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任生抽空约见了叶叙安。
结婚是两家人的事,他不可能在明知道叶真喜欢叶叙安的情况下,还去提亲。
倒不是担忧自己未来的另一半有心上人,只是想知道叶叙安的态度。
亲家可以不做,但要是闹得合作伙伴都做不了,那未免就太难看了一点。
陈任生是忙到画廊关门才去找的叶叙安,他就那点时间有空,叶叙安见他那么晚,倒没介意,只是直接把他约到了自家别墅来。
由佣人领着,陈任生被带到了叶叙安会客的书房。
叶叙安也还在忙,盯电脑盯得专注,见陈任生进来,才起身相迎。
两人握手,陈任生带了盒茶叶给叶叙安,叶叙安接了,没仔细看就放到一旁,眼神还在往电脑屏幕上瞟。
陈任生以为他手里有要紧事,识大体,就说:“您先忙,我不急。”
叶叙安摆手:“小事而已,不看重......反倒是陈公子,这次来,是对令妹有意见?”
陈任生挑眉,他没想到叶叙安称叶真为妹妹。
但二人的确是年岁有差却不悬殊,许是在年幼时,他们当真以兄妹之姿相处。
见陈任生没接话,叶叙安反倒开始游说:“叶真是我看着长大的,是调皮了点,但本性善良,分得清轻重缓急,如果陈公子想找个家世差不多的联姻,我妹妹应该算是个不错的选项。”
“叶总觉得我跟叶小姐很配?”
叶叙安单手推了一下滑落的无框眼镜,疑惑时皱眉的模样跟叶真有三分相似。
叶叙安:“当然,陈公子一表人才,能力不错事业有成,又不是那种华而不实的登徒子,哪怕以后不会爱上叶真,也足够给她幸福,而叶真她不在乎你爱不爱她。”
“而我,可以给你们陈家足够多的实体资源,局面双赢。”
话说到这个地步,陈任生没什么好问的了,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好像都是这样,利益至上,合适就行。
爱这种东西太虚浮,换不了名换不来利,所以他们不求。
更何况这是商业联姻,都加了商业两个字,那本结婚证,就跟平日里他们能一连签二十份的合同似的,没什么不同。
其实陈任生也是那样签合同的,某种意义上,陈任生和他们,也无不同。
“家父说订婚宴就在蓝湾办,看叶总还有没有别的想法?”陈任生点了点头,大概知道叶叙安是什么态度了,准备离开前,把唯一的正事说了。
“可以,我们没问题。”
“那到时候跟您敲时间。”
“辛苦,麻烦您了。”
客套极了,旁人若是见了,怕是只以为他们是在谈项目,哪里看得出来一点即将就要成为一家人的迹象。
陈任生捏着眉心,一整天忙下来,疲惫盖不住,单手挎着西装外套走出别墅,余光一瞥,逮住了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
兜帽摘下来露出了叶真的脸。
这下陈任生是真的无语了,他算是知道叶叙安一直瞟屏幕是为什么了,这别墅全方位监控,不就为了看这位祖宗。
上心成这样。
而这位祖宗正举着个小型相机,穿着一身黑,蹲到叶叙安的家门口,头上还有摘不干净的树叶,像偷窥狂,像小偷,像私生,没有一个身份是可以不进局子的。
可谁让她小叔不愿见她,不见她还要盯监控。
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陈任生寻思自己也是可怜,眼下简直像他们**的工具人。
“你叔说过两天在蓝湾办我俩的订婚宴。”陈任生把这个探头探脑的叶真逮进副驾驶。
叶真还要把车窗摇下来往屋内瞧,答得随意:“行啊,我叔去吗?”
“去,不去我帮你把他绑去。”陈任生一边发动车一边在微信上回叶叙安消息,让叶叙安把叶真的住址发给他。
“哎呀!老公~你太好啦!”
叶真兴奋得要命,转身就搂着陈任生的胳膊,恨不得亲陈任生几口。
被陈任生推开,说:“得了吧,送你回家。”
--
陈任生过了两天才有空去蓝湾敲场地,订了最大的宴会厅,牌面给足。
又开车赶回画廊,画展与拍卖会都拉下了帷幕,销售额创了新高,助理小姐姐当场就哭出来了,今晚是他们的庆功宴。
陈任生当然得去。
这次画廊的展会陈任生是极看重的,盯了全程,合作伙伴又是个不顶事的,他只能亲力亲为,把自己一个人当两个人使,人都累瘦了两斤,团队里的伙伴也是拼尽全力,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当然兴奋,紧绷的那根弦总算有了松懈的痕迹。
庆功宴没请外人,除了陈任生团队,就是画廊的工作人员,都是自己人,都累得狠了,一群人懒得走,对吃什么又不挑,干脆就定在画廊旁边的酒楼。
不过陈任生还是特意绕远路去拿了两瓶好酒。
待陈任生再赶到酒楼时,几个大小伙子已经边哭边唱兄弟抱一下了,菜还没怎么上,人就醉了三。
把酒递给酒楼的工作人员,小助理眼见老大来了,红着眼睛也特地跑过来给陈任生汇报。
小助理说林小姐也来过,但没人搭理她,都记恨她开展前破坏画廊装饰的行径,特别是知道自家老板已经明确拒绝林小姐以后,更是不给她好脸色。
林小姐应该是来找陈任生的,却屡次被人晾在原地,尴尬得要命,最后只能悻悻离开。
手里这些下属把林小姐当坏人,嫉恶如仇,跟一群小孩似的。
这些情绪陈任生是知晓的,也知道他们是为了自己好,所以不会怪罪。只是陈任生自己还处在名利场上,容不得他耍小孩性子,谁知道哪天还有用得上彼此的时候。
于是陈任生跟小助理交代了几句,就跑到安静的地方给林小姐打电话,毕竟没林小姐外公那些人脉资源,这展子确实办不起来。
所以官话说尽,什么“这样的成绩离不了您的助力”、“庆功宴当然也有一份您的功劳”、“有什么需要的您尽管提”、“下次有机会我们再聚”。
太官方,不留话口,把林小姐堵得没话讲。
解决完林小姐,陈任生终于能让自己全身心投入到酒席中去。
先是为迟到赔礼就赔了三杯,又开了几个不轻不重的玩笑,很快就与工作人员拉近了距离,和下属喝作一团。
毕竟陈任生年纪本就不大,跟这些下属算是同龄人,平时工作也不为难人,在这种不需要他摆架子的场合,下属们都很喜欢跟他玩。
也玩得开。
八卦可以聊,玩笑可以开,酒说喝就喝,干脆利落,连酒桌游戏都不排斥。
确实高兴嘛,陈任生不想坏了大家这份兴致,尽全力融入,不可避免地就喝得有点多。
喝多了才意识到,这几天忙得头晕目眩,还没找到时间消化失恋所带来的情绪。
对哦,画展开业、举办拍卖会、相亲、联姻、准备订婚,这么多事的中间,还掺杂了与顾知意的分别。
都过了多久了,当时也是在画廊,明明知道顾知意想听什么,却还是把人气走,到现在连条消息都没给他发。
也许,陈任生想,也许今天放任自己喝那么多,是为迟来的失恋买醉。
喝到最后,陈任生居然是团队里最清醒的那个人。
这次画展确实是时间太赶,涉猎太广,每个人的压力都大,累得狠了,一醉方休。
陈任生只能把一个又一个的醉鬼送上车,一一安顿好,结了帐,靠在路灯下,等一辆没有司机的车来接自己。
那怎么等得来。
路灯太昏黄,陈任生手里还有没喝完的半瓶啤酒,像所有不得志的酒鬼一样,在街边晃悠,像孤魂,像野鬼,路灯下他连影子都是落寞。
总得让完美面具下的那个自己有放纵的那一刻。
酒瓶空得太快,抬手招车,还是那样的行为克制,甚至在车上准确地报出目的地,若不是眼神空洞,司机都没看出他醉了。
从目的地看,陈任生却醉得不清。
至少理智全无。
出租车是停在三姐炸串门前的,太晚,卷帘门半拉下来了,已经打烊。
陈任生蹲在马路牙子上,喝太多,醉了,就顾不上满地泥泞脏污。
再顺遂的人生也怕遇见那个过不去的劫,无知无觉之间,泪水就下来了。
所以顾知意捡到了一只哭成花猫的陈任生。
顾家旺开学了,三姐忙着赶回家盯着儿子写作业,只要顾知意加班不太晚,就会往炸串店赶,顾知意会把三姐替下来,让三姐提早下班回家。
自然也是顾知意收摊关门。
出了就看见门口蹲了个人影,顾知意还以为是哪个喝多了的酒鬼在耍酒疯。
确实是个酒鬼,只是这个酒鬼是陈任生。
顾知意之前是有设想过陈任生来找自己得,或者说他一直就期待陈任生来找自己。
闹崩了又如何,条件可以谈,规矩可以放宽,只要他来找自己,怎么都可以。
至少有一瞬间是这样想的。
爱恋之中人总是没有底线。
可是陈任生不来,也许是心里憋得太难受,才显得这几天时间就这么漫长。
怎么都不愿意承认那是思念。
后来顾知意觉得,自己为什么不主动去找他,只要他还能腻腻地喊自己名字,那顾知意就很愿意释放出和好的信号。
和好后,得让陈任生说“哥哥对不起”,说八遍。
自己就原谅他。
原谅他不选自己,反正自己从来没有被选过,所以没有关系。
他又不是不懂陈任生为了那个位置努力了多少,哪有可能为了自己,说放弃就放弃。
更何况,那个位置足够好,自己又凭什么让陈任生放弃。
所以没有关系。
结果等来了一个喝醉的陈任生,哭成这样,眼神空洞迷茫,脸上全是没想通的困惑和无助。
顾知意是逆着光朝陈任生走,自然能看清那小鹿般温顺的抬眼,那一瞬的失神何尝没有灼烧到顾知意的心。
本想等个答案的。
看来是等不到。
只能把人搂着站起来,让陈任生借着路灯站直,自己摸到他裤兜里的手机,准备给陈任生的司机打电话,让司机来接人。
没得逞,陈任生按住了顾知意弄手机的手,把头凑过去亲。
酒味从他的嘴里蔓延到他的嘴里,所以两个人都醉了。
顾知意把人按在路灯上,亲了个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