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崩裂的轰鸣如万雷齐坠,整片大地仿佛被撕开巨口,岩浆裹挟着灵脉残骸喷涌而上,映得半空猩红如血。
天噬大阵的核心已开始塌陷,那幽深如渊的阵眼中央,黑焰翻腾,如同冥河倒灌,吞噬着一切光与灵机。
空气灼热得几乎凝成刀锋,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割裂肺腑。
苏云清站在崩塌的边缘,衣袍尽碎,身上每一道经络都在燃烧——那是丹火逆走、寿元枯竭的征兆。
他的指尖仍抚在玉珏之上,鲜血不断渗出,顺着沟壑般的符文流入“心”字中央。
七字连珠,金光摇曳,可他知道,这还不够。
远远望去,谢无渊静静躺在地脉交汇处,一缕微弱的剑意正从他眉心缓缓复苏,如同寒夜将尽时第一缕破晓之光。
可这光太弱了,若大阵彻底爆裂,地火焚天,连渡劫期修士都难逃灰飞烟灭,更遑论一个尚未醒转的残魂?
“不能死在这里……”苏云清喃喃,声音轻得几乎被雷声吞没,“你还未睁眼,我怎能先走?”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时,眸中已无惧意,唯有决绝。
指尖猛然划过掌心,鲜血喷涌而出,他以血为引,将残存的丹火自丹田逼出——那是一簇温润却炽烈的青白色火焰,乃是他毕生炼丹之道的凝聚,是生命与生机的具象。
与此同时,他引动玉珏中残留的那一丝谢无渊的剑意,以及阿芜从九尾之中源源不断输送而来的纯净灵力。
三股力量在他掌心交汇,剧烈震荡,几乎要将他双臂撕裂。
可他咬牙撑住,一字一句,如誓如咒:
“不是你护我,不是我救你……是我们,一起活着。”
话音落下的刹那,玉珏嗡然长鸣,仿佛沉睡万年的魂魄终于苏醒。
七字真言齐齐发光,金芒交织成网,竟反向抽取苏云清体内最后一丝本源寿元,化作一道璀璨光流,直贯地底深处谢无渊的心脉!
谢无渊的身体猛地一颤,指尖微动,唇色由死灰转为淡红。
可苏云清的脸却迅速苍白下去,连唇都失去了血色。
他踉跄一步,几乎跪倒,却被一股执念强行撑起。
“还没完……”他低语,抬头望向那即将吞噬天地的阵眼,“还差一步。”
就在此刻,阿芜仰天长啸,九尾齐展,狐火冲天。
她额心那枚传承自苏云清师尊的丹心印记轰然碎裂,磅礴灵力如江河倾泻,尽数涌入玉珏。
她的身形开始虚化,声音却坚定如初:
“师兄,你说过,药童不弃医者心。今日我便陪你,走完最后一程。”
话音未落,她九尾舒展,竟化作一道纯净无瑕的白光长桥,横贯火海,直抵阵眼石碑!
与此同时,四野虫鸣骤起。
成千上万的青蚨自荒野、山林、地缝中奔涌而来,它们本是毒瘴所化,却在这一刻俯首低伏,以身为基,以毒雾凝桥,在烈焰中铺出一条蜿蜒而坚韧的“虫桥”。
虫身相叠,层层不息,竟在毁灭之火中筑起生之通路。
影六与尉迟烈对视一眼,无需多言,双双踏桥而上。
刀光剑影劈开烈焰与乱流,为身后之人斩出一线生机。
风烈如刀,吹动苏云清残破的衣角。
他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又望向那条由灵兽、虫群、忠仆共同筑起的桥。
忽然,一滴温热的血落在他手背。
他怔住。
转头,只见小药童阿芜悄然立于身后,腕间鲜血淋漓,一滴晶莹剔透的本源精血正缓缓滴入玉珏之中。
“你救我一命,我还你一缘。”她轻声道,眼中含泪,却笑得温婉如初,“这是命定的回响。”
血光融入玉珏,刹那间,第九槽中第八字缓缓浮现——
“愿”。
八字连珠,金光大作:心渊归愿誓承心愿。
面板剧烈震动,一行血色文字浮现眼前:
【命契反哺·终式解锁——可牺牲使用者全部寿元,换取绑定者完全复苏。
契将永固,但施术者或将魂散,永不得转生。】
苏云清看着那行字,久久未语。
然后,他笑了。
不是悲,不是痛,而是一种近乎圆满的平静。
“够了……”他轻声道,指尖轻轻抚过玉珏,仿佛在抚摸某个人的脸颊,“只要……你能睁眼。”
他缓缓抬步,踏上虫桥。
一步落下,脚底血印斑斑;
两步前行,衣袖燃起火光;
三步之后,风吹散了他最后一缕气息。
可他的背影,却挺得比剑更直。
玄姬立于高台,黑袍猎猎,望着那道逆火而行的身影,忽然癫狂大笑:“蝼蚁!你不过蝼蚁,也敢逆天而行?!”
苏云清没有回答。
他只是抬起眼,血泪自眼角滑落,染红半边脸颊。
可那双眸,却亮得惊人,如星坠凡尘,如剑破长夜。
他望着她,也望着这即将毁灭的世界,声音沙哑,却字字如钉:
“蝼蚁……亦可撼山。”他踏上虫桥,一步一血印,直抵阵眼石碑。
脚下是翻涌的地火,头顶是崩塌的苍穹。
虫桥在烈焰中哀鸣颤抖,每一只青蚨都在燃烧自身,以毒凝桥,以命铺路。
苏云清的脚步却未曾迟疑,仿佛踏的不是通往毁灭的绝径,而是归家的长阶。
他的经脉早已寸断,丹田空荡如枯井,唯有那一缕执念,如残烛微光,在风中不灭。
玄姬立于高台,黑袍猎猎,眼底翻腾着讥讽与震怒:“你不过蝼蚁,也敢逆天?!你可知道,这大阵乃上古遗阵,连渡劫巅峰都难破其一角——你区区元婴之躯,竟妄图以血肉之躯逆改天命?!”
苏云清抬眼,血泪自眼角滑落,染红半边脸颊。
那双眸却亮得惊人,如星坠凡尘,如剑破长夜。
他望着她,也望着这即将焚尽的世界,声音沙哑,却字字如钉:
“蝼蚁……亦可撼山。”
玉珏在他掌心剧烈震颤,仿佛与天地同频共振。
他不再言语,右手猛然一旋——丹火冲天而起,那簇青白火焰,是他毕生炼丹之道的凝聚,是他以心火淬炼出的生命之焰。
此刻,它不再温润,而是狂暴如怒龙,裹挟着他最后的精血、寿元、道基,逆天而上!
“反向共燃——启!”
他将玉珏狠狠拍入阵眼石碑中央!
刹那间,天地失声。
金光自碑心炸裂,如日初升,撕裂了黑焰翻腾的幽渊。
八字符文齐鸣,“心渊归愿誓承心”八字连珠,金芒交织成网,贯穿地脉、直抵天穹。
玉珏中积蓄的全部力量——苏云清的命契、阿芜的灵血、谢无渊的残剑意、万虫的毒魂、九尾狐火的守护之力——尽数被引动,化作一道逆流之河,自碑心倒灌而下,奔涌向谢无渊沉睡的躯体!
轰——!
石碑炸裂,碎片如刀雨四溅。
天噬大阵发出濒死的哀鸣,黑焰节节溃退,地火如潮水般退散,崩裂的地脉竟开始缓缓愈合。
天地间的压迫感骤然消散,仿佛有一只无形巨手,将即将倾覆的苍穹重新托起。
风停了,火熄了,连雷声都归于沉寂。
天地骤静。
苏云清踉跄后退,身形几近透明,仿佛随时会随风散去。
他的指尖还残留着玉珏的余温,唇角却扬起一丝极轻的笑——像春雪初融,像晨露将晞。
就在他即将坠入地隙、被深渊吞噬的瞬间,一只冰冷的手猛然自虚空中探出,死死扣住他的手腕。
力道之大,几乎捏碎他的骨。
他怔住,缓缓抬头。
谢无渊不知何时已坐起,玄衣染尘,发丝凌乱,眉心那道封印裂开一道血痕。
可他的双眼,正缓缓睁开。
千年寒冰碎裂,万古孤寂褪去。
那一双曾漠视众生的眸子,此刻盛满了痛彻心扉的清醒,与几乎失控的震颤。
“我说过……”他嗓音沙哑,如钝刀割喉,一字一顿,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谁阻我,断。可你……怎敢,先我一步断?”
苏云清靠在他肩头,气息微弱,却笑着抬起手,指尖轻触他冰冷的脸颊,声音轻得像一声梦呓:
“因为……这次,换我撑伞了。”
话音落,玉珏第八字“愿”金光大盛,光芒如潮涌动,映得天地皆明。
第九字的轮廓在光中若隐若现,似有古老誓约即将苏醒。
而虹桥尽头,两道模糊身影缓缓转过身来——一袭素白衣袍,一柄残旧药锄,似曾相识的温和笑意,在光影中静静凝望。
苏云清的意识渐沉,双心契在胸中剧烈震颤,仿佛要冲破血肉。
就在此刻,面板在他残存的神识中浮现一行猩红文字,无声闪烁:
【警告:命契超载,魂体剥离倒计时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