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子受过的罪,难道要他再来一遍?”
禺疆想起后来那些事,不免觉得后槽牙隐隐发酸。
当初那个被他随手拎回北境、裹在貂裘里只会奶声奶气喊“师父”的小团子,究竟是怎么长成后来那副模样的?
禺疆至今还记得,他杀回九重天时,满腔皆是沉积了三百万年的冰寒与毁灭欲。他本想看看那群道貌岸然之神痛失珍宝的嘴脸,这才顺手掳走了这据说最受宠的天地幼子。
他甚至想过,或许该用这孩子炼药,或是将其染黑,让天庭彻底颜面扫地。
当他把小十一带回九荒,看着那孩子捧着他随手抢来的、据说是仙界最好的启蒙典籍,眨着亮晶晶的眼睛问他“师父,这个字念什么?”时,禺疆那满腹的怨戾和破坏欲,莫名就卡了壳。
那双眼眸太干净,带着全然的信任与依赖,与他记忆中那些充斥着算计与背叛的目光截然不同。他伸出的、原本打算做些什么的手,最终只是生硬地落下去,翻开了书页。
“老子受过的罪,难道要他再来一遍?” 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冒出来,让他烦躁地啧了一声。
行,不养魔头了。
老子要养,就养出个三界最完美、最耀眼、让玄弋那老东西望尘莫及的三界九荒唯一真神!
于是,画风陡然一变。
世人皆以为,十一落在魔头手中,必然日日受尽折磨,被灌输邪恶思想。殊不知,九荒深处,上演的却是这样的戏码:
禺疆抢来仙界最高深的道法典籍,逼着十一,或者有时候,也被小十一用亮晶晶的眼神望着,半推半就地陪他一起研读;他带着十一遍历尘世,看尽民生多艰,教他何为“责任”而非“掠夺”;他甚至将自己于炼狱中领悟的、掌控雷霆与毁灭的法则,掰开了揉碎了,转化为最本源的力量认知,融入小十一的修行根基。
当然,魔尊的“教导”总带着他独特的风格。
“哭什么?被欺负了就打回去!打不过?打不过还有老子!”
“规矩?那都是弱者定的!真正的强者,是让别人按你的规矩来。”
“心软可以,但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记住没?”
他嘴上说着最狠的话,行动上却将小十一护得密不透风。他在自己打造的“魔窟”里,硬生生为褚珩开辟出了一方净土,将他教导得风姿卓绝,心怀苍生,修为深湛。
*******
数百年弹指而过。
当“北辰仙师”之名响彻三界时,所有曾断言他将在魔头手中陨落的仙神都惊掉了下巴。
这位由“魔尊”亲手教养出的天神,非但没有半分邪戾之气,反而以其仁心与铁腕并济的风范,平弱水、整南荒、革旧弊,赢得了三界众生的由衷敬仰:
幽冥弱水倒灌人间,蚀骨**。褚珩亲赴冥河源头,以自身半身神力为引,辅以北境秘传的玄冰阵法,冻结泛滥的弱水七日七夜,为百万生灵争取到撤离时机。
南荒群妖割据,战火连年。褚珩未动一兵一卒,孤身入南荒,三日间连破七位妖王阵法,却未伤其性命,最终立下“以战止战,以约束代屠戮”的南荒新规。至今南荒最大的城池中央,仍矗立着他手持法典、目含悲悯的玉像。
他力排众议,在天庭推行《巡天律》,将各地山神、河伯的考评之权交予当地生灵。曾有水君滥用职权致千里大旱,百姓祈愿直达褚珩案头,他当夜便擒拿水君押赴斩仙台,亲自监刑,仙凡震动。
每逢人间浩劫,无论是瘟疫、饥荒还是魔物侵袭,总能见到北辰仙师以及北境天兵神将的身影。他麾下神将皆奉铁律:“救灾从速,弊在迟缓,缓不救急。”。曾有老农在重建的家园前焚香祝祷:“不求神君法力无边,但求北辰神君康健。”
他的神殿从不收取珍贵贡品,只悬一枚玉磬,凡有冤屈苦难,击磬三声,必有回响。三界皆传:“北辰之光,照彻幽冥。”而当他身着银甲巡视四方时,总有胆大的小仙童躲在云层后,偷偷撒下新采的星屑,落在他肩头,恍若披着一身温柔的星河。
这位自九荒横空出世的北辰仙师,温润如玉,谦恭有礼,道法高深,悲悯众生,简直是仙界楷模!
而禺疆,则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位完美天神的背后,站着的是那位他们谈之色变的魔尊。
*****
九荒之巅的冰璃神殿在晨曦中渐渐隐去,两道身影于风雪中分道扬镳。
褚珩向南,银甲映着初升的日光,步步生莲。所过之处枯木逢春,焦土生芽,受妖魔侵扰的村落重现炊烟。他身后渐次亮起万家灯火,宛若星河坠入凡尘。
而禺疆......
他摇身一变,给自己套上了“魔尊”的骇人名头,四处兴风作浪……
当瑶池仙酿熟成、正准备开坛进献凌霄殿时,他会“恰好”路过,卷走大半,只留下一地狼藉和一张写着“味道尚可”的狂放字条。
每逢天庭举办蟠桃会、盂兰盆节等盛大典礼,他必在北境弄出些惊天动地的“异象”,或是魔气冲霄,或是召来万年不遇的暴风雪,逼得各方仙神心神不宁,好好一场盛会总是草草收场。
但凡有天庭看中的、即将飞升或有特殊天赋的散仙或精怪,他总会抢先一步现身,或威逼,或利诱,或单纯展现强大力量将其折服,统统划拉到自己麾下,美其名曰“北境广纳贤才”。
天庭规划好的、富含灵脉的仙山福地,他会提前去打下自己的魔气印记;预定开采的稀有矿藏,他会派手下精锐先行占据。等天庭仙官拿着批文兴冲冲赶来,只能对着漫天魔气和“魔尊属地,擅入者死”的警告石碑干瞪眼。
他收服麾下的小妖小鬼最擅长在三界散播各种真真假假的消息,从某位德高望重的仙君私下凡尘沾染情债,到天庭某项新政实则包藏祸心……搅得仙界舆论场乌烟瘴气,让负责舆情的神官焦头烂额。
他这些举动,看似破坏性不大,但精准地踩在天庭的面子和实际利益上,如同牛皮糖一般,甩不掉,治不了,让九重天上的众神一提及“北境魔尊”就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他甚至在每个朔月之夜故意搅动天地异象。
青色大氅扫过雪原的刹那,魔云笼罩三重天,顷刻间将苍穹染成墨色。他踏过的冰川裂开深不见底的沟壑,煞气凝成的黑龙盘踞在昔日讲经的道场。三界传讯晶石疯狂闪烁,最新战报映亮每张惊恐的面容:
「北境魔尊现世,三日连破九城」
当九霄诸神在凌霄殿急得跳脚时,他正慵懒地卧在九荒神殿内的玄冰榻上,把玩着各地进贡的诛魔檄文——那些字句越愤慨,他眼尾的魔纹就越妖异。
当褚珩在南方为孩童拂去鬓角落花时,禺疆正将不肯臣服的妖王头颅悬挂在魔宫辕门。
世人只见魔尊将七十二妖王的头颅悬于辕门,却不知那些狰狞面目在月光下会显露出细密的蛛网一般的裂纹——正是褚珩幼年学不会引星诀时,赌气在玄冰上乱划的涂鸦。
一位奉命除魔的神庭使者在被禺疆耍的团团转仍旧连人家一片衣角也摸不着之后,出离愤怒了,在凌霄殿声泪俱下地控诉,此时,褚珩正摩挲着这位使者新缴获的「头骨法器」。指尖抚过妖王眉心那道歪斜的北斗七星,突然低笑出声——第三颗星的位置,分明是当年自己耍赖不肯练功时,师父握着他的手强行点上去的。
「真是…」天神将头骨收入袖中,转身时眼尾掠过北海方向,莫名被取悦了,「连发脾气都要帮徒弟磨炼法器。」
魔尊禺疆其中八成恶名,都是他为了配合这出大戏,自己夸大甚至编造出来,吓唬那些无聊神仙的。他看着世人被他耍得团团转,自得其乐。
更让他暗爽的是,在无人知晓的幕后:
那位受万仙敬仰的北辰仙师褚珩,会为他亲手沏上温润的仙茶,语气带着无奈的纵容:“师父,今日又去吓唬谁了?”
会在听闻他“攻打”天界下属疆域后,与他“激烈”过招,回头却细心查看他可有损伤。
他扮演着颠覆世界的魔尊,褚珩则扮演着守护秩序的北辰仙师。
这世间最极致的“正”与“邪”,竟成了他们师徒二人心照不宣的游戏。
昔日南天门前那一声“师父”,最终教养出的,是一个洞悉他所有孤独与别扭,并愿意用整个世界的温柔来包容他的——唯一之人。
或许最初,他只是想将这“天帝血脉”养成一件最完美的复仇工具,让天道亲眼见证自己的继承者走向对立面。但现在——
禺疆想起三个月前,自己立于北冥之巅,眼前是被**已经归顺于他的火醨一族,他心有所感,举起手来,看着掌心悬浮的金色命线——那是他前夜从褚珩战甲上悄悄截取的一缕天道祝福。
命线另一端,年轻的天神正在南境为人间降下甘霖。
魔尊忽然低笑起来。颠覆三界?重建秩序?那些蛰伏在北海深渊日夜叫嚣的野心,此刻竟不如指间这缕微光来得滚烫。
禺疆想,这感觉……似乎比颠覆三界,要有趣得多,也重要得多了。
-_-||依旧是一些铺垫,当然是为了后边的合体打怪兽做准备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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