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祺回屋时,心中深处的雀跃依然未曾停止。
他被梁里木抱起,放在床榻上,对眼前这个蠢侍卫,却是士别三日,刮目相待。
他竟真叫自己不再闷着了。
这事,除了他,旁人都未能做到过。
不得不叫令狐祺改观。
眼见梁里木坐在他榻边的椅上回味方才那小曲儿,令狐祺的眉目挑了挑。
梁里木是个理学人,不太好文雅,可今日一听那小女使唱曲,梁里木还认为自己挺会鉴赏,古人果然雅,连唱支歌都有这么多讲究。
还缓缓哼着那个曲调,好像在反复品味。
梁里木这个样子,使令狐祺撇了撇嘴。
“你是....爱曲儿?”
还是爱人?
后面半句,令狐祺并未说出来。
可梁里木转过身,眼睛亮亮地看着令狐祺,点了点头。
古曲,竟比好些现代的歌还好听些。
让人听了,心里有异样的感觉,如山间月笼罩无边流水。
“罢了。”
“今日孤心情好,去,把紫檀柜子里,孤的萧拿来。”
令狐祺傲娇一抬头,梁里木一楞。
这是....令狐祺要给自己吹曲子听!?
随后,梁里木大叫一声站起来便跑了,穿过屋里的金丝木圆拱门,到门口靠里的那张柜子里扒翻!
令狐祺还会吹箫啊?
什么时候背着他这个作者,自己偷偷养成的爱好?
连他都不知道!
梁里木很快从最底下的抽屉里找出了一柄玉萧。
这萧看着,气质便与令狐祺有些类似,孤傲冷清,十分冰凉。
这萧恐怕是令狐祺还做太子时为自己专门打的,用的是润透的玉料子,清绿中带一点蓝,摸在手里,似乎近在眼前,却又格外有距离。
梁里木立刻捧着它,回到了令狐祺榻边。
梁里木看见,令狐祺握着他擅长又爱好的物件,那种表情,同病重时完全不一样,似乎很有掌控力,也很张扬热烈。
令狐祺微微一笑,梁里木坐在椅子上,面对令狐祺,将下巴搁置在椅子背上,十分仰慕地看着他。
世上怎么会有令狐祺这么聪慧又被原作者害得这么惨的人?
自己真是坏。
现在,令狐祺还要吹箫给自己听。
可把梁里木感动坏了。
只见,令狐祺泛白瘦弱的指尖触碰到那玉箫,玉箫便似认主似的,空气在里流动一圈,发出了几声清啼的声色,宛转悠扬。
令狐祺只捂着那玉箫,调了几下音色,便缓缓闭上眼睛,吹奏起来。
这是一支梁里木从未曾听过的曲子。
在梁里木的世界里,没有浪漫的雪山和山间花海,这样温柔清冷如雪松的曲子飘进梁里木耳朵里,让梁里木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做实验的时候那种美好记忆。
令狐祺的曲子好像把他带回了他最爱的实验室,电力箱、滑动变阻器、气压泵、电线.......
梁里木听得入了迷,美妙的幻镜里,令狐祺是跟他一起做实验的最志同道合的聪明搭档,令狐祺一身白衣,戴着护目镜。
他站起来了,就站在梁里木面前,对着他边清冷地笑,边从自己的实验白大褂里掏出一个他自己做的机械八音盒,说要送给自己....
“嘿嘿。”
梁里木忽然发出了很痴傻的笑声,眼神逐渐变得迷茫。
令狐祺的闭目吹箫,十分沉浸。
他回到了自己曾经最无忧的孩童时候,还无人照管他的时候。
那时候他可以偷着做池中游鱼,做草中飞兔,皇宫之大,任意他四处游历。
心中波澜似影花醉月。
眼前逐渐出现一人.....
那是。
梁里木。
心中这人高大正经,不如往昔无规矩姿态。
自己的腿完全康复,如飞蛾扑火般向那人袭去,紧紧相拥。
梁里木深邃眼眸,眉星目剑,十分......
令狐祺呼吸忽然一凝。
缘何,梁里木会出现在他境中.....
此刻,一曲已毕。
令狐祺如大梦初醒,梦中旖旎缠绵之态,仿佛还在眼前。
可......
令狐祺一转头,看见梁里木正一脸憨傻,撑着脸花痴一般笑着的时候,方才那情意就全无了!!!!
梁里木长成这样虽然是好,可行为能不能正常点!?
真是气死人了。
令狐祺轻轻一巴掌上去,把梁里木拍醒了。
醒了之后,梁里木还发懵委屈地眨了眨眼睛。
正做梦到要紧时刻呢,谁打他?
再睁眼一看,呀,是令狐祺啊。
看见梁里木那副表情,令狐祺知道,自己的曲子他不仅喜欢,估计还喜欢到了痴迷,不然怎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令狐祺看着梁里木这“不争气”的样子,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气愤。
能不能端庄些?
梁里木却嘿嘿一笑,十分惦记着令狐祺能起身行走的那样子。
他期盼有一天令狐祺能跑起来找他。
所以.....梁里木忽然想起一件要紧事,他得先去将院子里种子播下去,不然来年就没菜吃了!
于是,梁里木挨了打,也没恼,反倒更贴近令狐祺。
“主子,我有事要做,去去就回,你等我啊!”
梁里木大笑一声,转身便往外跑。
眼见他又将自己丢下,令狐祺却没恼。
这蠢侍卫总有自己要做的事情,自己何必管他。
令狐祺倒是坐在榻上,握着自己的玉箫默默良久。
外头阳光正好,他也许久没吹箫了。
不曾想,再次拿起它,还是这样好....
令狐祺正要闭上眼睛歇一歇的时候,却忽然听见天边一道可爱的女声问他话。
“小祺,你吹的真好听!”
令狐祺吓得瞬间起身,四周环顾了一下。
何人在此!?
天外来音?
怎会如此!
实际上,那是梁里木脑袋里直播间里的声音。
系统不知道出了什么bug。
许是方才梁里木与令狐祺互相惦念,导致精神相连,系统一时间把直播间弹幕播报错到令狐祺那里了,才把令狐祺吓了一跳。
而梁里木还对此茫然不知。
还在奋力播种,盼着有一天令狐祺能吃上自己亲手种的菜,也希望他能再次站起来行走。
梁里木对令狐祺的感情再也无法掩饰,他不想弄懂,可他想接受。
梁里木哼着方才令狐祺吹奏的曲调,像跳舞一样握着铲子,假装自己是歌王,哼哼哈嘿。
不过没想到,他播种到一半,居然发现,早晨那个唱曲的小女使,竟在他身后看着他。
“梁大哥这是......?”
小女使眨眨眼睛,笑嘻嘻看着他。
梁里木脸色一时间有点尴尬,挠了挠头。
“你都听见了?我.....我就是干干农活,闲的没事!”
梁里木打了个哈哈。
“没事,梁大哥,我也闲着没事,这是为主子种的吧?我来帮帮你。”
小女使笑着接过梁里木手中的水桶,便开始帮他为那些种子浇水。
见小女使如此作为,梁里木有些发愣。
梁里木十分警惕。
他警惕每个试图和他争夺令狐祺的人。
他猜测,这个小女使不会是喜欢令狐祺吧....
怎么又是唱曲,又是帮忙种地的....
梁里木心中警铃大作,脸上却还笑着,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不过他已经十分防备人家,时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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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里木又在外头待到了日暮黄昏。
令狐祺独自一人在屋里读书,一会摸摸玉箫,一会品品佳作,也十分自在。
只是梁里木不在,他就想将梁里木叫到自己身边来。
不过.....算了。
令狐祺有些渴,便叫屋外廊下守着的叶椿进来给他倒杯茶喝。
“主子今日好多了,看着气色也好。”
叶椿走进来到他榻前的桌边倒茶,跟他说了这么一句,令狐祺心里倒是开心。
“连你也学会哄孤了,都是跟那梁里木学的吧。”
令狐祺还打趣叶椿。
叶椿笑盈盈奉上茶。
“说起梁大哥,方才奴才还见着他了呢。”
叶椿还给令狐祺端来桌上有些凉了的瓜果,可令狐祺摆了摆手,不想吃。
一提到梁里木,令狐祺就聚精会神。
“他上哪去了?”
令狐祺还寻思着他又去给自己洗衣裳了呢。
早告诉过他,不用这么勤的......
令狐祺正低头喝茶轻笑,不曾想叶椿下句话,却将他心中怒火点燃。
“我瞧梁大哥正同后门处的小女使在院子里耕地呢。”
“两人似乎很是投缘,干起活来也很快,翻的就是主子您从前让留的那片地。”
“我看都播上种子了。”
叶椿将令狐祺手里的茶杯接过来,又小心翼翼放在了桌上。
“翻地?”
令狐祺皱起眉,梁里木翻地做什么?
还是他的地。
谁允许梁里木碰了!
而且......
“哪个后门的女使?”
令狐祺问出这话,叶椿还仰起头想了会儿。
“哦,主子您忘了,就是今日唱小曲的那个呀,今年上半年才入府的,年纪也有些小,听说她家里人是外头戏园子管事的,所以也会些。”
叶椿笑盈盈地说了说。
这话一出,令狐祺脸色更加冰冷。
原来是这样......
他说呢。
这蠢侍卫为何非要留在府里。
原来,并不是为着伺候他.....
而是为了旁的人。
恐怕在他放那些人出府前,这蠢侍卫就与那小女使有往来了吧,否则二人怎会同时留在府中....
怪不得,怪不得这蠢侍卫时常要往屋外跑,就连给他做吃的,也不忘带上这一院子下人,原来是另有所图....
叶椿见令狐祺模样不太对,横竖也没什么事了,便低着头出去。
不成想,刚走到屋子门口,便听见里头传来了令狐祺打砸东西的声音。
响亮的一声,又清脆又稀碎。
叶椿一惊,回头去瞧。
发现是茶杯被打碎了。
“主子.....”
叶椿还想收拾,结果刚好撞在了令狐祺的火药桶上。
“出去!”
叶椿吓得魂不附体,险些摔倒。
“是!”
叶椿欲哭无泪。
主子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