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雨季 第4章 绿茶牛奶

江中的午休时间有两个小时，下午两点才上课。章时瑶和陈暖吃完饭后，陈暖就告别她回宿舍午休了。

学校为走读生安排了专门的午休宿舍，按需缴费。章时瑶没有午休的习惯，便没有申请。

她独自回到教室，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原本想趁着这段时间写那沓厚厚的暑假作业，但窗外的蝉鸣声扰得她静不下心来。

最终，她收好桌上的试卷，决定用这段午休时间熟悉一下校园。

午后的校园静悄悄的，香樟树影斜斜地铺在校园道路上。

章时瑶漫无目的地走着，转学第一天，她还不熟悉这里的布局和环境。不知不觉间，她走到一个膜结构自行车棚前，里面整齐停着不少的自行车。

这就是陈暖说的停车棚？

要不要进去看看？

章时瑶停下脚步，在车棚旁踌躇着。

几番思索过后，她本想转身离开，却听到里面传来链条转动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轻手轻脚地往里走了几步，透过交错的自行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顾怀舟正半蹲在一辆黑色公路车旁，额前碎发垂落，遮住部分眉眼。

他袖子挽到手肘，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链条油，手腕轻转，银色的油液顺着链条缓缓流下，均匀地覆上每一节链环。

她刚才听到的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章时瑶站在原地静静看着。

顾怀舟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他，抬头时，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轻轻一晃，目光直直地撞上她的视线。

章时瑶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更没想到自己偷看会被抓个正着。

突如其来的对视让章时瑶手足无措。还没等她想好说什么，顾怀舟已经自然地开口：“迷路了？”

章时瑶的耳尖瞬间染上一层薄红，不知道是因为偷看被发现还是被正午的太阳晒到了。

她下意识攥紧手掌，摇头又点头，最后只低声说：“我刚来学校……随便逛逛。”

顾怀舟的手捏住自行车踏板轻轻下压，链条发出顺滑的嗡鸣。他拧好盖子，收拾好工具，手上还沾着黑色的机油。

他顿了顿：“你等我一会。”

章时瑶站在原地没动。

顾怀舟走到车棚角落的洗手池旁，挤了些洗手液，拧开开关，黑色的机油被一点点洗净。

章时瑶看到他从裤袋里拿出一包纸巾，擦干手后将纸扔进垃圾桶，朝她走来。

他停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这个距离刚好能让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手液香气，学校的洗手液很香，是柠檬味的。

在这清香中，她听见他说：“走吧，我带你去熟悉校园。”

章时瑶矮顾怀舟半个头，闻言诧异抬眸，对上对方的眼睛，那眼神很平静，像是一潭深秋的湖水。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斑驳地照在两人身上，微风吹过，被吹落的香樟叶在空中打着旋飘落。

“不……”她拒绝的话刚开口。

“学校占地面积很大。”顾怀舟的声音很平静，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午休的两个小时根本逛不完学校。”

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她确实不熟悉学校，万一迷路了也不好找回去。

“……谢谢。”

他们保持着半步的距离，顾怀舟抬手虚指向远处一栋红砖建筑：“那是实验楼。”随后移向另一侧特别高的白色建筑，“那是图书馆，图书馆前面是钟楼。”

章时瑶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惊讶地发现图书馆居然比钟楼还高，心中暗暗数着，这个图书馆居然有八层楼。

“图书馆后面是宿舍区。”顾怀舟的声音忽然近些。

章时瑶这才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不知何时缩短了，两人之间只隔半臂距离。

她闻到了顾怀舟身上传来的薄荷味，和洗手液的味道不同，不知道是洗衣粉的还是从哪来的。

两个人走到一片湖处，顾怀舟指着湖岸岔路：“从这边走可以抄近道去教学楼，能省个七八分钟。”

路两旁种着的树撑开伞状的树冠，羽状复叶层层叠叠。

她是第一次见这种树，上面还长着黄绿色小花，问：“这是什么树？”

“水翁蒲桃。”

章时瑶顺着这条岔路走，踩着一地碎光，顾怀舟始终保持着与她一致的步调。

“从哪个学校转过来的？”顾怀舟打破静谧，突然问道。

章时瑶一怔，没想到他会主动搭话。

“北城一中。”

顾怀舟点点头，不少长开的黄色小花从他们两人中间飘落到地上，也有的落入水光潋滟的湖面。

他说：“北城是个好地方。”

章时瑶的视线追随着那朵花，看着它打着旋儿落在地上。

“北城其实……”她停顿一下，“特别冷。”

顾怀舟脚步慢下来，像是一个班长照例关心转校生是否适应，“转学麻烦吗？”

“还好。”章时瑶垂眸，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就是有些教材不一样，大概需要适应一下。”

“有问题可以来找我。”

章时瑶盯着地上那朵坠落的水翁花，鹅黄的花瓣边缘已微微蜷曲。

她回道：“嗯。”

顾怀舟也没再说话，两人就并肩在湖边走着。

走了一会，还没走出这条小道，章时瑶才发觉这个学校是真的大，走着也累。

走出这条道在往前走一段路就是小卖部，经过时，顾怀舟突然停下：“要喝什么？”

“我……”不渴。

章时瑶确实有些渴，和对方也不熟，拒绝的话还没说完，顾怀舟已经拉开冰柜，从里面拿出来两盒牛奶去结账。

他出来递给她一盒白绿色纸盒的牛奶，她默默接下问道：“这是什么？”

“绿茶牛奶，学校特供。”顾怀舟一手稳稳捏住包装盒顶部两侧，另一手轻轻撕开易撕口，递给了她。

章时瑶接过，抽出吸管，将吸管插进去。她低头啜了一口，淡雅的茶韵在舌尖散开，融合着奶香在嘴里蔓延开来。

她是第一次喝这种带着淡淡茶香的奶，也不甜腻：“谢谢，这个好喝。”

”喜欢就好。”顾怀舟唇角微扬，扬了扬手里的牛奶，“这个只在非寒暑假售卖，还会经常断货。”

两人继续漫步校园，章时瑶捧着牛奶，指尖感受着纸盒的微凉。

她偷偷撇了一眼顾怀舟的侧脸，对方正在喝着牛奶，阳光打在对方的脸上，将他照得很白。

阳光真的很偏爱他，照在他脸上，居然找不出一点瑕疵。

皮肤真好。

她眨了眨眼，移开了视线。

丢完牛奶盒，顾怀舟指着前面一栋红白色的建筑：“这是艺术楼，艺术楼前面是体育楼。”

章时瑶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艺术楼的外墙被阳光照着发亮，玻璃窗反射着细碎的光点。

章时瑶之前的学校，体育课永远是在尘土飞扬的操场上进行的：“体育课不在户外吗？”

“除了跑步和足球，其他都在室内，下雨天也能上。”他解释道，“这里的夏天太热，冬天湿冷，所以大部分体育设施都建在室内。”

章时瑶点点头，心里却掀起一阵波澜。她在北城时，即使是零下十几度的冬天，体育老师也会坚持让他们在户外跑圈，美其名曰“锻炼意志”。

冬天在寒风中跑步，呼出的白气打在脸颊上冻得人生疼，跑不动就会被老师当场指责。

想起那些零下十几度还要跑操的日子，不由感叹一句：“真好，我们不用跑操吗？”

“不用。”

章时瑶觉得顾怀舟没听明白，又仔细说了一遍：“就是全校一起跑的那种。”

“没有。”

顾怀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脚步微微放缓：“要去看看吗？”他指了指体育楼，“现在应该没什么人。”

章时瑶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推开门的瞬间，清凉的空调风扑面而来，体育楼里的冷气开的很足，驱散了从外面带来的酷暑。

两人坐着电梯上到了三楼，出电梯门，眼前豁然开朗——

整层楼都是羽毛球场地，许多标准场地整齐排列，阳光透过玻璃墙将柚木地板照得发亮。

章时瑶跟着顾怀舟逛了一圈体育楼，一共有五层，每一层都不一样，一楼是篮球，器材室在二楼，剩下三层分别是羽毛球场、乒乓球场和网球场。

一楼篮球场有人在打球，几个正在投篮的年轻人看见顾怀舟，脸上绽开笑容。

“顾哥。”

“顾哥，打球吗？”

顾怀舟摇摇头：“不了，你们打吧，我在带人逛校园。”

那几个人看向顾怀舟身后的女生，眼神里带上了几分好奇和善意的打量。

女生高挑清冷漂亮。

其中一个高个子男生抱着篮球，咧嘴笑道，语气中带着点调侃：“顾哥，难得啊，当起导游了？”

顾怀舟面色如常，不留痕迹地侧身挡住他们的目光，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并没有要多做介绍的意思。

“还有事，你们打，我先走了。”他侧过头对章时瑶说，“不用理他们。走吧，差不多该回教学楼了，午休快结束了。”

“欸，顾哥别走啊！”

“就是，来打几球啊。”

男生们在身后笑着喊道，但顾怀舟并没有回头，只是抬手随意地挥了挥，示意再见。

章时瑶赶紧跟上他的脚步，走出了体育楼。阳光炽热，热浪扑面而来。

“他们……挺热情的。”章时瑶小声说了一句，试图打破沉默。

“嗯，篮球队的，平时闹惯了。”

“你在篮球队？”

“不在，之前班级联赛打过几场，后面偶尔和他们打会球，然后就熟了。”

九月的风轻拂两人，两人沿着林荫路往回走，周围也开始零星出现赶往教室的学生。

章时瑶看了一眼远处的钟楼，离上课还有二十分钟。

顾怀舟也随着她动作看了一眼，问：“回教室吗？”

“回吧。”

“从这边走，穿过这个小花园，就是教学楼的后门，比走大路近。”顾怀舟指向一条被藤蔓遮掩的小径。

章时瑶跟着他拐进去，小径幽静，两旁是修剪整齐的冬青和几株叫不出名字的花草。

“谢谢你带我熟悉校园。”章时瑶再次道谢，声音比之前自然了些，“你是一个很好的班长。”

顾怀舟垂眸看她，眼里的情绪复杂：“不用。”

她读不懂那目光，整个人被那抹复杂的目光烫得说不出话。

顾怀舟在经过教务处的时候进去一趟，出来后手里拿着一张地图递给她：“学校地图，你可能会用得上。”

章时瑶接过地图，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温热的触感让她呼吸微微一滞：“谢谢。”

来教学楼的人越来越多，顾怀舟见她接过地图，说道：“我就先不回教室了。”

章时瑶明白他的意思，他是避嫌，也是为了避免她可能因为和他一起出现而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班……顾同学。”她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他。

“顾怀舟。”他说了自己的名字，语气平静。

“嗯，谢谢你，顾怀舟。”章时瑶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感觉嗓子有点微微发涩。

她朝他微微颔首，然后转身，加快脚步往教室方向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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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封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