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里的头尾灯鱼 第12章 第 12 章

“说吧，刚刚那车什么问题？”陈金越这会也不着急了，慢慢悠悠的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刚准备把烟盒收回去，想起刚子平时好像也抽烟，不确定江远抽不抽，不过年轻人大抵差不多，又重新抽出一根，递给江远。

陈金越散烟的动作让江远有点受宠若惊，连忙摆手说自己不抽。

陈金越也不在意，把烟塞回去，抬了抬下巴，示意江远给自己点火。

江远这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自己一直以来的失礼，急忙蹲身捡起地上扔着的包旁边的打火机，“啪嗒”一声点着递了过去。

“呼”陈金越没把烟凑过去，反而是凑近吹了一口气，把打火机上的火苗直接吹灭。

“第一条，想挣钱得先活着，活着才能挣钱，而想要活着，你修车的地方就不要有明火。”陈金越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正经，突然的语气变化甚至没给江远反应的时间，江远拿着打火机的手迟迟没有落下。

陈金越的提醒下，江远这才意识到一个被自己平时忽略的细节，陈金越好像真的从来没有在修车的车间抽过烟，哪怕是刚刚，也是先闻了烟味解馋，到了门口通风的地方才开始抽烟的。

要知道平时陈金越都会去大院里专门的抽烟区的，这点其实这里很少有人能一直做到。

说到活着才能赚钱，江远想起自己和刚子刚过来帮陈金越的时候，就不止一次的被强调过，车子吊起来以后，一定要留一个人在操作台那边看着，必须有两人在的时候才能钻到车底检查，这个是最基本的安全。

江远其实没有听进心里，陈金越不在的那些工作日，江远经常一个人趁着洗车店没人的时候自己偷偷过来把车吊起来记各种车型车底的构造。

再联想到刚刚陈金越坐在门口抽烟前，好像提前往操作台那边看了一眼，看到操作台没人在，但是又要自己去车底尝试修车，可能也是权衡之下才选择了坐在门口的通风处抽的。

这么多被忽略的细节让江远有点不敢惊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有哪里值得被这样认真对待吗？

“跟我去外面。”陈金越带着人一路走到空地的树荫下，这才示意江远继续给自己点烟。

一路走过来的几分钟，江远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点烟的时候，拿着打火机的手一点看不出刚刚的微颤。

不管是主动让自己点烟还是刚刚善意的警告，陈金越的这一番操作细究以后，江远再笨都能察觉到这是上天摆在眼前的机会了。

“师，师傅？”江远试探性的开口。

陈金越好像被烟呛着了，剧烈咳了两声后，撇头看了江远一眼，淡淡的开口：“还是继续叫越哥吧。”

没有想象中的热情，江远有点摸不准陈金越的态度，一时也不敢再自作主张，从善如流的叫了声“越哥”。

“说说罢，刚刚那车什么问题？”陈金越探究的看着江远，想要从江远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打量了半天才发现这小子年纪轻轻的，竟然也这么能沉得住气，在自己的注视下神情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从动盘的正反面装错了，摩擦片上的铆钉有点松。”江远看到陈金越脸上赞许的表情，紧绷着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看来自己刚刚没猜错，确实是这两处的问题。

得到了正确的答案，陈金越也没继续追问江远到底是怎么检查出这两个问题的，看刚刚江远的动作，想也知道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所以各个动作才感觉这一榔头那一猛子的，毫无章法可言。陈金越想也没想，直接开口给出修理车辆时正确查找问题的步骤和常见问题外显的特征。

“那辆车在检查的时候可以先试着发动一下车子，发动车子可以试试让发动机先怠速运转一下，这个时候一定要快速踩下离合，如果听到挂档时有齿轮撞击的声音，且难以挂入，那十有**就是从动盘的正反面装错了，就是你刚刚检查出来的问题；这个时候如果能勉强挂上档，那你肯定会发现离合会在手刹尚未完全放松时就发生发动机熄火的情况。这两种情况一般都是因为从动盘的正反面装错或者是摩擦片上的铆钉松动引起的。”

说完刚刚那辆车的检查步骤，陈金越转头问了一句“用脑子能记住？”

江远迅速反应过来，陈金越这是开始真正的教自己东西呢。

手边没有纸笔，江远赶紧掏出手机把刚刚陈金越说的几个的重点记录在备忘录里。

外表看起来江远表现的沉着又淡定，其实没人知道，握着手机的手心里早已全是汗水。

其实刚刚陈金越说的这些东西不用手机，江远也能记下来。

江远记得陈金越修过的那些车的每一个变化，每次修理结束以后，江远都会估摸着陈金越修理的位置，重新钻进去，把所有的部位都检查一下，猜测那些地方被改动过，这是江远能想到，除了直接问陈金越以外，唯一的一个笨办法了。

“出现刚刚那些现象，除了从动盘正反面装反，摩擦片破裂或铆钉松动以外，还可以检查一下离合器自由行程是不是过大，液压系统漏油造成油量不足，或有空气侵入，哦，对了，还有可能是新换的摩擦片太厚或者摩擦片破裂。”陈金越努力回想着脑海里类似的所有问题，尽量把这一类的所有情况一次性全都罗列出来，也不管江远能不能听懂，能不能接受。

陈金越想着，收徒弟果然是个麻烦事，就是没有自己单干爽快！

可是如果徒弟是江远的话，好像也不像想象中那么麻烦。

……

中午在空地抽完烟以后，陈金越就自己去找了洗车店的老板，下午的时候，刚子就被派过来专门给陈金越做杂活了，江远则开始跟着陈金越一块钻进车底开始正式的学习。

要学的东西太多了，下午的时间，江远甚至没办法分出精力去想丁易和鱼说话的事情。

陈金越的工作效率很快，堆了一周等待修理的车在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就修完一半多了。明天还有一天时间，陈金越也不拖着江远和刚子继续加班了，直截了当的开口说两人今天可以早点回去了。

陈金越这个人一向独来独往，修车结束的时候也不像店里的其他人，借着各种原因出去喝酒或者洗脚放松，直接大包一提，打了个招呼就先行离开。

江远本来还在犹豫，今天算是正式拜师的第一天，按道理自己该多少表示表示，哪怕是一起吃个饭，可是陈金越走的太干脆了，根本没有给江远开口的机会。

另外也是因为今天特殊，江远实在担心丁易，不干活的时候，脑海里全是丁易对着那两条鱼说话的场景。

今天有了陈金越的讲解，结束以后，江远不用再挨个趴下去复盘，节省了很多时间，所以看到陈金越走了，江远也婉拒了刚子出去玩玩的提议，就匆匆忙忙的骑着摩托车先一步离开了。

江远觉得自己最近运气有点爆棚，学修车的事有了眉目，就连今天想了一天的问题，连刚刚回家的路上都在忧虑，可是进门以后刚回到屋里，忧虑了一天的事情就这样轻松的解决了。

江远看着摆在自己房里最显眼位置的水晶碗，碗里那两条小银鱼正在欢快的游动。

旁边放着丁易留下的纸条。

“小远，七秒和巴拉啦先放在你屋里生活。丁易留！”

江远紧绷了一天的心情在看到纸条的瞬间一下就松快下来了。

不管什么原因，丁易既然主动把小鱼放在自己屋里，那就是病情没有恶化，没有出现和植物或者动物自言自语的症状，这对江远来说，无疑是一个比自己被陈金越收徒更好的消息了。

每周的周日，陈金越还会再待一天，江远每周六日都会去的格外早，把东西都提前准备好，昨天陈金越那明显的收徒态度，让今天的江远到的更早了。

陈金越来的也早，老板昨晚打电话说加了两台车，让插个队先过来修一下，所以陈金越天刚亮就来了，没想到江远来的更早，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机器也早早的热上了。

“这么勤奋？”陈金越一边上车检查问题，一边接过江远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口。“知道要努力怎么不好好待在学校里念书？”

江远接杯子的手一僵，片刻以后语气轻松的说道：“学习不好呗，学校的东西学不进去。”

江远把杯子拧上盖子，随手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开始记录陈金越教的东西。

陈金越看着江远低头记录的样子，意味深长的看了江远一会，徐徐的开口：“这车车主说了，刹车有问题，刹车的问题就分两个，刹车失灵和刹车咬合不良，如果刹车失灵，首先应该检查的是刹车油是否充足，不够的话就需要添加一点；除了刹车油最好再检查一下检查刹车片和刹车盘是否磨损，这个一般都会有磨损，就看磨损严重不，磨损严重直接换就行，换的时候你要注意了，新换的刹车片和刹车盘之间的间隙是需要需要调整，至于怎么调整，这个得一点点的尝试，待会拆开了你看我怎么调。另外如果刹车咬合不良，那就是刹车片和刹车盘之间的间隙是否适当如果不适当，也就是说前面你换完以后，新换的刹车片和刹车盘之间的间隙不对，很可能是你带来的新的问题。”

陈金越边说着边往江远的手机上看了一眼，有点惊讶，江远的手机上寥寥记着几个词语，但这也已经足够，重点已经记下来了，剩下来的只需要下来补充清楚就可以。

江远用的是重点速记！

陈金越狐疑的打量着埋头苦记的江远，从注意到这个小子开始，这小子表现出来的一点不像刚刚说的学习不好。

陈金越上下打量了一下江远，从这一刻开始，陈金越才想着或许自己可以主动去了解一下这个小孩的家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