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与晚霞 第4章 图书馆的光斑

周三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穿过图书馆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一块块菱形的光斑。苏宁婉抱着一摞厚厚的习题集，轻手轻脚地穿过书架，寻找着靠窗的位置。

自从周延安在走廊里给她讲过题后，她总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不一样了。走在路上会下意识地寻找（1）班的方向，看到穿白蓝色校服的挺拔身影会心跳加速，甚至连做物理题时，都会想起他指尖落在卷子上的触感。

“婉婉！这里！”林楸趴在靠窗的桌子上，冲她挥了挥手，面前摊着一本摊开的杂志，封面上是当红的偶像团体。

苏宁婉走过去放下书，无奈地敲了敲她的杂志：“说好来图书馆刷题的，你怎么又看这些？”

“劳逸结合嘛，”林楸把杂志往旁边推了推，压低声音，“跟你说个大事，我刚在楼下看到王凌逢跟白祁妍吵架了。”

苏宁婉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吵架？为什么？”

“好像是因为项链的事，”林楸挤眉弄眼，“白祁妍发现王凌逢给你也送了同款星星项链，觉得他脚踏两条船，正站在香樟树下哭呢，王凌逢哄了半天都没用。”

苏宁婉心里没什么波澜，甚至觉得有点可笑。原来白祁妍也知道项链的事，看来王凌逢的谎言编得并不高明。

“跟我没关系。”她低下头，翻开数学练习册，“我早就把项链扔了。”

“扔了？”林楸瞪大了眼睛，“那么好看的项链，你说扔就扔了？”

“留着干嘛？提醒我以前有多傻吗？”苏宁婉笔尖划过纸张，声音平静，“再说了，不是什么东西都值得留着的。”

林楸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忽然笑了：“我发现你最近变了。”

“变了？”

“嗯，”林楸点头，“以前提到王凌逢，你眼睛都发亮，现在却像说陌生人一样。而且……”她拖长了语调，“你最近看周延安的次数，比看错题本还多。”

苏宁婉的耳尖瞬间红了，拿起笔假装写字：“别胡说，我只是……只是觉得他物理学得好，想多请教几道题。”

“请教题需要偷偷看人家打篮球吗？”林楸挑眉，“昨天体育课自由活动，某人可是站在操场边看了周延安打了整整一节课的球，连我叫她都没听见。”

苏宁婉被戳中心事，脸颊更烫了。她确实去看了。昨天体育课，（1）班和（13）班正好在同一个操场，周延安被同学拉去打篮球，穿着白色的运动T恤，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投篮时手臂舒展的弧度利落又好看。她站在树荫下，看着他在球场上奔跑、跳跃，心跳像被篮球砸在地面上一样，咚咚作响。

“我那是……路过。”她嘴硬道。

林楸正要再说些什么，忽然朝她身后努了努嘴。苏宁婉疑惑地回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周延安就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天体演化简史》，黑色的双肩包挂在肩上，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发梢，镀上一层浅金色。

“你……你怎么来了？”苏宁婉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引得周围几个同学投来目光。

“来看书。”周延安的目光落在她摊开的练习册上，“这道题，你辅助线画错了。”

苏宁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自己刚才画的辅助线歪歪扭扭，完全没起到作用。她的脸颊发烫，赶紧用橡皮擦掉。

“这里，”周延安走到她身边，弯腰拿起笔，在练习册上轻轻一画，一条简洁的辅助线出现在几何图形里，“这样更简单。”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淡淡的薄荷味，苏宁婉的心跳瞬间乱了节拍，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林楸识趣地收拾起杂志：“哎呀，我突然想起我还有本资料落在教室了，婉婉你先在这儿刷题，我去去就回。”说完，冲苏宁婉挤了挤眼，一溜烟跑了。

图书馆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空气安静得能听到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苏宁婉低着头，假装专心致志地看题，眼角的余光却总忍不住瞟向身边的人。

周延安靠在椅背上，翻看着那本《天体演化简史》，侧脸的线条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他看书的时候很专注，眉头微蹙，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像只安静的猫。

苏宁婉忽然想起林楸说的，他偷偷看她弹钢琴的事。心里像被羽毛轻轻搔过，痒痒的。

“你也喜欢天文学？”她没话找话，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周延安转过头，眼里带着点惊讶，似乎没想到她会主动跟自己说话：“嗯，随便看看。”

“我以前也看过一点，”苏宁婉鼓起勇气，“就是觉得黑洞很神奇，连光都逃不掉。”

“不止黑洞，”周延安的眼神亮了些，“中子星的密度也很惊人，一立方厘米的质量能达到十亿吨。”

他说起这些的时候，声音里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热忱，不像平时那么冷漠，反而多了几分鲜活。苏宁婉听得很认真，虽然很多术语她都听不懂，但她喜欢看他说话时眼里的光。

“你懂的真多。”她由衷地说。

周延安的嘴角似乎弯了一下：“你要是感兴趣，我这里有本入门级的书，可以借给你。”

“真的吗？”苏宁婉眼睛一亮。

他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封面有些磨损的书，递给她：“《时间简史》，虽然有点难，但例子很生动。”

苏宁婉接过书，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像触电一样缩了回来。书的封面上有淡淡的字迹，是周延安的名字，笔锋凌厉，和他的人一样。

“谢谢你。”她小声说，把书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里。

“不客气。”周延安低下头，继续看书，只是耳根悄悄泛起了红。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做题、看书。阳光在地板上慢慢移动，光斑从脚边爬到桌角，又悄悄溜走。

苏宁婉做累了题，抬起头，看到周延安还在看书，阳光正好落在他的手背上，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握着书页的动作都显得格外好看。

她忽然想起自己还欠他一句谢谢。谢谢他告诉自己王凌逢的事，谢谢他给她送伞，谢谢他给她讲题，还有……谢谢他让她觉得，这个夏天好像没那么糟糕。

“周延安，”她开口，声音有点发紧，“上次的事，真的谢谢你。”

周延安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

“就是……”苏宁婉有点不好意思，“谢谢你告诉我王凌逢的事，还有送伞，还有讲题……”

他看着她，眼神很认真：“我说过，不用谢。”

“可是……”

“苏宁婉，”他打断她，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她读不懂的温柔，“你不用总觉得欠我什么。”

他的声音很低，像羽毛拂过心尖，苏宁婉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图书馆的门口传来一阵喧哗。苏宁婉抬头看去，看到王凌逢和白祁妍站在门口，似乎在争吵。白祁妍眼圈红红的，正用力推王凌逢的胳膊，王凌逢则一脸无奈地抓着她的手腕。

“王凌逢你混蛋！你居然真的给她送了项链！你是不是还喜欢她？”白祁妍的声音很大，引得图书馆里的人都看了过去。

“我都说了只是谢谢她借我笔记，你怎么就是不信？”王凌逢的声音也带着火气，“我跟她根本没什么！”

“没什么你送那么贵重的项链？没什么你每次路过13班都要往她座位上看？”白祁妍越说越激动，眼泪掉了下来，“我看你就是忘不了她！”

苏宁婉皱了皱眉，觉得有点难堪。她不想被卷入这种争吵里，正准备低下头假装没看见，却听到周延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图书馆请保持安静。”他的声音很冷，像冰锥一样刺破了喧闹。

王凌逢和白祁妍都愣住了，转头看向他们。当看到周延安和苏宁婉坐在一起时，王凌逢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白祁妍的眼神里也充满了敌意。

“周延安，这里没你的事。”王凌逢的语气带着挑衅。

周延安没理他，只是看着苏宁婉：“题还做吗？不做我们就走吧。”

苏宁婉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她收拾好东西，跟着周延安往外走。经过王凌逢身边时，王凌逢忽然抓住了她的胳膊：“苏宁婉，你听我解释，我跟她……”

“放开她。”周延安的声音冷得像冰，眼神锐利地看向王凌逢的手。

王凌逢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苏宁婉低着头，快步走出了图书馆，周延安跟在她身后。

直到走出图书馆很远，苏宁婉才停下来，喘着气说：“谢谢你。”

“不用。”周延安看着她，“他没吓到你吧？”

“没有。”苏宁婉摇摇头，心里却乱糟糟的。她不明白王凌逢为什么要解释，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意周延安刚才的维护。

“以后离他远点。”周延安忽然说，语气很认真。

“嗯？”

“他不值得。”他说，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苏宁婉的心跳漏了一拍，抬头看向他。夕阳的金辉落在他的侧脸，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他的眼神很亮，像盛着星光，看得她心里暖暖的。

“好。”她轻轻说。

两人并肩往教学楼的方向走，谁都没有说话。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像一对亲密的恋人。

走到教学楼门口，周延安忽然停下脚步：“明天周六，有场物理讲座，在市科技馆，你想去吗？”

苏宁婉愣了一下，惊喜地抬起头：“真的可以吗？”她早就想去听那场讲座了，只是 tickets 早就被抢光了。

“我多了一张票。”周延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门票，递给她，“如果你有空的话。”

门票设计得很精致，上面印着复杂的物理公式。苏宁婉接过票，指尖微微颤抖：“有空！我有空！”

周延安笑了，还是那种浅浅的笑，却让苏宁婉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

“那明天上午九点，科技馆门口见。”

“好！”

看着周延安走进教学楼的背影，苏宁婉低头看着手里的门票，嘴角忍不住上扬。她摸了摸书包里那本《时间简史》，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砰砰直跳。

也许，这个夏天，真的会有不一样的事情发生。

她转身往校门口走，刚走了几步，就看到白祁妍站在不远处的香樟树下，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苏宁婉的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