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世艺人部。
干练的女人站在落地窗前,环抱着手臂,身后站着一位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男人低着头,看来是犯了什么错。
“既然我是你的经纪人,能不能彼此多一些信任?或者说,坦诚?”陈三怡转身看着他,放下手插在口袋上前一步。
“三怡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胡超岳演技一向很好,抬起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茫然和无辜。
陈三怡笑了笑,果真没签错,这个时候还能临危不惧,保持镇定。
可为什么做事情的时候不能这么理性一些呢?
她欣赏有脑子的人,但厌恶冲动和给她制造麻烦的人。
“不想说是不是?”
陈三怡也不恼,慢条斯理地拿出手机,点开胡超岳的微博主页,精准地翻到他最近回老家跑路演时发的一条动态。
照片是他和姐姐在自家麻辣烫店里笑容满面的自拍,配上博文,@胡超岳:姐姐家隔壁的麻辣烫也很不错,二十元能吃到撑![吃饭.Jpg]
“你以为你这些小聪明,别人发现不了吗?”陈三怡将手机屏幕转向胡超岳,“‘隔壁’?‘二十元’?胡超岳,你是在用你的明星效应和公众对你的信任,给那个欺负你姐姐的邻居下套吧?”
胡超岳抓着裤缝的手指微微一紧,抿紧嘴唇,没再辩解。
他知道瞒不过眼前这个女人。
“保护家人,天经地义。”陈三怡眼睛微微眯起,“但在你能力不足、羽翼未丰的时候,首要考虑的是后果,是值不值得!”
利用粉丝的信任,故意发布虚假低价信息引流,引导舆论去冲击隔壁那家店。
“你想过没有,如果被人扒出来这是你刻意为之的报复,你这刚刚起步的事业,经得起几锤?”
她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份厚厚的剧本,语气缓和了一些,但警告意味不减。
“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以后就不要自己动手了。你的路还长,要懂得爱惜羽毛。”
剧本被递到胡超岳面前。
胡超岳有些怔忡地接过剧本,下意识地翻看起来。
她已经让人处理了一批说胡超越谎报价格、误导消费者的负面舆情,快到当事人自己都没发现。
“托你的福,你那位邻居的店,不出半个月,就要关门大吉了。”
人流量暴增却无法维持你随口编造的二十元低价,要么亏本硬撑,要么恢复原价被愤怒的顾客差评淹没。
胡超岳翻着剧本的手猛地一顿,他没想到陈三怡不仅看穿了他的意图,还替他做了“善后”,甚至预判了对方的结局。
这份洞察力和执行力,让他后背有些发凉。
“胡超岳,”陈三怡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有力,“我希望这种事情,是最后一次。用你的演技和实力去赢得一切,而不是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旁门左道。”
胡超岳深吸一口气,抬起头:“三怡姐,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我会谨言慎行。”
陈三怡拿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但该敲打的还得敲打。
人没站稳就想借刀杀人,没考虑过万一刀落到自己头上的后果吗?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就算要‘犯’,也得讲究方式方法,一击必中,不留后患。”
而不是像这次,莽撞。
“您教训得对。”胡超岳再次诚恳认错。
看他态度端正,陈三怡脸色缓和下来,指了指他手中的剧本。
“这次《全世界最爱你》,是你第一次挑大梁当男主。给我打起精神,好好揣摩角色,演砸了,别说我,安总都饶不了你。”
这资源是从平台力捧的亲儿子嘴里硬撕来的,多少人盯着。
“谢谢三怡姐!您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胡超岳握紧剧本,眼中燃起斗志,笑容真诚了许多。
陈三怡看着他年轻而充满潜力的脸,像在欣赏一块待雕琢的璞玉。
没人不喜欢这种能屈能伸、懂得审时度势的聪明人,她从桌上的笔记本里抽出一张卡递过去。
“拿着。”
“这是?”胡超岳接过。
“全国连锁的高端健身卡。把你的肩膀练宽点,肌肉线条练出来。都市剧男主,光有脸不行,得撑得起衬衫和西装。”
陈三怡语重心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想要的东西,要学会,徐徐图之。”
实力不够的时候,就要学会蛰伏,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徐徐图之...”这四个字落在胡超岳心里,像一颗种子扎下了根。
办公室门被轻轻敲响,软糯娇甜的声音随之传来。
“三怡姐?”
陈三怡的视线越过胡超岳,脸上立刻换上温和笑容:“书林!快进来。”
她朝门口招招手。
鹿书林走进来,今天穿着简单的法式翻领毛衣和牛仔裤,素面朝天,却难掩清丽,像一颗刚洗净的水蜜桃,饱满鲜嫩。
比起荧幕上的精致,私下更添了几分邻家女孩的亲和与灵气。
只是,较前两天看起来又格外明媚了些。
“这是你师弟,胡超岳,认识一下。”陈三怡介绍道。
胡超岳第一次在现实中近距离看到这位当红师姐,心跳乱了序。
她比屏幕上更灵动,皮肤好得发光,关键是那笑容,真诚又温暖,毫无距离感。
“师姐好!”他立刻恭敬地鞠躬。
“不用这么客气,”鹿书林笑着摆手,“叫我书林就行。”
她温和地打量着这位即将合作的搭档,阳光俊朗,眼神干净,确实很有观众缘。
“书林姐。”胡超岳从善如流,喊了一声姐,便自然地往后退了一步,把靠近陈三怡的位置让给鹿书林,细节处显露出良好的教养和分寸感。
“正好,今天下午有一场合体的品牌直播,也是超岳第一次直播活动,你们俩预热一下剧里的CP感,注意互动自然点。”陈三怡嘱咐道。
“放心吧三怡姐。”鹿书林应道。
她最近特意了解过这位师弟,戏剧学院奖学金得主,基本功扎实,电影学院和戏剧学院在镜头表达上风格迥异,她也期待这次合作能碰撞出火花。
“行,那你们准备一下出发吧。对了,”陈三怡像是想起什么,随口问鹿书林,“安总来公司了吗?”
鹿书林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低头看剧本的胡超岳,语气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停顿和微妙,“应…应该已经在办公室了吧。”
她怎么能知道安逸的行踪?
这回答本身就显得有些亲密。
胡超岳翻剧本的节奏慢下来,将这个细节默默记在心里,融入新环境,观察入微是必要的生存法则。
“那我过去找她汇报点事。超岳,你坐书林的车过去吧。”陈三怡安排道。
胡超岳目前还是学生,公司尊重他学业为主的意愿,没有给他配专属保姆车和助理,临时调配更合理。
陈三怡简单交代几句便离开了。
胡超岳还有几场《长灯孤眠》电影的路演要跑,下午的直播是硬挤出来的时间,路文文适时进来催促出发。
三人坐上鹿书林的保姆车,路文文坐在副驾,立刻掏出手机关注网上的舆论动态,胡超岳签约后,凭借“家境贫寒却不懈努力的阳光学霸”人设迅速圈粉,加上与鹿书林这位“当红小花”同属一家公司,姐弟CP的苗头早已在粉丝中悄然滋生。
然而,《全世界最爱你》官宣主演鹿书林搭档胡超岳的消息一出,鹿角和月牙都傻眼了。
只有CP粉原地过年,狂喜乱舞:“我们的春天来了!!!”
但仍不敢太过张扬,毕竟鹿书林搭配新人,被普遍认为是“降咖”。
鹿角的怒火无处发泄,纷纷涌向鹿书林工作室和上海珩世的官博,痛斥公司“吃人血馒头”、“强捧新人”、“不顾艺人发展”,撕得沸沸扬扬,相关词条一度冲上热搜。
但奇怪的是,公司这次一反常态,并未强势压热搜。
正如安逸所言,欲扬先抑也是一种营销。
现在骂得越狠,期待值越低,成片只要达到及格线,就会被衬托成意外之喜。
就像好人做一辈子好事,临了做件坏事就成了大恶人,坏人做一辈子坏事,最后做件好事就能立地成佛。
鹿书林一贯谦和敬业的好口碑,就是后期口碑反转的最大底气。
保姆车行驶着,鹿书林和胡超岳坐在后排,中间隔着过道,有些安静。
鹿书林主动打破沉默,带着师姐的温和关切:“你之前那个电影剧组,氛围怎么样?”
她指的是陈国章导演、梁影帝和杭澈主演的那部。
前排的路文文立刻竖起耳朵,手指在屏幕上划拉着,注意力却完全转移到后排。
她的职责又多了一项,盯紧这对即将合作数月的男女主,防止任何过线绯闻的产生。
听见师姐问话,胡超岳立刻坐直身体,微微侧身面向鹿书林,态度恭敬:“很专业,陈导是大导演,要求很严苛,学到了很多。”
“嗯,”鹿书林点点头,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她栗色的长发上,泛着柔和的光泽,“那合作演员呢?梁影帝和舒媚都还好相处吗?”
她今天气色很好,素颜更显清透,人后也毫无当红流量的架子,倒像个亲切的校园学姐。
她挑了挑眉示意继续,兴趣正浓。
“梁影帝比较严肃,不拍戏的时候总说广东话,我听得半懂不懂,”胡超岳谨慎地措辞,“舒媚前辈性格挺直率的,有什么说什么。”
“杭澈呢?”鹿书林紧接着问,语气自然到像是随口提起一个普通同事的名字,只是眼里带着一点好奇的笑意。
“杭澈?”胡超岳心里咯噔一下。
他刚才刻意避开了这位话题人物,没想到鹿书林直接点了名。
路文文立刻转过身,趴在座椅靠背上,半开玩笑半提醒道:“你们怎么直接喊杭澈名字啊?人家好歹是影后前辈呢!”
虽然私下关系如何外人不得而知,但在胡超岳这个新人面前直呼杭澈大名,万一传出去,容易被有心人做文章。
“杭澈……”胡超岳也意识到不妥,有些心虚地咳了一声,立刻改口,更加恭敬。
“杭老师人很好,演戏非常专业,台词功底尤其扎实。”
他双手规矩地放在腿上,纹丝不动。
“没了?”路文文故意追问,想替鹿书林多探点底。
胡超岳看了一眼鹿书林,她正弯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这笑容让他心里更没底了,外界传闻梁琪和杭澈不对付,鹿书林是梁琪的师妹...
自己刚才夸了杭澈,岂不是站错队了?
他瞬间感觉如芒在背。
“挺…挺照顾后辈的,也很敬业。”他赶紧补充,但全是滴水不漏的场面话。
鹿书林看着他紧张的样子,更加觉得有趣。
她左手撑着脑袋,眼神带着一丝狡黠和了然,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看来,你对她印象很不错,很欣赏?”
胡超岳被她看得头皮发麻,感觉自己像是被师姐看穿了小心思,更加坐立不安。
他连忙找补:“毕竟…毕竟她是影后嘛,实力摆在那里,值得学习。”
带着明显的慌乱。
看着他手足无措、急于撇清的样子,路文文和鹿书林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路文文忍着笑转回身,鹿书林则轻轻笑一声不再逗他,舒服地靠回椅背闭上眼睛。
嘴角隐约勾起愉悦的弧度,她才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连对方的醋都不会吃了。
胡超岳暗自松了口气,悄悄抹了把不存在的冷汗。
这一路,真是如坐针毡。
他偷偷瞄了一眼闭目养神的师姐,阳光勾勒着她柔和的侧脸,安静美好。
但他心里清楚,这位看似亲和无害的师姐,刚刚那一通试探,恐怕心思也不简单。
未来的合作,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了。
而关于杭澈...
胡超岳敏锐地察觉到,鹿书林提起这个名字时,有种可能存在的、讳莫如深的情绪,只是这样的情绪转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置身事外的、云淡风轻,纯粹的调侃。
他总觉得怪怪的,盘算着多少还是要留个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