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上任第三日就回了家,闷坐在院里搓着布包上的“安”字,半晌才憋出句:“擦鼎三日,手都磨红了,哪有管账自在。”这话恰好被端着药碗出来的林八瑶听见,她心里忽然冒了个大胆念头——哥不愿守,她却好奇那青铜鼎究竟是何模样,更想试试大伯说的“守规矩、撑脸面”到底是啥滋味。
当晚,林八瑶翻出阿爸年轻时的旧布衣,又用灶灰细细描了眉峰,对着铜镜瞧了瞧,倒真有几分少年郎的英气。她趁哥睡熟,偷出他的腰牌和那方“安”字布包,天不亮就揣着两个炊饼出了门。
到了守鼎的阁楼前,守卫见她捧着布包、腰牌对得齐,没多盘问便放了行。推开门的瞬间,林八瑶惊得屏住了呼吸——屋中央的青铜鼎足有一人高,纹饰里藏着云纹与兽面,晨光落在鼎身上,竟泛着温润的光。她想起大伯说的“天下规矩”,小心翼翼取出软布,学着哥擦茶罐的模样,从鼎耳到鼎足,一点一点擦得仔细。
正擦到鼎腹的兽面纹,阁楼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林八瑶心一紧,忙把布藏在身后,转身见是管鼎的老吏。老吏盯着她泛红的指尖笑:“新来的小吏倒勤快,比前几日那小伙子上心。”林焱八瑶捏着嗓子应:“家父说,守鼎就得像守自家铺子的招牌,不能偷懒。”老吏点点头,指着鼎纹道:“你看这兽面,是当年铸鼎时为镇住乱象所刻,如今你日日擦它,也是在护着这世道的安稳——你们南商人懂‘守根’,倒比旁人更合适当这守鼎人。”
这话让林八瑶心头一热。往后几日,她每日寅时出门,申时归家,夜里还悄悄把鼎上的纹饰画在纸上,琢磨老吏说的“规矩”。直到第七日,大伯突然来家里,手里攥着个布包:“我去阁楼看你哥,老吏说有个勤快的少年郎日日守鼎,腰牌是你哥的,可模样却不对——你哥哪有这般细巧的手?”
八瑶知道瞒不住,红着脸把布衣和画纸递过去。大伯看着纸上的鼎纹,又瞧了瞧她磨红的指尖,忽然笑了:“你这丫头,倒比你哥更懂‘守鼎’的真意。可女儿家抛头露面终究不妥,明日我带你去见老吏,就说你是来帮哥誊抄鼎纹的,往后你在家帮着记鼎上的细节,你哥去阁楼守着——咱父女、兄妹,合着守这‘规矩’,不也挺好?”
八瑶望着大伯手里的“安”字布包,忽然明白,守鼎从不是某个人的差事,而是像南商人家守铺子、护契约一般,是一家人捧着真心,守着那份“不越界、不妄为”的本分。往后每当哥从阁楼回来,她便拿出画纸,和哥一起核对鼎纹,月光落在纸上,倒比江南的绸缎还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