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圈也急了。魏森那边在想办法从洞顶逃出去。如果成功了,这旧窑洞肯定得塌;如果不成功,他们全军覆没,自己这边也走不脱。
魏森到底干了什么,也怕自己兄弟?想到这条子要害死自己,估计对魏森也下过手。如果威森知道他的真面目,当然也得跑。
想不了那么多了。爷混江湖那么多年,死也得死得像条汉子。铁圈示意兄弟扔出一轮砖头,端起散弹枪站出去,“嘭”得轰了一枪。趁着外面的人躲避,快步向前移到离洞口更近的一堵砖墙边。
还是没有办法走出洞口。洞口外是开阔地,哪怕外面只有一把枪,挨个“秒”他们,也能收拾得差不多。怎么办?
站在土堆顶的路标也傻了。走一个两个可以,老板和兄弟们呢?全不管了?
不管了。妈滴听天由命吧!路标一狠心,转身把招娣硬拉出来,推着向上送,招娣惦记着老大在里面,哭啼啼扭头喊“森哥”,路标不顾一切地把她举起来,顶着屁股往上推:“你先上去!上去才能救拉老大!”
招娣立刻不哭了,手脚并用向上爬。刚划拉几下,泥土草叶顺着手脚的方向滑下来,转眼将站在土石堆上的路标埋到腿弯。
“有树叶就到地面了,用力啊!”路标大喊。
向哪用力呢?招娣双手乱胡划,抓不到可以用力的地方,反而又扒下来一堆泥土草棍。
这样不行,上去一个,大家全死光。可是不行又能怎样。路标急得脑门子迸火星,两只眼睛四处搜寻逃生的办法,鼓得要爆出来……突然招娣手脚有了着落,一下升了上去。
路标肩膀一轻,招娣已经不见踪影。来不及喘气,路标扭头大喊:“老大,快上!”
扭脸正对上魏成。危急时刻,他机灵得很,抛下两个小兄弟第一个爬上土堆。
“滚!”路标恶狠狠地喷他一脸唾沫。
魏成后面的兄弟很识趣,立刻趴在闵三强身上,连拉带拽拖过敏慧。威森在后面抬着脚,把敏慧横着递过来。路标将敏慧顶到肩上,敏慧双手一伸,嗖,又不见了。
路标心说招娣真神了,回去得好好表扬表扬!
威森把自己排在最后。他和路标顶着闵三强向上送,可是出口有限,闵三强的大肚子和大屁股过不去。威森急了,用力将横在顶上的另一根木棍抽开。“哗啦”一声,泥土又滑下来,将三个人全都埋进土里。
“这样不行,老大,我们先上去。”
威森也没招了,点点头,用力抽出腿脚。路标身子轻,双手向上一举,立刻被两双有力的大手拽了上去。瞪眼一看,乐了,竟然是裘江和黎昌盛!怪不得呢。
转身拉出魏成和他的小弟,然后是威森。随后四个男人全力拖拽闵三强。这头死肥猪不只是个沉,还兼胖和大,肚子和屁股埋在土里,身子已成葫芦状。再使蛮力,两只胳膊要拽折了。
下面乒乒乓乓打得紧,如果分出胜负,过来一股力量,轻轻一瞄,死胖子才是真的死胖子。
“松腰带,脱裤子。”身后突然传来陕北腔的地方话。带路的老大爷还在呢。
威森心中一乐,对死胖子喊:“解开皮带脱裤子!”
一、二、三——起!
呲溜——闵三强像一条粗短肥壮的丑人鱼,从泥土堆里腾空而出。
敏慧和招娣站在圈外,死死盯着救人场面。闵三强破土而出,赤果果地暴露在星星月亮之下——内裤外裤、袜子鞋子,都被泥土毫不客气地全部收走。
经过几天煎熬,闵三强已经熬成油腻腻、黑黢黢、壮墩墩、光溜溜的臭泥鳅,活蹦乱跳全须全尾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啊——呸呸呸!
敏慧和招娣又恶心又羞恼,连忙转头避开已经“入目七分”的死胖子。
威森和裘江几乎同时撒手,把死胖子扔在草丛中。
“哎哟——痛死爷了!”闵三强立刻开始唧唧歪歪,左滚滚右滚滚,感受草茎土块小石子带来的痛感,享受失而复得的自由。
这样怎么行,有女人呢。威森看看在草地上打滚挺尸蹦高高的胖泥鳅,左右巡视,找不到可以给闵三强遮体的东西。裘江和黎昌盛穿着大衣,没有做贡献的意思。这臭气,谁的衣服给他一披,都得扔。
威森脱下夹克,把里面的毛衣脱下来,用刀划开领口,扔给他。闵三强理解能力非常不赖,套在头上向下一拉,直拉到肚脐眼下,把威森的毛衣穿成了小裙裙。
招娣看着闵三强圆鼓鼓的屁股上晃着两个小翅膀——威老大的毛衣袖子,笑得差点抽筋。路标很想瞪招娣一眼,可大家都笑得要抽抽了,自己也忍俊不禁,全当轻松一刻。
威森发现闵三强腿上有血,忍住笑瞪一眼招娣,然后才问他:“流血啦?快看看哪里受伤了。”突然想起他屁股挨了一枪,走到跟前小声问:“是不是鸟 巢被端了?”
闵三强吓一跳,也不管女人有没有看着他,撩起毛衫顺手摸去。
切——威森都忍不住恶心,扇着脸上可能经过的臭气转过头去。
“坏了坏了。”闵三强摸到一手血。
“怎么?鸟蛋干掉啦?”威森吓一跳,心说坏了,死胖子非发疯不可。
闵三强又伸手仔细感觉一回,掂一掂,捏一捏,松口气说:“还好还好。鸟没事,旦破了皮。”
“啊?”威森担心地问:“有儿子吗?”
“没有。”
“那死了!绝后啦。”
“胡说!破了皮,又没碎,怎么就绝后啦?”
“啊?噢——好!”
男人都笑起来。大爷笑得像母鸡下蛋,咯咯答——咯咯答——咯咯咯咯咯咯答——今晚这生意好嘛!有钱赚,还有乐子看!
威森和闵三强同时想到一个女人——胡琴。
威森心说可惜了可惜了,一朵鲜花插在狗屎上,还是一堆臭飘千里的烂狗屎。
闵三强心说回去就向胡琴求婚,让她给自己生儿子,赶紧滴。从此以后要唯老婆是从,再不瞎□□胡日鬼混了。如果还有对不起老婆的行为,就自绝于人民——不对,自阉于老婆!
“有劲嘛!恶心!”敏慧终于发怒了。威森收起笑,硬装着严肃,整顿队伍,观察局势。
脚下又一阵震动,几个人快步离开窑洞顶。闵三强出来的动静太大,摇动了所有支撑,洞顶开始缓慢向出口处倾斜。
威森想看看铁圈一伙与龙得水火拼得怎样了,毕竟是光屁股长大的交情,一走了之与情与理都不忍心。趴在地上听下面的动静,只听到泥土下落的声音,再看看自己参差不齐、男女老少混杂的队伍,叹口气站起来。
“能走脱吗?”闵三强跳着脚过来。他反而是队伍中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威森又紧张起来。警察戴着口罩是防生人记下自己的脸,但对于熟人,化成灰都认得,罩脸就是小孩把戏。他小心走到窑洞顶边,向下观看。
看着看着,一行人出来,有铁圈在,威森放下心。再继续看,警察和龙得水说着什么,似乎两拨人在达成某种协议。
这不可能!威森知道当年铁圈差点要了李海洋的命。就算李海洋戴着口罩,铁圈也不会认不出他,否则刚才在洞里不可能躲。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但是等等,他们似乎——坏了。威森紧急撤回半拉身子。下面的人发现了他,全部抬头向上看。他在后撤的一刹那,感觉口罩警察的身形突然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