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时,许様已经睁不开眼了,睫毛上还挂着因眩晕泛起的湿意,整个人软塌塌地靠在椅背上,呼吸轻得像羽毛。于植伸手替她拢了拢滑落的披肩,指尖触到她温热的脸颊,才转身坐上副驾。他下意识摸出手机,想给小王发消息让他们先返程——按原计划,小王和小张应在山庄外的安保车里候着,等他和许様结束就汇合返程。可屏幕亮了半天,消息却始终发不出去,信号栏里只剩一格微弱的“E”,连基本的网络连接都断了。
“直接回市区,走最快的那条山路。”于植对着司机吩咐,声音刚落,就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得厉害。明明喝的酒不算超出酒量极限,此刻却像是被灌了铅,头重脚轻得几乎撑不住,眼皮更是黏得厉害,连眨眼都要费几分力气。他忽然想起席间的细节——李副区长敬的第三杯酒,杯沿似乎沾着点东西,当时只当是灯光下的反光;张总后来递来的“醒酒茶”,入口时带着一丝诡异的甜腻,他没敢多喝,只抿了两口就放在了桌角。
心脏猛地一沉,一丝警惕像冰水般浇透昏沉的思绪。
不是普通的醉酒。
他强撑着侧过头,看向后座的许様。她蜷缩在椅背上,眉头紧紧皱着,小嘴无意识地抿着,连呼吸都带着不稳的轻颤。于植的指尖攥紧了扶手,指节泛白——他们的目标恐怕不只是让自己失态,连许様也算计进去了。他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备用手机,那是专门用来联系公安朋友的加密设备,按出发前的约定,对方会实时关注望湖山庄周边的信号动态。可指尖探进西装内袋,却只摸到一片空——早上匆忙出门,竟把备用手机落在了办公室的抽屉里。
“师傅,开快点,联系下小王他们,问问安保车到哪了。”他哑着嗓子补充,试图用说话驱散困意。司机应了声“好”,却半天没动静,只是透过后视镜飞快地瞥了他一眼,眼神里藏着几分不自然的慌乱。于植心里的疑虑更重,刚要追问,车子突然“哐当”一声巨响,紧接着猛地向前一冲,随后重重停下。巨大的惯性让于植的额头撞到了前挡风玻璃下方的储物台,钝痛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
“怎么回事?”他撑着座椅直起身的第一瞬间,没先管前冲的惯性带来的钝痛,反而立刻侧头看向后座的许様,见她没事,又转向司机,眼神里带着压抑的怒意。
司机慌慌张张地推开车门下去,片刻后跑回来,手里举着个扎破的轮胎,脸色发白:“于主任,车胎被钉子扎爆了!我……我马上联系救援,还有小王他们的安保车。”他掏出手机捣鼓了半天,却对着屏幕叹气,“不行啊于主任,这山里没信号,打不通电话。”
于植的目光扫过窗外漆黑的荒野,只有零星的虫鸣和风吹过树林的声响。车胎爆得太巧,巧得像早有预谋。他推开车门,晚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总算让混沌的脑子清明了些。扶着车门站稳,他抬头望向远处的山路——按原计划,园区安保科安排的两辆车应该在三公里外的弯道处待命,可此刻望去,只有无尽的黑暗,连一点车灯的光亮都没有。他忽然想起出发前小王的汇报:“安保科的刘科长说,两辆车都加好油了,从您进去开始会一直在指定位置等。”现在想来,那所谓的“待命”,恐怕早就被人截胡了。
“你再试试,往市区方向开一段,说不定能有信号。”于植压下心里的寒意,对着司机说。司机点点头,钻进车里发动引擎,可车子刚往前挪了两米,就又熄火了。“不行啊于主任,好像变速箱也出问题了,根本开不了。”司机苦着脸下车,手里还拿着根断裂的线路,“这……这好像是人为剪断的。”
于植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只剩下冷意。从座谈会后的强行挽留,到酒桌上的“加料”酒水,再到此刻被动手脚的车子,每一步都踩在他们的算计里。他回头看向后座,许様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嘴里还小声嘟囔着“好晕”。于植的心轻轻揪了一下,弯腰探进车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许様?能听见我说话吗?我们找个地方歇会儿。”
许様哼唧了一声,眼皮动了动,却没睁开,只是往温暖的地方蹭了蹭,无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袖口。他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心里的懊恼与怒意交织——是他太大意,没能护住她。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来,许様的身体软得像没有骨头,大半重量都靠在他身上,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颈窝,带着淡淡的酒气和她身上惯有的薄荷清香。
“师傅,你在这等着救援,我带许博士去前面看看,有没有住宿的地方。”于植对着司机吩咐,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司机点点头,眼神里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显然,让他们“主动”去找住宿,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于植扶着许様,一步一步沿着路边往前走。昏沉感还在不断侵袭,他只能咬紧牙关,盯着前方偶尔出现的灯光。每走一步,他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许様抓着他袖口的手,那点微弱的力道,成了此刻支撑他保持清醒的锚点。他出发前给公安朋友发过消息:“周六望湖山庄,重点关注盛达相关人员的动向。”可现在手机没信号,备用机也没带,连求助都成了奢望——对方恐怕早就料到他会求助,特意选了这段信号盲区动手。
走了大概十分钟,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暖黄的灯光,招牌上写着“望湖小筑”,是一家不起眼的民宿。于植心里松了口气,扶着许様加快了脚步。民宿老板是个中年女人,穿着碎花围裙,见于植扶着昏沉的许様进来,脸上立刻堆起热情的笑:“两位是要住宿吗?”
“对,还有房间吗?要两间,分开的。”于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老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啊帅哥,周末人多,只剩一间大床房了。”
于植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他掏出手机想再找别家,却发现信号依旧只有一格,根本刷不出页面。许様靠在他身上,呼吸越来越沉,头还轻轻晃了晃,像是快睡着了。
老板见状,指了指窗外漆黑的山路,“附近就我这一家民宿,你们要是不住,只能在路边等救援了,这山里晚上不安全,经常有野生动物出没。”
于植低头看着许様苍白的脸,心里忽然清明了几分——这民宿老板,恐怕也被提前打过招呼了。他想起刚才司机的反常,想起被截胡的安保车,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他们是铁了心要把他和许様困在这里。
“行,开一间。”于植咬了咬牙,对老板说。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先让许様好好休息,等天亮了,信号恢复了,再想办法离开。老板笑着点点头,转身去拿钥匙,嘴里还念叨着:“我这就给你们烧点醒酒汤,女孩子喝了能舒服点。”
进房间时,许様已经快睡着了。于植把她扶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又找来湿毛巾擦了擦她的脸。许様哼唧了一声,抓住他的手腕,小声说:“于主任,我头好晕……”
“没事,睡一觉就好了。”于植的声音放得很轻,像在哄小孩。他轻轻掰开她的手,掖好被角,才转身走到沙发旁。他掏出手机,最后试了一次拨打电话,还是无法接通。他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试图梳理这一切——李副区长和盛达到底想干什么?只是想制造“他和许様深夜共处一室”的流言,还是有更恶毒的算计?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于植猛地睁开眼,警惕地问:“谁?”
“是我,老板。醒酒汤煮好了,给你们送过来。”门外传来民宿老板的声音。
于植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只有老板一个人,手里端着两碗汤。他打开门,接过汤碗,说了声谢谢。老板笑了笑,眼神却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才转身离开。于植关上门,把汤碗放在床头柜上,却没动——经历了这么多,他不敢再轻易碰任何别人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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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