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是心非的人总是很能识别另一个人的口是心非吗。”障子门外是黄昏连绵的梅雨,涩泽在起居用那间和室悬挂的镜子前面,拆掉把头发盘上去的一字夹,包括上面的生绢薄染藤花簪子,长长的黑头发散落下来,像卸下一层防备和伪装。
“明明很在意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夏油杰很自然的接过梳子,“但是多种目的并行的做一件事还是很自然的。”所以一起趴在榻榻米上像个傻子也好,在她家毫无防备的喝到酩酊大醉也好,也都是真的。如果不是喜欢某种共同的厌世氛围,又怎么会花时间在她身上?
但是宇治川底下那个咒灵,恐怕也是势在必得的想要。
为了某种,大义。
“夏油。”她被梳头的时候,与菜菜子和美美子小时候没有什么分别,伏在他膝盖上,像一只温驯的黑猫,但是猫总是爱挠人的,而那两个孩子好像对给他梳头更感兴趣一点,“咒术师自己觉得能凌驾于猴子和规则之上为所欲为,那么被猴子讨厌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你说的有道理。”杰其实有的时候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但是这不是十七岁那年的夏天了。”想来好像也过去了四五年,“而我对我现在的状态、计划倒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过上了自己能做主的日子,确实比在高专被摁头出任务,要畅快了许多。美美子和菜菜子,倒是有点被他惯坏了的样子,但是在面前总是很听话的样子,这或许也就够了吧。
“放我起来。”她在他的膝盖上撑起来身子,衣角拂过他的脚背,“到了做晚课的时间了。”
“虽然想这样的时间再久一点。”他撑着下巴,“但如你所愿。”所以还是在床上的时间可爱一点吧,会乖乖做一个可爱的弱者。
黄昏,佛寺,钟声。有乌鸦在远处的天空掠过,但是不曾靠近宅院的上空。
“所以不好奇为什么简易领域张开的范围能到达整个洛中吗?”她发问的时候刚念完今天的【阿弥陀】和【四誓】,穿着简单的厚实木棉襦绊,身上带着檀香的味道,披着头发,美得像静物画,是屏风上的花鸟。
“束缚的原因吧,即使是猴子也都知道。”夏油杰托着下巴回答,通过公开术式来影响范围,而理论上整个洛中的人都有所耳闻,“涩泽家的心法师能举行法事,安抚怨魂。”
“你知道吗,很多咒术师是不会愿意踏过那道门槛的。”她看起来对他身上的五条袈裟相当不满,正在伸手蹂躏上面的威仪,大概说的是自己家的门槛,巨大的净化结界始终在运作,即使是咒术师进来了也会成为普通人,“你那套猴子理论,就像是把很多咒术师默认的社会达尔文主义,公开说了出来。”所以还是在意的吧,清道夫鱼理论的事,明明在很辛苦的工作,但还是会被人看不起。
夏油杰只是托着她的后脑,很淡定得吻她。
做都做过了,可能在期间有一点生理性的□□交换,但是认真吻她,好像机会不多。她不是冶艳的类型,尝起来相当清淡,但是对于他麻木的味觉来说正好,可以缓解从舌头到咽喉、肠胃日日灼烧的痛苦,提醒他还活着。
原来咒灵之外的人类尝起来是这个味道,他想。
体温升得相当快啊,都到了面红耳赤的地步,他想。
这么容易感到羞耻吗,他想。
穿着袈裟的话似乎确实有点不方便,他想。
但反正放开她的时候,她的生理反应,似乎相当剧烈,夏油杰微笑着,伸手把她的襦绊从后颈处剥开,“怎么搞得像之前从未得到这样的快乐一样。”这显然能让她更觉羞耻,算了吧,他又好到哪里去呢?觊觎挚友的女朋友也好,带着目的重新接近她也好,即使是有七分真心,看起来也是有一分都难。
他用另一只手解开威仪,五条袈裟落下来,然后是直缀、指贯。
事实上看到还是,有一些,没法形容的,好像是有点像非人的一部分。他牵着你手,引导你环握着,“这是我的弱点哦。”
那个东西是肉,不会死人,你自我安慰。他俯身,细长眼睛好像一尊菩萨,你伸手摸夏油杰耳垂上黑色的耳钉,代表罪恶的蛇,在丛莽、草地上蜿蜒爬行。
跟悟坦白这件事,夏油杰其实是让咒灵给他寄了张照片,好在那人还住在高专的宿舍里,像个空巢老人。
照片和光一起站在她家的屋檐下,举着宝丽来一起拍的,她别别扭扭得抱着胳膊,但好歹愿意正视镜头微笑,他举着相机,倒是挂着当教祖的时候那种假笑。特地为了这件事在京都留了一段时间,大概确实是担心悟生气起来把她给杀掉。
但好在没有,悟大概也发现了他,但是装作没看见。
他等在门外,看悟像老朋友一样被请进去,再拎着装满点心的袋子被送出来,然后木鱼声响起来,即使是六眼那样强力的咒力残秽,也一点点被在寺院的结界上抹去,重新恢复到一个真空的罩子。那个木鱼咒具好像除了放大术式之外,还可以储存一部分咒力,用来维持她短暂离开寺院的时候整个洛中结界的正常运转。
果然啊,他们有自己的相处方式。
只是在没于她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那样清淡的口感是什么:是鲜啊。
是新鲜爽脆的蔬菜,是从海里捞出来以后就上锅蒸的渔获,那种令人愉悦的、能加深食物风味的“美味”感。——这种酸甜苦咸之外的第五种味觉,在毫无节制的吞食咒灵之后,好像忘掉了很久。
他闻见空气里人□□的腥味,鲜味太重就是腥味。
还是很沉着,眼前的女孩子很敏感得感觉到了他的震悚和失控,不满的揪他肩头的头发,“走神了哦。”
夏油杰俯身再去吻涩泽光,在那个久违的,代表美味的的清淡口感里,突然想到,即使有了追逐的伟大理想和足以作为家人报团取暖的伙伴,他仍然空心得像个木鱼,而这个女孩子倒是实心得像个棒槌。
好像是骂人的话,但是算了。
但一起做背德的事情,可真是快乐啊。
用舌头推来推去是快乐的,吻她的肩膀和脖颈是快乐的,他感觉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