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塬在后排飞快地把周报进展浓缩到1000字以内,发给了杨光,在IM上看到他“已阅”了该消息。她对着杨光的IM头像生出了许多的厌烦,不耐烦地合上了电脑;旁边的金刚看着荆塬皱起眉头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用胳膊肘碰了碰荆塬,指着自己的屏幕,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出:“让他去死吧!!!”敲完冲荆塬翻起他标志性的白眼。荆塬无奈抬头看到投屏的周报内容已经更新成了最新的版本,她长长输出一口气;是啊,她这是为了什么呢?说不清楚,她只是觉得在the ONE上,部门和劭寰体面一些,她的心情也能轻松一些,这天也就能过的好一些罢了。
自从上午杨光和她谈完话,荆塬的气压就再没高起来。在会上她感觉杨光的声音忽远忽近,劭寰和Marvin的声音也是一阵尖锐一阵缓和;她始终心不在焉的坐在后排,不想思考,不想动弹;直到听到一句:“荆塬,你来说吧,节省点时间!”她才恍然回神,果然,杨光又被Marvin问住了。
她看向Marvin和劭寰,又抬头看着屏幕,还是执行细节,杨光根本不会关心的细节,她小心地回答:“细分品类合并后的策略内容已经和各个Owner确认完毕,扩展品类的匹配和推荐权重不会和时尚一刀切;另外需要品类的直接Owner提供各自的关键词表以及出价情况做参考,和支付转化高相关的数据也跟商分提过需求了,进度正常;初步计划是家居和电子品类2周之后切10%的流量上实验,观察15天的ab收益,实验组打正就推全量,力保在大促前完成新策略的覆盖。”
荆塬看没有人提问又做了简短的补充:“根据商分的初步估算,今年大促期间营销投放的效率同比去年至少提升6倍,后续的预算申请在本月内就会和市场部确认。”她顿了下,“还有用户中台的数据量级太大了,需要协调接入底层表的资源,这里提前和陈嘉哥打个招呼,我又要来麻烦您了。”说完,她看了看杨光没有反应,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Marvin侧过脸和劭寰小声的说了几句,劭寰略点了点头,Marvin看向荆塬,“这段过吧!”
突然劭寰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提高了声音对着大家:“哦对了,大家可能都注意到了,今天the ONE新加入了一位同事,经管战略投资的高级顾问景超,那么就请这位优秀的高富帅和大家认识一下吧!” 她边说边微笑示意坐在角落的景超,双手轻轻地合起鼓掌;旁边的Marvin也跟着一脸笑意地看向景超,仿佛是将一位老友介绍给众人。
景超此时坐在会议室距离屏幕最远的后排座位,如果不是叶劭寰看向这里,整个会议室的人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听到劭寰突然的介绍,毫无准备的他只得把电脑放在一边,略显局促地站起来,左手下意识地插入裤兜,不自然地摆了摆手,“大家好,我是景超。”他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接下来要说什么,然后挤出一个微笑,“很荣幸加入the ONE一起共事,希望我们合作能够取得更好的成绩。”
说完,他轻轻点头示意,目光快速扫过会议室随即迅速坐下,继续低头专注于自己的电脑。
荆塬看向那个角落,她只用了0.1秒就认出了景超,咖啡厅的那个男子,随即又迅速想起了那半杯冰美式,一阵尴尬猛地袭来。就在景超说话的时候,有那么一刹那似乎两人的目光相遇,她感觉到景超的眼神没做任何差别地平移了过去。“还好还好。” 她心里宽慰了一下,然而,旁边的金刚却在她耳边低声说着:“这人我肯定在哪见过。”
荆塬对着金刚做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压低了声音道:“好烂的开场白,你不会打算用这句话和人家打招呼吧!”
金刚窃笑:“这样的人隔着十米远我都能闻得到他身上的算计。”他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希望他将来别给我找那么多破事!”
就在这时,景超的声音突然从那个角落抛向了对面的后排座位,“刚才这位同事的流量策略我特别感兴趣,可否会后我们约个时间详细聊一下,特别希望向业务老师请教学习。”
荆塬诧异,刚转过头便正正的遇上了他的眼神,景超脸上的表情比起刚才的局促已略显缓和,并且多了三分礼貌三分诚恳。
还没等荆塬反应,叶劭寰先回应了景超,“和我想到一块了!杨光是负责海外买家用户的运营总监,他对整个项目的运作了解更充分一些!杨光你准备一下,会后约景老板详细沟通吧。”杨光听话地冲领导点点头表示回应。
荆塬像是突然被一盆凉水浇了头,她一脸疑惑的转头看向杨光,顺势瞥到了劭寰的脸色,依旧是那副常年焊在脸上的商务微笑;但与刚才不同,现在叶劭寰的声音和眼睛里是没有丝毫笑意的;荆塬不解,但此刻即使她有一万个不忿也得保持克制和冷静。叶劭寰在海尚零售业务的影响力以及话语权甚至高过Marvin,荆塬非常清楚这时候叶劭寰插进来的这句话的涵义和分量,她的权威意志是容不得半点质疑的。她能做的只有悄悄压下所有情绪,保持冷静保持专业保持体面。
一边的金刚轻轻发出“啧啧啧”的语气,荆塬转过去对他轻轻摇了摇头,脸上的失落却不经意流露出来。她回过头扫到斜对面的角落,此刻景超正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她,隔着中间的大会议桌和那么多人,她仍旧感受得到那个目光的穿透力。荆塬立刻换上一个礼貌的微笑回应,然后便低下头看着电脑不再说话。对面的叶劭寰不动声色地觉察到了两人的反应,她侧了侧脸垂下了目光,脸上毫无波澜。
杨光的汇报结束,与会小组的人纷纷站起准备退场,叶劭寰特意叫住了荆塬,“荆塬,你协助杨光,你们两个一起吧,景老板对数据很谨慎,要把前后逻辑说清楚。”不等荆塬做出反应,跟在荆塬身后的金刚抢先回应道:“寰姐,流量策略的部分字段是保密级别的,您让我和荆塬一起去呗,这么细碎的字段光哥也不见得感兴趣!再说这是我和荆塬搭档做的项目,哪些不能对外我们很清楚的!是吧,荆塬?”
叶劭寰听到这看看金刚又看看荆塬,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她眯着眼睛抬起了下巴,像是在裁判幼儿园争抢玩具的孩子,右手从桌子上翘起来横着一挥,“你们三个一起,OK?就这么定了!”继续挥着右手冲三个人拜拜,结束了谈话。
荆塬出了门终于明白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明白了为什么杨光会在上午劝她放弃项目,也理解了答辩会上始终保持着沉默的叶劭寰,更是理解了金刚提到的那个“并不熟悉规则的游戏”,那层透明的让她晕眩的天花板又一次出现,她开始控制不住的沮丧。
当她坐回到自己那张堆满了书籍文件和各种记事本演算底稿的凌乱的工位桌上,反观斜对面的杨光的工位,除了几张需要签字确认的文件放在键盘上,其余的空间被收拾的一尘不染,甚至上面还放了一张不大不小的茶台,几只精致的茶杯整齐的摆放成一排,饱满的桌面绿植生机勃勃的挺立着枝叶;这一切在她现在看来觉得极尽讽刺,金刚最后的那句话又在耳边响起 “不能对外”,太刺耳了。
她一边收拾着自己的桌面,心里问着自己:荆塬,你在这里5年了,你说你算内还是外呢?她对自己感到心寒。
荆塬定定地坐了良久,随即果断地打开电脑,直接点开了叶劭寰的工作I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