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雨季 第2章 顾怀舟

一场闹剧过后，陈巧玲走进教室，大家这才注意到班主任身后还跟着一个女生。

章时瑶还没领到校服，穿了一身白衣黑裤，背着蓝白色书包，安静地站在讲台旁。

原本平静的心情，在看见满教室陌生的面孔后，突然紧张起来。

她生得清冷精致，皮肤白皙，眉眼淡漠，唇色很浅，整个人透出一种安静又疏离的气质。

最特别的是她那双眼睛——瞳色比常人浅，浅棕的眸子清透明亮，在阳光下会泛出浅金色的微光。

章时瑶一紧张脸颊就会不受控制地泛红，但因天生冷白皮，不仔细看只会觉得是白里透红的好气色。

“好漂亮。”林钦感叹一句，推了推旁边不知何时开始写题的人，“你认识她吗？”

顾怀舟停笔，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又松开，低声道：“知道。”

林钦诧异：“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刚。”

林钦还没来得及回什么，就听见台上女生开口，声音清冷冷的，像林间清晨清澈见底的泉水。

“大家好，我叫章时瑶。”

“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章时瑶，欢迎加入我们班级。”陈巧玲的声音温厚有力，尾音刚落，教室里便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章时瑶说完后踌躇两秒，拿起讲台上的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名字。

她的粉笔字写得极好，字迹清秀，笔画流畅，让人看着格外舒服。

教室后排，林钦又一次用手肘轻碰顾怀舟。

顾怀舟再次停笔，面无表情地抬头。

林钦望着他的侧脸，后知后觉意识到对方正在学习，声音越来越弱：“她粉笔字写得也很好看哎。”

“我知道。”

林钦张了张嘴，心想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顾怀舟说完便重新低头写题，连刚刚鼓掌时也不看台上的女生。

这实在不像他平时的作风，以他一贯的涵养，不该如此冷淡。

林钦歪头打量着顾怀舟紧绷的侧脸，总觉得他今天格外不对劲。

明明刚刚还是好好的，这女生一进来，他就特别古怪别扭。

不过见对方没真的生气，林钦咧开嘴嘿嘿笑了两声。

“你先坐这里吧，这个位置还空着。”陈巧玲指着靠窗那组的第五排说。

章时瑶背着书包走过去，刚坐下后就怔住了——

她与顾怀舟之间，竟只隔着一条过道。

顾怀舟正低头写着什么，黑色碎发垂在额前，修长的手指握着钢笔，似乎专注思考某道难题。

她不自觉地攥紧书包带子，和班干部打交道从来不是她的强项，尤其是班长这类班干部之头。

确切来说，她本就不擅长与人交际，多数的时候更宁愿独处。

转学前那个过分热情的学习委员又浮现在脑海，总是硬拉着她参加各种活动，甚至打着“为你好”、“为班级争光”的名义强行安排她参加。

章时瑶往后排瞥了一眼，后面两排早已坐满。

她垂下眼睫，看来换座位是没可能了。

整个班里，就她坐着的这一个空位。

忽然，她的肩膀被后排的人拿笔轻轻戳了戳，回头看见一个寸头男生不好意思地指着地板：“同学，我的笔掉了，能帮我捡一下吗？我够不到。”

章时瑶低头，果然脚边看见一支滚落的笔。她弯腰捡起来，递给对方。

“谢谢同学。”

顾怀舟自从说完话后就没再动笔，只盯着草稿纸出神。

钢笔悬在草稿纸上许久未动，墨水在笔尖渐渐凝聚，最终“啪”地落在纸面，晕开一小片墨渍。

林钦看着身旁呆呆的人，又用胳膊肘推他，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促狭：“见人家太好看，看上人家了？”

被林钦推了一下，顾怀舟猛然回神。他将染墨的草稿纸翻页，收起钢笔，换支黑色签字笔，声音冷淡：“别乱开这种玩笑。”

“对不起，我错了。”

顾怀舟没再理会林钦，只是想起章时瑶经过时，他发现她蓝白背包上绣着一只白猫，灰色针线勾勒出大致形状。

他面无表情想着，用力划掉一道刚刚分神写错的题。

这个动作太过反常，引得林钦侧目。

林钦总觉得对方不太对劲，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太对，见顾怀舟重新埋首题海，只好挠挠头继续写题。

也对，万物哪有化学香。

章时瑶的同桌是个鹅蛋脸戴着黑色圆框眼镜的女生。

她正往抽屉里塞课本时，身旁探来一张带笑的脸。

女生黑框眼镜后的眼睛弯成月牙，声音雀跃：“新同桌你好！我叫陈暖，耳东陈，温暖的暖，以后我们就是同桌啦。”

“章时瑶。”

“知道知道，你刚才介绍过了。”陈暖托着腮，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整理书本，趁陈巧玲转身放视频时，凑近问，“同桌你之前哪个学校的？”

章时瑶将塞不进抽屉里的课本整齐地码在桌角，轻声回答：“北城一中。”

“哇！”陈暖眼睛一亮，“那可是重点高中哎。”

“江中也是重点高中。”

陈暖还想说什么，瞥见陈巧玲准备下讲台巡视，立马坐直身子飞快道：“下课再聊。”

章时瑶点点头，松了口气，没想到居然能聊下去。

对于刚见面不熟的人，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些，按照她往常的经验来说应该是。

——同学你好，我叫xxx。

——章时瑶。

然后话题就死了。如果对方能聊一点，但也不出三句，就各干各的，剩下的交给时间。

她一边整理一边想：难不成是自己转个校和人聊天的能力增强了？

这节班会课主要安排讲述开学事宜，趁着放教育视频的空档，章时瑶抽出一张数学卷开始写。

她写题速度很快，笔尖行云流水，不消片刻便完成大半，下课铃响时已经写完了一份。

陈暖原本只想知道一下新同桌的大致水平，看到这速度不禁惊叹：“你这是开了二倍速吗？写这么快。”

章时瑶笔尖微顿，抬眼看陈暖桌上摊开的试卷，上面只做了几道题，但解题步骤简洁漂亮。

她想起不久前在光荣榜上看到的“陈暖”，年级第七，和眼前的可爱的女孩对上了。

章时瑶：“你的解法也很有小巧思。”

陈暖随意地摆摆手：“碰巧会而已。”

陈暖不自认为自己是个学霸，她至今还没考过七百。

她对自己为什么这样也有数，突然双手合十作祈求状，“要是我的学霸同桌愿意指点我就更好了！”

章时瑶被陈暖夸张的姿势逗得抿嘴一笑，紧绷的肩膀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她性格偏淡，很多人和她交流时也很淡。面对陈暖的自来熟，她虽会有些无措，但转来新环境，这样的热情让她既安心又惶恐。

“同学。”

一道清冽的声音传来。

顾怀舟站在她课桌前，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

“班主任让我带你去领校服。”他顿了顿，“现在去人少。”

章时瑶抬起头，对上顾怀舟漆黑的眼睛，突然发现，在阳光的照射下，他的眼睛看着有些深蓝。

他的睫毛很长。

时间像是按了暂停，两人就这样对视着，直到前方传来一声杯子掉落的巨响，章时瑶这才回过神来。

她竟然盯着对方的脸看了好一会。

章时瑶连忙站起身，低头对陈暖说：“我先去拿校服。”

陈暖疑惑地看了眼班长，过了会才点头：“好，你去吧。”

顾怀舟淡淡扫了陈暖一眼，章时瑶没看懂那眼神，陈暖却迅速移开视线，恰好与转头看过来的林钦对上。

陈暖：你怎么他怎么回事吗？

林钦：我也不知道啊。

两人无声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很显然，并没有得出结论。

走廊上人来人往，顾怀舟走得很快。章时瑶被人群阻挡了一下，一时跟不上他的脚步。

她不知道校服要去哪领，眼看对方已经就要拐上楼梯，有些着急，下意识喊了一声。

“顾怀舟！”

少年闻声回首，只见章时瑶站在几步之外微微喘气，白皙的脸颊因快步走动而泛着淡淡的红晕。

他走得比平常慢很多了。

顾怀舟站在原地等她，目光落在那道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身影上，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

章时瑶看见顾怀舟停下脚步，避开周围的学生，快步追了上去。

两人并肩下楼时，章时瑶对学校还不熟悉，想趁机多了解一些，犹豫了一下，开口问：“我们要去几楼啊？”

“一楼。”

“一楼哪个地方啊？我只知道有个教务处。”

他侧眸看了她一眼：“就是在教务处领。”

“啊？”章时瑶一愣，随即点头，“我知道了。”

顾怀舟不着痕迹地放慢了速度，让她能轻松跟上。

一楼的教务处门口站着几个学生。经过时，有人冲章时瑶友好地笑了笑。

到教务处门口，顾怀舟率先进去，章时瑶跟在他后面。

阳光透过玻璃洒落顾怀舟身上，将他的背影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朦胧而温暖。

他熟稔地向办公桌后的老师打招呼：“王老师，我来领校服。”

王建华抬头，见是顾怀舟笑道：“班长你怎么来了？”

顾怀舟侧身，露出身后的章时瑶：“我们班今天新来的同学，我带她领校服。”

“这次怎么是你来了？”

“新来的不熟悉路，顺手带一下。”

章时瑶对上王建华的目光，礼貌颔首：“王老师好。”

王建华是个年近半百的男老师，身材保持得很好，一头利落的短发，穿着标志性的蓝灰格纹短袖衬衫，一副标准教导主任的模样。

他从抽屉里拿出校服尺码表：“同学，你穿什么码？”

“M码。”

王建华走进身后的房间，没一会取出几套崭新的校服递给她：“夏季两套，秋季两套，不合适可以来换。”

校服质量很好，很厚实，四套被摞在一起颇有分量。

章时瑶接过校服，顾怀舟站在一旁，目光落在女生白净的侧脸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开口：“教材也一起领了吧，省得再跑一趟。”

章时瑶有些疑惑：“我的教材应该齐了。”

“缺的教材呢？”顾怀舟提醒道，“昨天刚到。”

章时瑶诧异他竟连这都知道，没想到这个班长居然如此细心，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听到对方补了句：“我只是觉得下来第二趟比较麻烦。”

其实可以告诉她在哪里领，她自己也能来领。

章时瑶抿唇，如此想着，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报出自己缺失的教材名。

王建华很快找齐了教材。

抱着一摞崭新的课本和四套衣服，章时瑶有些吃力地调整姿势。

顾怀舟见状：“我帮你拿一部分。”

章时瑶不想麻烦对方，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已经自然地拿过上面那几本厚重的教材，修长的手指托着书脊，动作利落。

他将重的全部拿走，章时瑶顿时轻松很多，轻声道：“谢谢。”

“不用。”

回教室的路上，两人并肩而行。章时瑶本想走快些，这个样子就不会麻烦顾怀舟很久。

她快步走了一会，扭头发现顾怀舟居然慢悠悠跟在她后面。

见她回头，少年面不改色：“慢点，还有几分钟才上课。”

“有点重。”

章时瑶看着他气定神闲的模样，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

重？

小顾心路历程颇为丰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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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封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