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青青坎上流 第318章 五九.3 仇人相见

左侧的窑洞轰然倒塌，撑着洞顶的木桩吱嘎嘎响着，慢慢开始弯折，红砖黄泥纷纷落下。铁圈不得已带着手下向外冲，边冲边喊：

“龙老板，留条生路，日后好相见。你把我赶尽杀绝，道上兄弟也不会放过你！要命要钱，好好选！”

“等等等等！”外面的枪声突然停了。

“铁老板，还是你吗？”

“不是我是谁？！”

龙得水觉得不对。他明明叫铁圈带人做掉闵三强，拆掉撑顶的木桩，让闵三强悄悄地人间蒸发，铁圈应该不在了。他离开时留下个底线藏在外面草丛里，回信息说铁圈已离开，闵三强活不过今晚，他才让底线跟在后面撤退了。

他从医院出来，把已经去世的老妈抛到脑后，又开始谋划闵三强的事。冷静下来后，对弄死闵胖子也有点忌惮。既然又诈出另一笔钱，与铁老板平分也不是不可以，就怕他黑吃黑，把自己灭了。

发现里面有埋伏，龙得水先想到赵洪。是他找人直接上手抢钱？顺便灭口？这怂货看着老谋深算，一两千万就迷疯了眼？仕途都不要了？再细想又不对，帮他摆脱追债人的警察不是赵洪派的嘛？他又何必左手打右手？想来想去也想不通，干脆TMD不想了，干就是了！

竟然是铁圈又打了回马枪。龙得水嘿嘿冷笑，当然回啦，一两千万呢！

“日你姥姥滴！是你还向我甩斧子！”龙得水非常生气。

“你哈怂向警察出卖我！我早晚弄死你！”铁圈更生气。

龙得水一听，不气反笑起来：“误会误会！铁兄，这是自己人！”

“胡说！这条子化成灰我都认得。”铁圈依然稳稳端着枪。

外面传来商议的声音。一会，一个沉稳淡漠的男声在洞外响起：“你让兄弟们收起家伙，我进来了。”接着响起脚步声。

铁圈犹豫一下，探头看看，果真那个警察举着双手慢慢走进来。他的脸上还戴着口罩，可他的脚步身形铁圈到死都不会忘记。

当年那一架打得惨烈。老板昧了他们的工钱，还制造意外拿了一大笔保险费，铁圈为工友出头，偷了老板两块手表，误伤老板，老板就要弄死他。

魏森负责刑事侦查，发现通辑对象是童年老友，擅离岗位劝他自首，铁圈坚决不肯，话不投机二人翻脸。铁圈不是魏森的对手，几个回合就被铐起来。正要离开，老板派的杀手到了。

魏森不明白，两块手表何至杀人？铁圈更是恨，你贪了我们工人辛辛苦苦的挣命钱，我替工友要回工钱，伤了你也是替天行道，你竟然想要我的命！穷命一条，干就是了！

魏森和杀手缠斗到一起，打得难解难分。铁圈想趁机逃跑，又担心魏森吃亏，更害怕他有生命危险。在他的印象中，魏森应该是最厉害的警察，没有之一，收拾一个杀手绰绰有余。没想到这个杀手像一把锋利的剃刀，出手全是必死杀招。

魏森发现自己无法短时间里制服杀手，抽空将钥匙扔给铁圈，让他报警。铁圈打完110准备先跑，正遇见赶过来的警察。超人啊，刚挂掉电话就瞬移到眼前？！

来人正是威森的搭档李海洋。李海洋利用铁圈的信任一刀捅过去，不想铁圈看到他非常激动，脚下一绊跌倒了，刀子扎在肩膀处。来的警察不是110，不是威森的生死搭档，而是奉老板命过来牵制魏森，放杀手取铁圈性命的双面鬼。

铁圈只能往魏森跟前跑。魏森与杀手缠斗接近他们时，铁圈正被李海洋死死扼住喉咙，接近窒息时魏森跌入他们视线，李海洋的手一松，被铁圈抄起玻璃碎片插到肺部。直到这时，李海洋才呼喊魏森支援。铁圈抢走他的刀，狠狠捅了几下。威森看到铁圈对自己搭档痛下杀手，震惊失措，被杀手走脱。

威森去救搭档，杀手去追铁圈。后事如何，只能在漫长的岁月中，等待时间揭晓。

过去很多年，铁圈还会在梦中见到那一天的惨烈。刀光闪现中，突然惊醒。他钦佩儿时伙伴的坚韧果敢，遗憾的是，二人终是越走越远。

李海洋跟魏森搭档之前，只是偶尔为一个老板的“商业行为”通风报信，赚点外快花花。这在当时不算稀奇。据说有些地方，新警入行后就要拜见当地大佬，明确势力范围，哪些该管哪些能管，都有不成文的行规。扫皇打嘿抓赌，要提前报信，然后抓些小虾米完成任务，只要不弄出大案要案，就算相安无事。

威森入行是跟当时的刑警队长欧阳锋，不懂“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那一套，带得威森也成了铮铮硬汉，落得离职改行的下场。

铁圈那些人的工钱只是初期“发家致富”的基本数字，为这点屁碎银子伤了老板，罪不可赎！老板一定要把这只咬人的蚂蚁捏死。

魏森找铁圈劝他自首，李海洋向老板报告了他的方位，杀手顺藤摸瓜来取铁圈性命，李海洋跟来是为了相机行事，没想到威森如此难搞，自己想暗中帮忙，又被铁圈重伤，正好隐藏他泄露魏森行踪的秘密。

新账旧账，李海洋都不会放过铁圈。他还在做着正儿八百的警察，可以知道他秘密的人不算，不该知道的，有一个算一个，铁圈没得跑。铁圈若和威森见过面，哼哼，有两个算两个，都不能放过。

“误会误会，都是兄弟。”龙得水的蛋糕脸笑出了褶皱。

警察竟然是嘿社会一员。铁圈说不上是喜悦还是轻蔑。来不及多想，窑洞要塌了，铁圈一挥手，带着兄弟跑出尘土飞扬的窑洞。

两拨人见面，龙得水做介绍：“铁老板，叫铁哥就成。海洋兄，叫海哥就成。”

都是混江湖，都是心狠手辣，仇人相见装作不认识，也都不差。

“闵三强呢？”龙得水听到里面轰轰的声音，再扫一眼队伍，没有死胖子。

“应该是……埋里面了。”铁圈犹豫了一下。望望滚出洞口的尘土，冷漠中有些许的担忧。这就有点古怪了。

“为什么不拉出来？”龙得水白腻的脸上泛出青光，骨碌碌转的眼珠射出针尖的锐利。

“快死了。这不发生误会，得对付你们，没人手。”

“只有他嘛？”龙得水青白的脸上渗出汗珠。

麻滴，还想着钱呢！铁圈冷笑一声，转头看看自己手下，慢吞吞地说：“还有两三个，不知是来救他，还是来拿密码，都埋进去了。”

“救他？赵……那个谁的人？”

“不清楚，我们刚跟他们交上手，你们就来了。我们以为警察来拉人，对付你们时，他们想带着死胖子跑，结果……”铁圈示意正在倒塌的窑洞，“估计撞翻了顶梁柱，全完了。”

“那那密码呢？”龙得水的脸僵白如死尸。

铁圈耸耸肩。“正准备跟他们分享，”他指指枪，表示分享的方法，“你们就来了，然后，就这样了。”

龙得水知道里面的情况，虽然不相信真的全完了，但眼前的情景，不信也没理由。

端散弹枪的家伙不明白老大为啥不说实话，也管不着，端着枪瞎瞄，目光一闪，隐约看到洞顶的山坡上似乎有人。咦？他下意识地发出疑问。海哥立刻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山坡上果然有两三个男人的身影……其中一个，似乎有点眼熟。但有草挡着，没办法确认。

李海洋抽出枪，示意龙老板。龙得水没有看到胖子，要过望远镜细看，山坡上的人消失了。

“这么晚了，没可能是村民。管他是人是鬼，先挡住看看。”李海洋说。他虽然戴口罩，还是有点隐约的不安。

“大哥，刚才我们呯呯呯地放枪，会不会有村民报警？”端散弹枪的兄弟看到老大脸上古怪的神色，揣摩他的心意问。

“都是土枪，又在山凹里，没那么大动静，警察不会来。”海哥说。他的枪不是工作佩枪，刚才放的几枪，也是黑市流通的□□。“截住那几个人。”

窑洞是直上直下的陡坡。李警官没有找到上去的路，一挥手，上车堵人。

龙得水对什么人在山顶上没兴趣，只想借李海洋的手要到密码。

铁圈看到李海洋，对分钱已经不抱希望。我TMD拿不到，你们也别想。密码？NO——我没有！

至于李海洋，钱不钱的关他屁事，全是老板的，他只在乎有谁可能认出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没办法对铁圈下手，那就先放过他。李海洋的阴沉，藏在口罩里。

铁圈看着他黑冰一样的眼睛，冷和狠越超他们几个的叠加。手下兄弟已经不多了，这人像是命中煞星，离得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