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入了冬,天黑得一天比一天早。
俞盼往灶膛里添了把干树枝,火势一下大了不少,锅里的水也冒起了泡。
他把手里的书放在一旁,举着煤油灯走到挂钟前,眯着眼凑近表盘,六点十五分。
沈砚舟通常六点四十才到家,还有一会儿。
他坐回灶前的小矮凳上,把煤油灯放在旁边的高脚木椅上。借着灶口的火光和灯芯那点昏黄的光,又翻开了刚才看到一半的书。
这书其实算不上正经书,是有人把零散的游记文章收集起来,自己用线装订成的册子。
封面就两张薄纸,连书名都没有。但里头写的风景,故事,都是俞盼从来没听过没见过的,让他看得入了迷,连沈砚舟回家开门关门的声音都没听见。
直到手里的书被人抽走,俞盼才猛地回过神。一抬头,厨房的电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亮了。
沈砚舟站在他面前,借着明晃晃的灯光,俞盼能清楚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很不高兴。
沈砚舟用书敲了敲俞盼的脑门儿,声音沉沉的:“盼盼,我中午走的时候怎么跟你说的?”
“看书要开灯。”俞盼比划着,眼睛还巴巴地盯着沈砚舟手里的书。
“还有呢?”沈砚舟追问,视线落在他脸上。
俞盼抿了抿唇,慢悠悠地眨眨眼,想蒙混过去。
“别来这套。”沈砚舟屈指在俞盼脸上弹了一下,语气故意凶起来,“不是说过,自己在家不准用煤油灯吗?”
““我喜欢煤油灯的味道!而且我会小心的!”俞盼瞪圆眼睛,手比划得飞快,“我不是不开电灯,我……”
“你什么?”
“我……有点怕它。”
“那我们就一直开着,开到你不怕为止。”沈砚舟说着,弯腰吹灭了煤油灯,又把灶口的铁片合上,转身往外走,“洗手吃饭。”
“我的书……”俞盼赶紧起身追过去,在他身边比划,满脸舍不得。
“书什么书?”沈砚舟斜他一眼,“连电灯都怕,还看什么书?早晚把眼睛看坏。”
说完,他把那本册子锁进抽屉,钥匙往兜里一揣,径直往厅去了。
-
家里书不算少,除了沈砚舟从小学到高中的课本,剩下的多半是之前住在隔壁的季老师留下的。
季老师是从北边来的支教老师,在这儿住了好些年了,反正沈砚舟记事起他就在隔壁。
俞盼的手语是季老师教的,俩人都爱看书,特别投缘。尤其是俞盼上学认得一些字后,天天往季老师那儿跑,这俩凑一块儿能安安静静看一整天的书。
去年季老师支教期满离开时,只带走了必需的书,剩下的全留给俞盼了。为了装这些书,沈砚舟特意上山砍了木头,做了个一米宽、半人高的书柜,才勉强塞下。
沈砚舟只锁了俞盼正看的那一本,一点儿不担心他去看别的。
因为俞盼看书有股犟脾气,手上的书没看完,绝不会碰下一本。
“我错了,沈砚舟。”俞盼跟到桌边,比划着认错。
沈砚舟正低头从饭盒里往外端菜,没看他。
于是俞盼就把手伸到他眼前,又比划了一遍。
“书可以给你,但是……”沈砚舟话说一半,顿了顿。
听见前半句,俞盼眼睛一亮,可那个“但是”一出来,挺开心的小脸一下垮了。
沈砚舟摆好最后一盘菜,坐下来抬眼看他,语气平静:“你得先跟我说清楚,到底为什么怕电灯。”
他记得电灯刚装好那晚,俞盼可高兴了。以前沈砚舟从不让他晚上看书,煤油灯那点儿光,凑合照明还行,真用来看书太伤眼睛。
电灯就不一样了,他们村里刚通上电,电灯还是个稀罕东西。
而且别人家装的大多是15瓦的灯泡,沈砚舟买的是40瓦的大灯泡,灯绳一拉,屋里亮堂堂的。
那晚俞盼抱着书看了俩钟头,沈砚舟在旁边跟他说话,他头都没抬一下。
可电灯装好才三天,情况就不对了。昨天傍晚沈砚舟下工回来,就看见俞盼又点着煤油灯,坐在灶前看书。
当时他没说什么,以为俞盼只是还没习惯。所以中午出门前,他特意嘱咐:天黑了看书必须开电灯。俞盼当时点头点得可认真了。
结果呢?今晚回来,又看见人守着那盏昏黄的煤油灯,一页一页地翻书。
沈砚舟没法不生气。
俞盼垂着眼眸,不肯看沈砚舟。
沈砚舟看俞盼这样儿也不逼他,只示意他坐下吃饭,自己则拿起今天给俞盼布置的作业看了起来。
这是他们家晚饭的固定模式:俞盼先吃,沈砚舟趁这工夫给他批作业;等俞盼吃饱了,沈砚舟再吃剩下的。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沈砚舟在鞭炮厂上班,下午厂里管一顿饭,他下工时不算饿,晚上随便垫几口就行。
平时早午饭都是沈砚舟做,晚饭大多是他下工回来路上再解决。
下班晚就买现成的,早的话就买菜回来自己做。俞盼不怎么会做饭,沈砚舟也没打算让他学。
-
俞盼握着筷子挨着沈砚舟坐下,却一口没动,只是咬着筷子头,盯着沈砚舟出神。
见沈砚舟还是没理他的意思,俞盼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房顶悬着的灯泡。
这电灯来得不容易,镇上刚建了发电站,想装电灯的人家排成长队,一个一个村轮着来。
装电灯分两队,急着用的可以掏五块钱插队,这通常是给做生意的人行方便,普通人家等着也就等着了,他们原本也打算慢慢等。
直到前几天,俞盼拿着煤油灯想去厅里找个东西,没留神被卧室到厅的门槛绊了一下。
手里的灯没拿稳摔在地上,玻璃灯罩碎了一地,瓶口也磕出个口子,煤油泼出来,遇上火星子瞬间就燃了起来。
还好他们家客厅的东西少,只有吃饭的桌椅,也幸好那天沈砚舟在家。
火扑灭后,空气里还满是煤油味儿,沈砚舟盯着地上烧黑的那片,半晌没说话。
今天是万幸摔在大厅,而且他在家。沈砚舟不敢想,万一哪天他不在家,俞盼在卧室摔了呢?
卧室挂着衣服,墙角堆着木箱,床是木床,还有那一架子书……灯油溅到哪儿,后果都不堪设想。
于是第二天,沈砚舟就去供电局交了钱,插队请人来装了电灯。一装就是三盏,加上插队的钱,一共花了十八块。他一个月工钱七十块,这笔开销真不算小。
电灯刚装好时,俞盼是真心高兴。他抱着书坐在灯下,连书页边角的毛边都看得清清楚楚,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俞盼以为,电灯装好了就能一直用了。
直到昨天早上,阿奶找上门来,跟他念叨起电费的事,他那点高兴劲儿才一下子没了。
装灯花了那么多钱就算了,没想到这灯亮着亮着,还要交钱。
想到这儿,俞盼狠狠瞪了屋顶的灯泡一眼。
吃钱的怪东西。
-
沈砚舟不知道俞盼心里这些弯弯绕绕,他翻着俞盼练字的稿纸。
比起刚学写字时那歪歪扭扭的样儿,现在俞盼的字已经相当好看了。
横平竖直,线条干净,看着规规矩矩的,就像俞盼这人一样。
他高中没读完,但不妨碍他拿着初中练习册给俞盼布置作业。
正看着,沈砚舟眼前忽然伸过来一双手。
“电灯真的很可怕,”俞盼比划着,试图说服他,“它会吃钱。”
沈砚舟挑了挑眉,没接话。
见他不信,俞盼着急地强调:“吃很多钱!”
沈砚舟放下手里的东西,揽住俞盼的腰,稍一用力,把人侧抱到自己腿上坐着。
“谁说它吃很多钱了?”沈砚舟微微眯起眼。
“阿奶说的。”俞盼歪了歪头,顺势枕在沈砚舟肩上,仰着脸比划,“阿奶说这灯只要亮着就会吃钱,吃很多那种,连有钱人家都舍不得常开。”
怕沈砚舟不信,他又举例:“村口饭店的老板有钱吧?”比划完还冲沈砚舟挑挑眉,一副“我可清楚”的表情,“他都要等到天很黑、很黑、黑很久之后才开灯。”
“……咱们家能跟他一样吗?”沈砚舟没被他带偏,“他那儿一次得开多少盏灯?咱们家才开几盏?”
还有个原因沈砚舟没说:饭店开灯晚,也是不想被人蹭地方。冬天五点半天就擦黑了,那会儿还没什么人下工,街上空荡荡的。
这时候开灯,不光浪费电,还容易招来一群揣着火笼子的老头老太太,蹲门口唠嗑、抽水烟、打牌,身上一股味儿,客人见了就不愿进门。
一来二去,饭店也学精了,等人多的时候再开灯,那会儿老人们也都回家吃饭了。
而俞盼说的“天很黑、很黑、黑很久”,其实也就六点半左右。
见沈砚舟没被糊弄过去,俞盼眼睛一垂,又开始装听不懂。
沈砚舟无奈地笑了笑,下巴抵着俞盼的额头,握着他的手捏了捏,“盼盼,别怕花钱。”
俞盼摇摇头,脑袋往他颈窝里拱了拱。
沈砚舟低下头,脸颊蹭了蹭他的鼻尖:“钱本来就是拿来用的。真要怕花钱,哥当初就不会装这灯了。”
俞盼窝在他怀里不动,手指在沈砚舟手心一下一下地画着圈。他心里清楚沈砚舟疼自己,可他也知道沈砚舟上工有多累。
但自从听说一度电能换一斤米之后,俞盼总觉得,这灯亮着的每一秒,都是在吃掉沈砚舟的力气。
这些话俞盼不想说出口,他只是仰起头,在沈砚舟下巴上轻轻啃了一口。
“嘶。”沈砚舟低笑着,挠了挠俞盼后颈,“又咬人。”
俞盼坐直了,看着沈砚舟,眼神很认真:“以后晚上看书,我会开灯的。”
“嗯。”
“你别生气。”
“没生气。”
“那……把书还我。”俞盼眨眨眼。
“不行,今天不听话,书我先收两天。”沈砚舟拍拍他的腿,“饭菜要凉了,下来吃饭。”
俞盼鼻子一皱,气鼓鼓地往他怀里缩,手比划着:“我不!我要坐这儿吃。”
“行行行,”沈砚舟把他的饭碗挪过来,故意逗他,“那要不要我喂你?”
俞盼气得又在他下巴上啃了一口,狠狠地比划: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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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原主的悲惨结局,赵昱打了个寒蝉,打算好好供着主角受,等他翅膀硬了自己拍拍屁股走人。
……
言辞垂着眼,神情落寞:我想去上学。
赵昱大手一挥:去!明天就给你办手续!
……
言辞抱着课本回来,手指攥得发白:我想学表演。
赵昱大手一挥:学!老师随便挑!
……
深夜赵昱窝在沙发上打游戏,言辞忽然蹲到他面前,声音带着沙哑:我想上赵昱。
赵昱大手一挥:上!……?
等等?他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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