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俞盼赖在沈砚舟怀里,打了个哈欠,没过一会儿又开始迷糊了。
沈砚舟低头看了眼他泛红的眼尾,轻手轻脚地把人放平躺好,掖好被角,这才起身去厨房。
铁锅架上灶台,沈砚舟往灶膛里添了把柴,舀了两瓢清水,接着放进去切好的红薯块和大米。
柴火灶火力旺,没一会儿,红薯粥那股甜丝丝的香味儿就从厨房飘出来,顺着门缝往卧室里钻。
俞盼鼻子抽了抽,迷迷糊糊睁开眼,被香味儿给勾醒了。
吃饭这事儿俞盼从来不用沈砚舟喊,自己就利索地爬起来刷牙洗脸。
等他趿拉着棉鞋回到堂屋,沈砚舟已经把粥盛到碗里,搁在桌上晾着了。
见他进来,沈砚舟摸了摸碗壁。天冷,粥凉得快,这会儿温度正合适入口。
俞盼坐下来,看着碗里的粥。红薯被沈砚舟切得很小一块,炖在粥里早已绵软,一抿就化,连带着整碗粥都透着一股甜香。
俞盼对食物有种近乎虔诚的认真,就算是吃青菜,也像在品尝什么珍馐美味。他捧着碗,一勺一勺吃得专注又投入,嘴角沾了米粒都没发觉。
“盼盼。”沈砚舟叫他。
俞盼正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闻声转过头。
沈砚舟抬手,把他嘴角的米粒抹掉,指尖碰到他软乎乎的脸颊时,俞盼还下意识地往他手边蹭了蹭。
沈砚舟被他这小动作逗笑了,顺手在他脸上捏了捏:“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
俞盼嘟了嘟嘴,用勺子在碗里搅了搅,特意挑出一大勺裹着最多红薯粒的稠粥,递到沈砚舟嘴边,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傻乎乎的。沈砚舟心想,嘴角却扬了起来。他低头把那勺粥吃了,又顺手揉了揉俞盼的脑袋。
等两人都吃饱,沈砚舟开始给俞盼布置今天的作业。作业基本上每天就那几样:练几页字,做几道数学题。俞盼喜欢写作文,这个也得有。
把作业交代清楚,离出门还有点时间。沈砚舟拎着水桶去院子里的水井打水,来来回回几趟把水缸装满,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他上工时间是八点,七点二十就得从家里出发。刚放下水桶准备走,衣角就被轻轻拽住了。
俞盼睁着圆圆的眼睛,比划着“想再抱一会儿”。
沈砚舟又坐下,把人往怀里揽了揽,抬头瞅了眼墙上的挂钟:“抱五分钟。”
俞盼乖乖点头,把脸埋进沈砚舟颈窝,手指勾着沈砚舟外套衣摆的毛边细细搓着。
沈砚舟低头看着他的发旋,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颗奶糖。
昨天上工时听工友说,杂货铺进了款新奶糖,味道不错。俞盼嗜甜,他下工后特地绕路去买了。本来昨晚就想给他,结果一生气给忘了。
奶糖在口袋里捂久了,糖纸有点皱。沈砚舟剥开糖纸,把白生生的奶糖递到俞盼嘴边:“试试?”
俞盼瞅着这颗从没见过的、散发着奶香味儿的糖,小心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眼睛瞬间亮了。
沈砚舟一瞧就知道他是喜欢的,干脆把糖塞进他嘴里。
俞盼含着糖,脸颊鼓出一个小包,奶香味儿在舌尖慢慢化开,甜丝丝的,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糖。
见他吃得开心,沈砚舟拍拍他的背起身:“好了,哥真得走了。”
还没迈步,又被俞盼拉住了。沈砚舟低头一看,俞盼正咬着半颗糖,踮着脚要往他嘴边送。
沈砚舟笑着凑过去,只咬了一小角:“你吃,哥走了啊。”
俞盼乖乖点头,嘴里含着糖,跟在沈砚舟身后一路送到到院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尾,才关好院门回屋。
往常这时候,俞盼会回屋睡个回笼觉。但今天可能是因为吃了特别好吃的糖,他觉得精神头足得很,一点儿不困。
他们家餐桌是正方形的,一半用来吃饭,另一半就是俞盼平时看书写作业的地方。
俞盼看着桌上沈砚舟留的作业,心想可惜昨天那本游记被没收了,不然现在就能接着看。
不过沈砚舟布置的作业,在俞盼看来,除了数学题得咬笔杆琢磨半天,其他的都算是“洒洒水”。
他握着钢笔,打算先从最简单的字帖开始写。可没写几个字,钢笔就没墨了,只好起身去书柜拿墨水,一打开柜门,俞盼一眼就瞧见了正对着自己的那本书。
正是昨天沈砚舟板着脸说要“没收两天”的游记合集!
沈砚舟还生怕他看不见似的,特意把那本书立起来,封面正对着柜门方向摆着。
俞盼盯着那本书看了几秒,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
溪山村地处南方,四面环山,冬天一个月见不着太阳是常事。
不过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俞盼把昨天看了一半的游记看完,推开客厅大门时,竟被铺满院子的阳光刺得眯起了眼。
他赶紧去柴房拖出晾晒用的竹竿,稳稳架在院子两头的木桩上。
接着把床上盖的棉被、垫褥都抱出来晒,拿着鸡毛掸子噼里啪啦地拍打,把棉絮拍得松松软软的。
人一勤快起来就容易停不住,俞盼索性把院子扫了,墙脚的杂草罢了,就连昨天换的衣服也给洗了。
他已经很久没洗过衣服,沈砚舟总嫌他衣服拧不干,平时都不让他碰。怎么搓省力又干净的方法,他都快记不得了。
忙完这些,还没到正午。俞盼实在喜欢这难得的太阳,也是太久没见着阳光了,就把灶房里的高脚凳和矮凳都搬出来,放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写作业。
没写几个字,隔壁阿奶叽里呱啦的大嗓门就传了过来。明明是跟自家儿媳说话,声音却大得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确切地说是生怕俞盼听不见。
“都出太阳了还不把衣服被子拿出来晒!?天天搁家里坐着等饭吃啊?”
“你以为你是隔壁那个哑巴,天天在家待着不出去挣钱,就有吃有喝吗?”
俞盼盯着稿纸,笔尖顿了顿。
自打他被沈叔捡回来,村里就一直有人说闲话。有说他是沈叔在外头跟别人生的,有说他是买来的,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阿奶也知道得更多些,晓得他真是捡来的,所以向来是指着鼻子直接骂。
俞盼刚来时还小,听不懂这些话,只知道每次阿奶这样说,沈叔就会跟她吵架。直到慢慢长大了,他才理顺这其中的关系。
村里讲究多子多福,但沈婶生沈砚舟时伤了身子,再也怀不上了。
阿奶见了,就总撺掇沈叔再讨个小老婆。沈叔不乐意,跟阿奶吵了几次,后来索性分家搬了出来。
再后来,沈叔把他捡回来。阿奶见他是个哑巴,又是个男孩,不知道在门口撒泼哭闹过多少回,说养个外人来分沈家的地,还放下狠话:有俞盼在,就没她这个娘。
但沈叔还是铁了心要把他留下。
他们家本来和阿奶家中间隔着一片空地。沈叔去世后,阿奶家翻修院墙,修了一次又一次,最后就修到他们隔壁来了。
村里对地界管得松,谁爱用谁用,再说阿奶家也没在上面盖房子,村长也管不了。
过了一会儿,骂声停了。俞盼深深呼了口气,还好阿奶年纪大了,骂人骂久了气短,一天最多叨叨两遍。不然要是听她骂一整天,俞盼想想都觉得脑壳疼。
不过俞盼也不是白白挨骂的。他看着院子里被风吹得往一边飘的床单,忽然有了主意。
“喊你扫个地又坐下了?!跟我去菜地摘菜,中午不用吃了啊?”大概是歇够了,阿奶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俞盼仔细听着动静,等阿奶和她儿媳出门去了菜地,他就去柴房提了一捆晒干的芒萁。
芒萁点火特别好使,但有个缺点,烧完的灰烬会从烟囱口飘出来,到处飞。
刚好现在沈砚舟也快下工了,俞盼就当提前热灶。他一边烧火,一边注意着风向。
还好,风始终朝着阿奶家那边刮。
芒萁易燃,没几分钟就烧掉了半捆。俞盼估摸着差不多了,就停了火,然后去看他晾在外头的被子。
果然,干干净净,一点芒萁灰都没沾上!
人整舒坦了,灶也热好了,俞盼心里那点闷气也散了,连带着看那鬼画符似的数学题都顺眼了不少。
他重新坐下来,咬着笔杆,对着阳光继续写他的作业。
盼盼[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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