到哪个是她。显然两个人看见的不是同一个星空。
“我近视了看再也看不清了。”此时她的眼睛,连星空也倒影不出了。
“为什么不戴眼镜?”余皓阳望着天空。
“我……不想戴。”眼里闪烁的不是光,是其它的东西。
“我把我的眼镜借给我戴吧。”说着从包里掏出银边框的圆形眼镜。
递给她。
“你为什么不戴。”
“因为对于我来说这只是个装饰品,我戴不戴都一样。”
没有戴眼镜的余皓阳,此时眼睛中的星空,或许比陈蓓眼中的星空更加混浊。
戴上眼镜后的陈蓓瞬间模糊的一切都清楚了,仿佛隐隐能映出些什么。
一颗一颗,明晰,闪烁的,跳动的,如一片大海,与虫儿的声相和着。让她忘记了一切,她感觉她就成为了在天空中闪烁的一员。
她还看清楚了身旁的少年。浓浓的眉毛下的眼睛也很好看,是有着星星的。
“谢谢你。”
他再次笑了,与记忆中的那个少年重合,让她再次闻到了那久违的特别的薄荷香。
看了好一阵子的星星,陈蓓已满足:“我要走了。”
“那我也回去了。”
她把眼镜还给了余皓阳。起身离开,走到爬梯边的陈蓓心有余悸。在一边呆呆站着。
“你怕?那我先下去,在下面扶着你。”
“嗯。”
余皓阳先下去了,陈蓓才试着踩上爬梯,然后一步一步的往下走,快接近地面时,一阵凉风吹来裙摆碰到了她的腿,她才想起来自己穿的是裙子,可是却已经晚了。下面那小子正抬头望着。
“蓝色……格子……”
陈蓓一下子又浑身燥热起来,吓得一脚向底下的余皓阳踢去。
“卧槽,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瞬间陈蓓一下子就回到那时的陈蓓,她已经有好几年没有骂过人了,这一次竟然脱口而出,她还有些惊讶。
被踢的那小子揉这脸,笑着:“哈哈,我还以为你变了,没想到还是老样子。”
……
陈蓓回到了她的家,她的家也是跟这栋楼一样老旧,她是一放暑假就来到这里的。在这家中,只有她的爷爷,而父母呢,在她本来生活的大城市里工作,但那里的生活早已厌倦,回到这里对她来说是好的。
这里是黄角镇,房子也都是一些妈妈那个年代的老房子,每一家阳台上都有一个绿色的小棚,或者是防盗网。楼房外的壁也脏兮兮的。偶尔能听见犬吠、鸡鸣,也许是几个固执的老人还不忘的生活方式,喜欢自己种种菜,养个鸡呀鹅呀。
小镇最多的树也就是黄角树了,一棵棵都长得很高,大多都有三四层楼这么高,茂密的树叶几乎遮住了阳光,但在夏天也算阴凉。老人们喜欢提来一个小凳子,来这里打牌,下象棋。仿佛一切都停留在那个年代。一切都宁静祥和,充满生活气息。
但是无论怎样,都回不去了。
坐在书桌的陈蓓拿着手上的画本呆滞看着,过了会会儿才突然缓过神来,立刻,将画本放进了抽屉里锁起来。
然后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问自己:
我
可以重新开始吗?
一切的回忆在脑中过了一遍,很痛苦,又有了一种脑袋要裂开的感觉,她侧过身去,抱住头,缩成一团。
她真希望以前的回忆都是一场梦,这里,才是真正的生活。
……
陈蓓刚来到这里时,眼中的一切都与那个叫童年的回忆相吻合,满满的归属感。老旧房屋,密绿树木,还有……孩童的笑脸。
来到老城区,就看小广场上的一颗巨大的老黄角树,密密绿绿高过好几层楼,老人小孩们都坐在下面的椅子乘凉。走进,还会看见老旧的彩灯挂在上面,布满了灰尘,自从走后就再也没看到亮过。
再往里走,是街道,地砖还是以前的老旧,已经有好几块都裂开了,小时候在下雨天踩上去,就会飙出水来,溅得一身泥。两旁是矮矮的楼房、店铺、小商店。小火锅馆里飘出浓浓的香气,几个汉子正热火朝天地吃着,不时从口中冒出几句粗话。花花绿绿的理发店的灯旋转着,门口倚着的锅盖头小伙穿着豆豆鞋往这边瞟着。小卖部的阿姨正磕着瓜子,门口的大黄狗懒懒的吐着舌头,摇着尾巴。一切都铺上了落日的色彩。再往里走,走下绿色的石阶,石阶边也铺上了毛茸茸的青苔,这里的路也变窄了,两边的房子也夹了过来。往下走拐了个弯就到了一个握手楼,往里钻,向左走进一个门里,就进了楼梯间,再走,走到最后一层,有两个相对着的门,一个门墙边用蜡笔矮矮的画了一个歪歪斜斜的小男孩。而对着的门墙边画的是一个画风完全不同的小女孩。陈蓓叩响了墙边画着小女孩的门。
“爷爷在吗?”
然后,在门的另一边听见了不整齐的脚步声。
“是蓓蓓吗?”
“嗯。”
里面的木门打开了,然后再是那个面对着陈蓓的铁门。
一个满头银发的爷爷出现在眼前,眼皮耷了下来,眼袋也往下垂,脸皮也皱了,但是白色有点长的胡须下的眼睛,还能看得出笑意,老人的脸上还能做笑脸。
“回来啦。”
“嗯,回来啦。”陈蓓看着眼前的爷爷不禁自己眼睛也润了。
爷爷的眼中也多了几分同样的润感。他们相望片刻,沉默了片刻。交换着对方的情感,仿佛是与那时离别的时候的交接。在这中间相隔的几年,仿佛也消失不见了。但唯一的在记忆中的区别就是,与爷爷对视时自己变成了俯视而爷爷弯着腰仰视着自己的孙女。
爷爷笑了:“快,快进来,我们家蓓蓓长高了好多。”
“嗯。”
老爷子一边往屋里带,一边找着水壶,给陈蓓倒水。瘦瘦的只包着一层薄皮的手在桌子上寻找着,可是明明水壶就在手边。
“爷爷,还是我自己来吧。”
“好好好。”
爷爷坐了下来,不知干点什么。
“你们都回来喽,这里也热闹了。”
正拿着杯子喝水的陈蓓,没被挡住的眼睛移向爷爷有点疑问。
“就是那个隔壁阿阳也回来了,比你早几个月。”
阿阳?记不太清了,陈蓓当时没在意,隐约记得小时候耍得很好。
“回来也好,回来也好,大城市啊,人都变了。我知道你在你们的那个学校过得不好。”
“你就在我们这个小镇的江城中学读书吧,虽然设施不比你们那儿好,可是教得很好的,里面的老师我都认识好几个,同学也很乖的。”说着朝天指着,仿佛是指学校的方向。
陈蓓静默着,也许是想到了在城里的事。
她看着爷爷,嘴角微微上扬表示期待,但眼睛却看不出在笑和期待。
回来后她就一直待在家没有出去。
……
这时抱着头的陈蓓,突然从回忆中醒来。
“咚咚……”
“蓓蓓,开一下门,看看是谁。”
陈蓓立马翻身起来,跑向门。打开门让她很失望。
是昨晚那个看到她内裤的死变态。那人还对着她傻傻笑着。
她想立马把门又关上,这时被那个人强有力的手挡住了,支起了个门缝:“要不要出来捉虾子,就在城外的小河沟里。”
“不要。”陈蓓立马冷冷回答到,根本没听他的请求。
“为什么?”
“我跟你不熟。”
“可是,我们昨晚聊得很开心嘛,而且我还……”余皓阳将声音放大了。望屋里望着。
在里屋的爷爷听到了:“是阿阳吗,你知道蓓蓓昨晚去哪儿了吗?”
陈蓓慌了:“哎呀,不是啊,就是昨天出去玩碰见而已。”
“我老了听不清,蓓蓓昨天晚上很晚回来,是怎么回事啊……
陈蓓立马从屋里出去关上门,对余皓阳说:“我和你出去,但是你要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