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述闻言笑了一声,卿礼被他这声笑惹的浑身更加不自在,却听今述道:“乖徒,你喝醉的样子……”
然而他话说一半不继续了,卿礼等了半天等不到后续,扭头冷着脸看他:“喝醉的样子如何?”
今述懒洋洋一笑:“喝醉的样子很乖。”
“……”
卿礼猛的转过身去,刚刚的热度没褪下去,现在反而更变本加厉了。
今述继续道:“真的很乖,像一只小奶猫。”
卿礼冷声蹦出一句:“闭嘴。”
今述看他声音已经冷了,知道再逗下去怕是不得了,于是笑了笑伸手拿了一件新的衣服出来放到了床边。
“换衣服吧,为师出去等你。”
门打开又关上,卿礼眼神落到那件新的衣服上,忍不住愣了愣。
与第一次见面时一样,都是红色的衣裳,只是这次的比起上次来要暗一些,上面的花纹也更加繁杂。
卿礼沉默的拿过衣服穿上,思绪却渐渐飘远。
他对自己的穿着向来没什么要求,但前世的记忆中大多都是穿着白色衣裳,今生除了先前的大红披风再没自己穿过别的红色,与今述初次见面时他穿的也是白色衣裳。
按理来说今述应该给他浅色衣裳,但这人自己偏爱浅色衣裳,却偏偏把这鲜艳的衣服给了他。
可他似乎更喜欢红色。
仿佛他的爱好在不知不觉的变化,逐渐和前世的喜好偏离,也逐渐与原始的习惯脱离。
是今述有意为之想让他忘记,还是他自己选择重来呢,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似乎是见他半天不出来,今述敲了敲门,他的思绪被迫打断,应了一声:“马上。”
他眼神不经意扫过一旁的发带,最终伸手拿过来,第一次将自己的长发束了起来。
镜子里的自己有些陌生,不是自己的脸,也非经常穿的衣裳,就连发型都与以往的习惯不同,卿礼看着陌生的面孔,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虽然这张脸比起原来的过有而无不及,但终究是不一样的。
可他的记忆在慢慢淡去,前世的那些记忆若是不刻意去想甚至不会觉得自己是重生回来的。
他好像已经渐渐忘记了自己的模样,仿佛这就是他本来的样子。
是重生的后遗症吗?
他攥了攥手,转身出了门。
门外今述倚着门框,听到开门声下意识的抬眸看过来。
下一刻,他愣在原地,那双眼睛里流露出错愕的神情来。
卿礼被他的眼神看的不自在,疑惑道:“有什么问题吗?”
今述回神,压下心头的千思万绪,藏好了眼里的神色,笑着重新抬眸看他:“没有,是个俊俏的公子。”
卿礼红着耳朵尖转移话题:“去哪里?”
今述站直身子:“带你去看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卿礼随着他一起走,眼神扫了一圈四周,没看到邬一,他疑惑道:“邬一师兄呢?他不一起去吗?”
今述头也没回道:“他遇上一点事情需要解决,今日只有你我二人。”
卿礼哦了一声,没多问。
昨天虽然已经把这小木屋看了差不多,周围的景色也已经欣赏了个七八分,但今日看到的却远远超出了卿礼的想象。
那不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的场景,确是他此生都不可能忘却的盛况——
在这小木屋后方大概不到五百米的地方,有一处旷野。
嫩绿的青草刚刚探出头来,阳光下是漫山遍野的蒲公英。
像是在等待他们的到来,停下的一瞬间,风从天际滑落掠过远方的森林,带着木香与青草的芳香袭至这片土地。
下一个瞬间,无数白色的蒲公英种子随风而起,四散奔逃至天涯海角,金色的光芒穿梭其中,天地仿佛骤然失去色彩。
那一瞬间,世间所有的空茫消散,他仿佛站在了天堂彼岸。
他面前的人转过身来,明媚的春光洒落在他的身上,风吹起他的衣摆,像是要同这蒲公英一起飞远。
卿礼下意识的伸手,却在伸到半空中时回神,眼神中第一次带上了些许无措。
他正要把手收回来,却不料被今述抓住了,顺着手指向上,他看到了今述微笑着的脸。
今述:“想牵为师的手就早说嘛,不要害羞。”
刚刚的氛围被他这句话一下子冲散了,卿礼面无表情的甩开他的手,上前几步在漫天蒲公英的世界里坐下来。
今述也笑了笑跟着坐下来。
“这些蒲公英是邬一师兄种的吗?”
今述闻言手撑着后脑勺躺下了,仰头看着天空和蒲公英道:“是啊,很美吧。”
卿礼也顺势躺下道:“邬一师兄很喜欢蒲公英吧。”
今述歪了歪脑袋看他:“为什么这么说?”
卿礼:“他不喜欢为什么要种这么多?”
今述笑了笑,重新看向漫天的蒲公英:“他给为师种的蒲公英。”
卿礼疑惑侧眸:“为你?”
“是啊。”今述叹气,“我曾经说过想看漫天蒲公英飞舞,看它们落到每一个地方,所以他就种下了这么多。”
卿礼沉默了一会儿,道:“没想到你也会有喜欢的东西。”
岂料今述却摇摇头道:“说不上真的喜欢,只是大约是喜欢的吧。”
卿礼不解:“为什么是大约?”
然而今述并没有解释,他看着远处缓缓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蒲公英扎根在地上,但风来了,它就变成了很多个,多到遍布世界每一个角落。”
卿礼顿了顿,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他的心却突然空了一下,这种说不清楚的情绪让他没打算继续追问下去,于是就顺着今述的话嗯了一声。
今述突然喊了他一声:“乖徒。”
卿礼下意识应声向他看过去。
“没事,就是想看你回头。”
卿礼无语了片刻,冷着脸别过了头。
师徒两人在这里待到了傍晚,今述说是只有他们两个人便真的一天都没有见到邬一。
落日垂落山腰,余晖染红半边天。
他们踩着夕阳下的影子往小木屋走。
然而半途中今述动作一顿,脸色一瞬间苍白,卿礼还没来得及问原因,今述就迅速冲了出去,卿礼连忙跟上。
两人前后脚刚到门口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来不及多想迅速朝屋内冲过去。
屋内邬一浑身染血瘫坐在地上,身上的衣服被割裂出了许多划痕,鲜血从划痕中渗出来,顺着滴落到地板上。
邬一此刻面色苍白,嘴角有血留下来,正在费力的伸手给自己涂药膏。
两人脸色一变,快步走过去。
今述率先拿过他手中的药膏,抬手凝聚法术为他治疗。
卿礼问:“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邬一摆摆手道:“无事,去检查封印的时候被封印误伤了。”
卿礼目光落到他的伤口上,这些伤口不像是普通的刀伤也不似剑伤,仿佛是被火刃生生烫出来的伤口,看上去狰狞无比。
邬一的说辞太过拙劣,卿礼皱着眉追问:“师兄本就是镇守封印之人,怎会被封印误伤。”
邬一叹口气解释道:“不完全是误伤,是突然出现了一个戴面具的人,他进入了封印似乎想要破坏掉,我为了阻止他才被误伤。”
卿礼抬眸:“面具人?”
今述插话道:“先别管别的,把伤治好再说。”
卿礼抬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今述察觉到他的目光,问:“怎么了?”
卿礼冷着脸问:“你先前说邬一师兄遇到了一些事情需要解决,你猜到了他会遇到什么,所以你是故意不让我靠近封印的,为什么?”
今述正巧收起了法力,闻言微微一愣:“为师没有了预知未来的能力,如何知晓他会遇到什么,又谈何故意?”
卿礼皱着眉没说话。
“你不信为师?”
卿礼道:“你先前急着要做什么事,所以提前就带着我出发了,这一路上除了今日之事再无其他事情能让你放在心上,可你为何今日却又带着我躲开了?”
今述沉默下来,他眸光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半晌才垂眸道:“你这是在责怪为师吗?”
卿礼撇开脸:“我没有。”
邬一轻咳一声道:“师傅,师弟,我的伤明日便可好了,不必为了我这件小事闹得不愉快。”
卿礼一声不吭,直接站起来朝外走去。
他身后今述的神色变了变,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喊住他,但最终没发出声音来。
卿礼从屋子出来就开始漫无目的的走,不知不觉竟然又走到了那片种满蒲公英的草地上。
这样的美景很治愈,他的思绪也渐渐冷静下来。
先前的话说出来并非是一时的冲动,他不是怪今述的不负责,他明白这个人虽然表面什么都不在乎,可在意的事情都会认真对待,比如叮嘱他喝药,比如悄悄在符纸后面加法术,比如总是为他准备好披风。
他只是觉得这种什么也不知道的感觉太憋屈了。
从一开始下山时他就知道今述有要做的事情,但这一路都太过平静,他要做的事仿佛突然被凭空解决了一般。
他每天只是跟着今述一起,但从来没有了解过他。
明明最初他不关心这些的,可是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想要知道他的想法和目的了呢?
卿礼后知后觉的觉的刚刚的话似乎有些多管闲事,更何况现在当务之急是面具人的事情,他也是奇怪,竟然在这样不合时宜的时间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回去道个歉,然而转身的那一刻,他突然睁大了眼睛——
今述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此刻正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陪着他。
蒲公英在初春还没有开,这里是用了法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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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俊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