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派出所笼罩在一层薄雾中,灰蒙蒙的天色像是被泼了一层铅水,压得人喘不过气。
赵瑾站在派出所门口,指尖夹着一支烟,烟雾在冷风中缭绕,模糊了他的面容。
他的眼神阴鸷,像有一团化不开的墨在里面旋转徘徊,悠然不定。
毛尖和小生站在他后面,两人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焦虑。
毛尖的裤脚沾满了泥点,鞋底磨得几乎见了底,小生的眼睛红肿得像桃子,显然是哭了一夜。
“瑾哥,咱们真的能见到师父吗?”小生的声音有些发抖,手指紧紧攥着毛尖的衣角。
赵瑾没有回答,只是掐灭了烟头,火星溅落在地上,像一颗颗猩红的眼睛。
他大步走进派出所,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敲在人心上的鼓点。
所长办公室里,烟雾缭绕,茶水的热气在空气中凝结成一层薄雾。
周所长坐在办公桌后,脸上堆着讨好的笑,手里捏着一支烟,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
“赵先生,你这不是为难人嘛。”他的声音有些发颤,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顾怀常的案子还在调查中,没有上级批示,我们也不好放人啊。”
赵瑾冷笑一声,指尖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这件事应该还没传到我父亲耳朵里吧?”
周所长眉头紧锁,犹豫许久只吐出一声叹息。
他当然知道赵瑾的父亲是谁——副县长赵爵,一个在县城里说一不二的人物。
但他更清楚,赵瑾虽然是赵爵的儿子,但是并没有从政,他的话比起赵爵来并没有什么分量。
而且最近在进行“严打”,任何案子都走从重从快那一套,不然头上施压,底下人更不好干。
“这……不符合规定。”周所长还是微笑着重申了这句话。
赵瑾的眼神陡然变得阴冷,像是淬了毒的刀:“规定?”他的声音突然提高,划破寂静的空气,“那么请问,按规定你们勘察现场了没有?提取证据了没有?检查机器了没有?找到证人做口供了没有?”
所长的手一抖,烟灰掉在桌面上,烫出一个焦黑的洞。
“呃……这个……我们还在按流程侦办……”
“呵。”赵瑾翘起长腿,眼神锐利:“让我见顾怀常,我一定遵循你们的流程。”
审讯室里,顾怀常已经坐在铁椅上,手腕被铐在扶手上一整夜了,冰凉的温度渗入皮肤,使得他身上冒出一层细细的疙瘩。
这些人关了他一整夜,竟然连杯水都不给他,看来这个年代的民警素质不太高。
如果换在新时代,秦岳应该会选择去网上发帖子揭露这里的黑暗事件。
只可惜……
冷冰冰的铁反射出他幽深的瞳孔。
他已经不是秦岳了,这里也不是新时代,空气中残留的只有冰冷的幽暗。
门被推开,几个人在门口处低声攀谈了几句,随后赵瑾逆着光踏了进来,同时带进来了一束阳光。
赵瑾见到顾怀常时瞳孔骤缩,足足在门口愣了半分钟。
顾怀常的脸上有一道细长的伤痕,从眉骨延伸到颧骨,血迹已经凝固,像一条狰狞的蜈蚣,他送他的那件灰色衬衫皱巴巴的,袖口沾满了灰尘,显然是被人粗暴地推搡过。
赵瑾的眼底闪过一丝暴戾,他快步走到顾怀常身边,轻轻抚摸他的伤痕,声音低沉得可怕:“谁干的?”
顾怀常抬起头,对上赵瑾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着浓重的黑暗,令人心悸。
他微微偏头,避开赵瑾的手指:“穿山甲失控的时候不小心伤着的,没事。”
“不小心?”赵瑾冷笑一声,阴沉沉的模样跟平时温润如玉的样子天差地别,“你当我是傻子吗?来的路上毛尖和小生都跟我说了,是不是那群人干的?”
顾怀常沉默了片刻,轻声道:“这事儿有蹊跷,那些人不知道实情,也正常。”
赵瑾的呼吸变得急促,眼底的黑暗越发浓重。
他猛地一拳砸在顾怀常面前的审讯桌上,指节泛白,巨响惊扰了站在门口的民警,导致那人不由得探个脑袋进来想看看什么情况。
“赵瑾。”顾怀常被他的行为吓到了,尤其是看到赵瑾逐渐红肿的手,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你冷静点。”
赵瑾抬头看他,眼神阴鸷得可怕:“这些不分青红皂白的东西!”
顾怀常发现赵瑾身体在颤抖,他的影子在微弱的灯光下格外惨淡。
不对劲,很不对劲。
顾怀常仔细地看着他的眼神,却发现里面燃烧着熊熊火焰,但很快就被一团黑色的雾气掩盖了。
赵瑾的状态让他感到不安,那种压抑的疯狂像是随时会爆发。
门外,毛尖和小生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的情景,心里涌起一股不安。
毛尖的手指紧紧攥着裤缝,指节发白:“他们两个是吵架了吗?”
小生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这时候内讧不好吧?”
顾怀常动了动自己的手腕,想去安抚赵瑾的状态,可坚固的手铐使得他无法动弹,他只能用着沙哑的声音劝解他:“赵瑾,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说。”
赵瑾安静地伫立在那里,过了一会儿,他才重新低头凝视着他。
可他没等顾怀常开口,手指抚摸伤口的力道开始变重,从眉骨到颧骨,指尖划过的地方都令顾怀常感觉到异样。
冰凉,彻骨的冰凉。
“顾怀常,有时候我真想也这样把你锁起来。”赵瑾的眼睛埋在黑暗里,声音像是要穿破心灵一样清透,“这样你就不会总是受伤了。”
顾怀常后背发凉,他在这里坐了一整夜都没有这一刻让人寒气直冒。
他不太理解赵瑾怎么会突然说出这么奇怪的话,感觉怪怪的。
可他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只能拜托赵瑾帮忙,其他的已经顾不上了。
“赵瑾。”顾怀常声音变得柔和,像春风化雨一般,“我需要证据证明机器的确是被动了手脚,并且找出那个人换回我的清白。”
赵瑾手指僵了僵,沉默一会儿后才开口说道:“好,你要我怎么做?”
“赶紧去农机厂,找到穿山甲,如果真是机器被动了手脚,那个人一定会返回来销毁证据,你要赶在那之前找到穿山甲的问题所在。”
赵瑾身上的那股阴狠气忽然消散,仿佛从没出现过。
“你放心,害你的人,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顾怀常看见他的面容逐渐变得清晰,刚刚那样陌生的表情似乎从来没出现过。
——
走出审讯室,赵瑾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看向周所长,声音冷得像冰:“顾怀常的案子,希望你们慎重处理。”
周所长连连点头,额头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那是肯定的,我们光明公正,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赵瑾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毛尖和小生跟在他屁股后面往外走,到了门口时,毛尖回头,用赵瑾的语气再次重申了一遍:“慎重处理,听到没?”
“……”
***
赵瑾和毛尖小生快步走向农机厂,可还没到厂前,便远远地看见一群人头攒动,白色纸片随风飘扬。
农机厂门前肃杀之气愈发浓重,王叔的棺材横亘在厂门口,暗红色的漆面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光泽。
王婶披麻戴孝,跪在棺材前,哭声凄厉得像刀子划破空气:“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我男人死得冤啊!”
冯日骁站在厂门口,金丝眼镜下的眼神闪烁不定。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低声对蒋大田说:“赶紧想办法,再这么闹下去,农机厂的名声就保不住了!”
蒋大田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手指紧紧攥着裤缝:“我能有什么办法?这帮刁民……”
话音未落,一个鸡蛋砸在蒋大田的脸上,蛋黄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腥臭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
“你才是刁民,你算个什么东西!”
蒋大田气得浑身发抖,刚要发作,却被冯日骁一把拉住:“别冲动!”
就在这时,赵瑾从远处走了过来,一身干净整洁的中山装衬得他愈发清冷高贵。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寒冰般刺骨。
“赵老板!”冯日骁像是看见了救星,赶紧上前迎接,“这事儿得你出面了,我实在没办法了。”
赵瑾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棺材前。
他的皮鞋踩在纸钱上,发出轻微的碎裂声。
王婶的哭声戛然而止,抬头看向赵瑾,眼神里带着一丝畏惧。
“王婶。”赵瑾的声音低沉而清冷,“王叔的事我很遗憾。”
王婶的嘴唇哆嗦着,刚要开口,旁边一个中年男人突然跳了出来:“阿瑾,咱们好歹也是一个村出来的,我就直话直说,听闻农机厂也有你的一份力,现在出了事儿,绝不止是顾怀常一个人的责任,你们也有责任,如果你们处理不当,我们就要告到县里!”
赵瑾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是谁?”
中年男人扬扬下巴:“老王叔的侄子,王铁柱。”
赵瑾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告到县里?”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你知道县里是谁说了算吗?”
王铁柱的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他差点忘了,赵瑾可是副县长的儿子。
赵瑾的目光扫过人群,声音低沉:“这件事还在调查,结果没出来,谁都别闹事。”
王铁柱不甘心地咬了咬牙,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菜刀,刀锋在晨光中闪着寒光:“赵瑾!你别吓唬我们!我们乡下人不怕死!今天要是不给个说法,我就……”
他的话还没说完,赵瑾已经一步跨到他面前,修长的手指精准捏住了他的手腕。
王铁柱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菜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你……”王铁柱疼得直冒冷汗,却不敢叫出声。
赵瑾的声音充满威胁:“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他的手指微微用力,“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王铁柱后背凉了凉,这个别人嘴里向来温润如玉的人此时面若寒霜,眼眸森然,一点不似之前的模样。
“我再说一遍,这件事到此为止,谁要是再闹,别怪我不客气。”
人群鸦雀无声,只有风吹过纸钱的声音。
冯日骁凑到赵瑾身边,脸上堆着无奈的笑:“赵老板,你看这……”
赵瑾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冯老板,抽出一笔赔偿金给王家,机械事故,死者为大,先安抚他们的情绪,金额数量以高了给。”
冯日骁连忙点头:“好。”
听到要给一笔不菲的赔偿金,王家果然安分了不少。王婶颤抖着手,招呼几个亲戚把棺材抬走。
赵瑾看着棺材缓缓移动,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后他示意毛尖和小生:“去看看穿山甲。”
单机的感觉真寂寞,不过还好能抗[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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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初见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