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礼身体僵硬了片刻,别扭的移开视线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今述朝他走过来,微微弯了一点腰和他平视,在卿礼要再次躲开目光时猝不及防的伸出来手。
卿礼一惊,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今述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沉声道:“别动。”
卿礼下意识屏住呼吸,看今述抬手,轻轻抓住了不知何时飘到他头发上的蒲公英。
今述笑着松开他,捏着蒲公英举到他的面前:“乖徒,你想变成蒲公英和它们一起生长吗?”
卿礼冷着脸把他手里的蒲公英拿走:“你最会胡说了。”
今述居然点点头:“是啊,为师就是很会胡说。”
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卿礼默了默,他盯着手里的蒲公英,好半晌没说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卿礼将手中的蒲公英放走,抬眸认认真真的看着今述,“之前是我多管闲事了,以后不会了。”
他说完这话就重新垂下了眼眸,说出来本该轻松很多,可他的心脏却不受控制的有些难过。
这太奇怪了,他怎么会有这种心思?
然而这种难过才刚刚冒头,就被今述的话强硬的压了下去:“乖徒,是为师的错,为师应该与你说清楚,总让乖徒心落不到实处,是为师太不称职了。”
卿礼心跳不可抑制的加快,他抬眸错愕的看着今述,睫毛轻轻颤动。
他没想过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但心脏仿佛被一下子填满了,酸酸涨涨的。
他本来已经劝好了自己,可在对方这句道歉之后却再也抑制不住的委屈。
今述上前,轻轻把人抱在了自己的怀里,第一次以环抱的姿势揉了他的脑袋。
卿礼安静了很久,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矫情,尴尬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眼神飘忽不定。
今述没戳穿他的不自在,拉着他重新坐下来,认真组织语言向卿礼解释。
“之前邬一叫我师傅,想必我的身份你心里大概有了猜测,但可能还是会有些偏差。”他顿了顿没有点明,并且略过了救卿礼的原因部分,继续道:“之前在暮云山腰的小木屋那里,为师隐约感觉到封印有异动,所以打算前来看看,但异动在出发之后又消失了。”
“之前也说过,为师如今看不了过去和未来,所以并不清楚会发生什么事情。昨晚在你睡着之后为师去看过封印,那时没有异常,但心里有些不安,邬一便留下守着封印。”
“只是没想到,对方会在今日动手。”
今述说完缓缓叹息一声,对这意料之外的事情有些懊悔:“是为师的疏忽。”
卿礼:“所以,你下山的目的就是要阻止妄想破坏封印的人。”
今述应声。
两人又沉默下来。
人一旦有了牵绊,便不再自由,卿礼第一次深刻的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若放在前世,他身为仙门子弟,思想上受到的潜移默化的影响或许还会为了天下大义插手这件事,不可能做到袖手旁观。
但放在今生,且不说他已经对仙门失望,即便仙门对苍生的付出是实实在在的,但施加在他身上的东西永远无法抹杀。
再者,前世他在仙门柳家的记忆逐渐消散,他更加对这些念想淡忘。
所以凤凰岛再次分裂也罢,他能不能活也罢,这些他都不会在乎。
他对自己尚且没有责任感,对这世间更没有责任感,所以便无所谓如何,或许百年之后世人评判他凉薄无情,但这件事与他无关,没有人生来便要为所有人付出,这世间任何没有亲身参与过的人都没资格对他指摘。
但现在,他阴差阳错的被今述救下,阴差阳错的拜他为师,而这个人,与这天下苍生扯上了关系。
他只是恰巧在世间与责任之间选择了这个名为今述的平衡点。
他不是为了苍生,不是为了责任,他只是想和这个人一起。
卿礼问:“接下来的四个封印都要去吗?”
今述想了想回答:“大概是都要去一遍的。”
“等一下。”卿礼突然意识到一个不合理的地方,“传闻凤凰只封印了大陆三次,为什么会有四道封印?”
今述顿了一下,目光深深的看着卿礼回答:“一直都是三个封印,派四个人镇守……也许是因为计划有变。”
卿礼一直看着远方的天空,没注意到他的目光,继续道:“所以凤凰在第三次封印时就早预料到了会有这一次灾难?”
今述收回目光,手指微微收紧,淡淡道:“也许吧。”
两人不是并排坐下的,今述的位置要稍微靠后一点,所以一抬眸便能看到沉思的卿礼。
说完那句话之后,他松开了手,轻轻抬起了手,似乎想碰一碰他的头发。
但下一秒卿礼动了动,他的手又迅速垂下,目光也迅速从他身上挪开了。
卿礼抬眸看了一眼远处,这里的蒲公英在昨日便已经飞走了,只有零星几个还静静的的风中乱颤。
夕阳又坠了些许,天已经有些擦黑了。
卿礼站起来看着今述,问:“现在要去看封印吗?”
今述点点头又摇摇头:“他必定已经不在封印处了,为师过去看一眼封印有没有出什么意外,邬一受了伤,你去陪着他便好。”
卿礼不疑有他,点头答应了。
于是两人分开,朝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卿礼回到小木屋,邬一静静的躺在床上,他脸色还有些苍白,但身上的伤口居然真的已经好了大半。
卿礼在床边坐下来,邬一睁开眼睛看他。
卿礼不是个擅长找话题的人,但就这么沉默着总有些奇怪,他默了默道:“你说明日便能好,居然是真的。”
邬一露出一个苍白的笑来:“伤好的快才能早点去做下一件事。”
卿礼:“所以这也是可以修炼的法术吗?”
邬一目光看向屋顶,似乎陷入了回忆中:“是吧,人间有金木水火土五元素,木元素与治愈相关,若你能变成树,就能好的很快了。”
卿礼:“……倒也不必。”
邬一笑了笑,又重新看向他:“和师傅和好了?”
卿礼沉默了一下,点头。
邬一:“我大概也能猜到你生气的原因,师傅就是这样,他只是习惯了自己去做很多事情,但这次之后应该会试着改一些吧。”
卿礼盯着他的眼睛,心上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绷着脸道:“他改不改都和我无关。”
邬一又笑了笑:“怎会无关呢?他那么在乎你。”
“他在乎我?”
邬一眼睛缓缓闭上,声音有些虚弱,还带着些困倦,呢喃道:“是啊,很在乎你。”
卿礼愣了愣。
今述随心所欲,路上会认真教人画符,偶尔又带着他玩小孩子的东西。
这一路相处下来,他能感觉到今述对他多少有些不同,可要说在乎,他不敢认下来,因为这个人谎话太多,他不知道那些好是习惯的伪装还得出于真心,如果换任何一个人和今述一起,是不是还会这样。
若说特别的,那便只有今述是在众仙门的围攻下救了他,邬一是看到了这段过往,所以才说今述很在乎他吗?
卿礼想开口再问问邬一,却发现邬一已经睡着了。
不得已,他站起来退出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月亮已经悬挂在天上,小木屋笼罩了一层银白薄纱。
卿礼揉揉有些疼的额头,打算去找找封印地,然而刚迈出一步突然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叫喊声。
他脸色一变,迅速飞身朝声音处掠去。
然而这个方向有些不对劲,卿礼想到了什么,心狠狠的往下沉。
在靠近目的地大概五米处,他猛的停下来,他看着远处,错愕的睁大了眼睛——
这里是蒲公英田,昨日还是天堂美景,可现实,他看到一个小女孩儿坐在中央大哭,浑身染血,而她的身侧,是一具尸体。
圣洁的月光照在这片土地上,却更显得诡异。
卿礼浑身僵硬,一步也迈不出去,风呼啸而过,刺的他浑身冰凉。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小女孩儿旁边的,这具尸体浑身都被火刃一般的利器灼伤——竟与邬一身上的伤口如出一辙!
只不过,他已经没了呼吸,胸膛没有任何起伏。
一阵风略过,是今述飞身来到了他的身边。
卿礼抬眸看到了他身上的血,丢失的三魂七魄一瞬间回归,他猛的拉住今述的手,皱着眉问:“怎么回事?”
今述轻轻拍拍他的手背:“我遇到了面具人,他先前没有破坏封印,而是在封印处设了陷阱,为师之前没有注意到,更没料到他今日会突然出现,所以不小心伤到的。”
卿礼眉头皱的更紧了:“他是冲你来的?”
今述不置可否,但想法差不多,他安慰道:“无大碍,很快就好了。”
卿礼依旧冷着脸,眼中充满不悦。
今述叹口气,转移话题:“先处理这里的事情吧。”
卿礼没说话,但默认了。
今述这才看向那具尸体,看清上面的伤口时,他脸色一变。
压下心头的千头万绪,他走过去在小女孩面前蹲下来。
小女孩还在哭,先前的声嘶力竭已经耗尽了力气,眼泪也流干了,只能小声的抽泣。
今述轻轻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柔声安慰:“不哭了,睡一觉就好了。”
卿礼看不出他用了什么方法,在这句话说完之后女孩儿居然奇妙的安静了下来。
今述把女孩轻轻抱起来放到卿礼身边,卿礼下意识的躲了一步,两人同时愣了一下。
今述试探着道:“你看她一会儿,我去处理一下尸体。”
卿礼哦了一声,蹲下来和小女孩大眼瞪小眼。
小女孩:“……”
今述勾了勾唇,重新返回尸体身边,他深吸一口气,手掌摊开向上,金红色的光芒渐渐凝聚,然而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在法术凝聚的那一刻,一旁安安静静的女孩儿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尖叫声,她伸手指着今述,声音充满恐惧:“是你杀了我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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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述不是凶手,没有误会(不喜欢写误会分开这种剧情)
今述:你看她一会儿,不是看她一会儿
卿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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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