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秦夫人的成功,如同在平静(假象)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让朱瑾萱在秦家的地位发生了微妙而显著的变化。周管家虽然依旧严苛,每日的礼仪培训照旧,但眼神里多少带了点“算你有点用”的复杂默认,训斥时那句“鸵鸟”出现的频率也明显下降。秦淮安更是将她视若珍宝,各种关怀备至,几乎有求必应,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一种……近乎于看“救命稻草”的依赖。
朱瑾萱也渐渐摸到了一点门道。她发现,在秦夫人温雅面前,并不需要时刻紧绷着弦,去扮演那个完美无缺、气质清冷的瓷娃娃“秦姝妍”。相反,偶尔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属于“朱瑾萱”本身的鲜活气,那些跳脱的思维、直白的关心、甚至略带莽撞的举动,反而像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更能吸引温雅那涣散注意力,让她有更多、更持续的情感反应。
这让她稍稍松了口气,至少不用时时刻刻扮演,如同精神分裂。
这天晚上,朱瑾萱刚陪着温雅喝了安神茶,用自己瞎编的、毫无逻辑但听起来很有趣的“海外见闻”把她哄睡,正准备溜回自己房间继续研究那本厚得像砖头一样的《秦姝妍生平细节汇编(绝密版)》,就听到楼下传来一阵略显喧哗、刻意拔高的女声。
“温阿姨呢?我听说她最近身体好些了,精神也不错,特意带了她最爱吃的燕窝粥来看看她!”那声音娇柔婉转,如同黄莺出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熟稔和亲昵,仿佛她是这里的常客兼半个主人。
朱瑾萱心里警铃大作。这声音,这架势,听起来就不像善茬。她扒在二楼栏杆边,借着盆栽的掩护,偷偷往下瞄。
只见灯火通明的客厅里,站着一位身姿窈窕、穿着最新季限量款香家连衣裙、妆容精致到头发丝的年轻女子,正是资料里提过的头号“伪情敌”——苏晚晴。她手里拎着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精致食盒,正笑靥如花地对周管家说话,眼神却不住地、带着探究地往楼上主卧的方向瞟。
“哦豁,找上门了。”朱瑾萱挑眉,瞬间进入一级战备状态。根据她阅遍无数网文和宅斗剧的丰富经验,这种时候,躲是没用的,只会让对方觉得你好欺负,必须迎头痛击,在第一次交锋中就确立自己的“地位”!
她迅速退回房间,对着镜子飞快地练习了一下“秦姝妍”式柔弱无助、我见犹怜的表情,重点是眼神要带点茫然和怯生生。然后深吸一口气,扶着冰凉的楼梯扶手,用一种看似缓慢、实则精准计算过的、符合“久病初愈”身份的虚浮步伐,袅袅婷婷地走了下去。
“周叔,是……有客人来了吗?”她声音轻柔,带着一丝刚被吵醒般的懵懂和天然的怯生生,完美复刻了周管家培训的“贵族式虚弱”,音量控制得恰到好处,既能引起注意,又不显突兀。
苏晚晴闻声猛地转头,目光如同两台高精度探照灯,瞬间聚焦在朱瑾萱脸上,从头到脚飞速扫视了一遍。那一瞬间,朱瑾萱清晰地捕捉到了她眼底闪过的震惊、审视,以及一丝极力掩饰却依旧泄露出来的嫉妒和不屑。
“这位就是……姝妍妹妹?”苏晚晴脸上瞬间堆起无懈可击的、充满惊喜和亲切的笑容,快步走上前来,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试图去拉朱瑾萱的手,动作热络得仿佛她们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妹,“天哪,真的是你!我是晚晴姐姐啊,我们小时候常一起玩的,你还记得吗?你以前总跟在我后面叫我‘晴姐姐’的!”
朱瑾萱心底冷笑,面上却愈发柔弱,在她手碰到自己之前,恰到好处地、略带羞涩和不安地将手缩了回来,藏在身后,微微垂下头,浓密的睫毛像蝶翼般轻颤,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和疏离:“苏、苏姐姐?对、对不起……我……我很多事都不太记得了,医生说要慢慢恢复,不能着急……” (内心OS:记得你个大头鬼!戏精对戏精,就看谁更真!先手弱势博同情,这招叫以退为进!)
“没关系,没关系,慢慢来,总会想起来的。”苏晚晴笑容不变,仿佛毫不介意,眼神却更加锐利地扫过她全身,像在评估一件商品的价值,“妹妹刚回来,一切还习惯吗?这身子看着也太单薄了,脸色也苍白,可得好好补补。秦家什么都有,千万别委屈了自己。”她话里有话,明着是关心,暗里却在讽刺她看起来撑不起秦家大小姐的身份,像个需要施舍的可怜虫。
朱瑾萱心里那点斗志被彻底点燃了。她抬起眼,那双因为模仿温雅而刻意营造出雾气蒙蒙效果的眼睛,无比无辜地看着苏晚晴,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劳苏姐姐挂心,我还好。只是妈妈刚才睡下,医生反复叮嘱,她需要绝对静养,精神受不得一点刺激和吵闹。”
她顿了顿,目光纯净得像初生的小鹿,继续用那软糯的嗓音说道:“苏姐姐刚才在楼下说话,我在楼上都隐约听到了……真是中气十足,活力满满呢……想必苏姐姐平时身体一定很好,很少生病吧?真让人羡慕。”
苏晚晴脸上那完美的笑容,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端着茶杯走过来的周管家,脚步也微不可觉地顿了一下。
朱瑾萱这话,听着是天真无邪地羡慕对方身体好,实则是在精准地点她——你太吵了,音量控制失败,已经吵到需要静养的病人了。一招漂亮的“绿茶式”反击,用最软的刀子,扎最狠的心。
“我……我这也是关心则乱嘛。”苏晚晴迅速调整表情,语气带上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委屈和自责,演技堪称影后级别,“毕竟我和温阿姨感情深厚,亲如母女,听说她病情好转,我高兴得都忘了分寸了。妹妹你不会怪我吧?”她再次强调自己和秦家的亲密关系,试图在身份上压朱瑾萱一头。
“怎么会呢?”朱瑾萱露出一个苍白又异常懂事的微笑,仿佛完全没听出她话里的机锋,“苏姐姐的心意,我和妈妈心领了。只是现在妈妈的情况刚刚稳定一点,实在不敢让她再见客,免得情绪波动,前功尽弃。要不,苏姐姐把礼物留下,等妈妈好些了,精神头足的时候,我再代为转达,好吗?”
她这话,合情合理,直接堵死了苏晚晴想借探病之名上楼亲眼查看虚实、甚至接近温雅的路,还显得自己特别通情达理、一切以母亲身体为重。直接把苏晚晴定位成了“不懂事”、“可能添乱”的外人。
苏晚晴看着她那副“风吹就倒”却言辞滴水不漏、绵里藏针的模样,胸口一阵憋闷,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这秦姝妍,怎么跟调查里说的那个温婉怯懦、没什么主见的女孩完全不一样?这应对,这心思,是跟谁学的?在国外疗养还能修个“宅斗专业”回来?
她还想再说什么,比如强调一下自己和司南爵的关系,或者打听一下朱瑾萱回来的细节,朱瑾萱却已经微微蹙起那双好看的眉毛,用手轻轻按着太阳穴,脸上适时地露出些许疲惫之色,对周管家柔声道:“周叔,我有点头晕,想回去休息了。麻烦您……送送苏姐姐。”
说完,她对苏晚晴露出一个歉意的、无比“绿茶”的、我见犹怜的笑容:“苏姐姐,恕我不能远送了。您慢走。”
然后,也不等苏晚晴回应,便扶着额头,弱柳扶风般转身上了楼,每一个动作都完美诠释了“我很柔弱但我很有道理,而且我累了不想跟你玩了”的姿态。
苏晚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气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精心修剪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却碍于周管家在场,不能发作半分。她精心准备的探病、拉近关系、试探虚实、甚至想给这个“回归者”一个下马威的计划,全被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病秧子”用四两拨千斤的手法打了回来,自己还落得个“吵闹”、“不懂事”、“可能影响病人”的潜在印象。
“苏小姐,请。”周管家面无表情地做出送客的手势,语气不容置疑。
苏晚晴勉强维持着最后的风度,将食盒交给旁边的佣人,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那我改天再来看望温阿姨和姝妍妹妹。”转身离开秦宅的瞬间,她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秦姝妍……不管你是真是假,我们走着瞧!秦家大小姐的位置,可不是你这种来路不明的病秧子能坐稳的!”
而回到房间、轻轻关上门朱瑾萱,立刻把脚上的软底拖鞋一甩,毫无形象地扑倒在柔软得能把她整个人埋进去的大床上,兴奋地打了个滚。
“呼——搞定!”她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内心OS欢快地跳跃着,“跟姐斗?姐混世魔王和逻辑鬼才双重天赋加持的时候,你还在玩洋娃娃呢!装白莲花谁不会啊?核心思路就是——用最软的语气,说最狠的话,占最高的道德制高点!完美!”
首战告捷,朱瑾萱感觉自己对“扮演”这份高难度工作的信心,顿时如同被打了一针强心剂,又“噌噌”往上涨了一大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