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里的头尾灯鱼 第1章 第 1 章

这个城市的夏天，天气总是变得很快，刚刚还晴天朗日的，太阳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烤化了，突然之间，天就黑压压的，太阳还没来得及完全被黑云遮住，大雨就倾盆而下，不知道从哪来的风，刮的雨都乱飞。

突然变化的天气让路上的各种车都匆忙起来，鸣笛的声音比平时更加嘈杂。

本来就急躁的司机，看到从路边突然闪出来的送外卖的小摩托，趁着交通灯变色的瞬间抢时间冲过马路，反应快的司机才刚准备起步，就又急忙踩下刹车，外卖的小摩托平安的擦着斑马线旁的汽车边缘快速的开走了。

“赶着去死啊，没看到变灯啊，衰仔。”司机气不过，降下车窗探出头朝着外卖摩托离开的方向骂着，刚探头就被车外的大雨逼回车里。

外面的雨实在是太大了，也就骂一句话的功夫，狂风裹着雨就从半降的车窗往进挤。

司机快速的缩回头，手指按动按钮，把车窗升了上去，重新踩上油门开车冒雨往前走。

透过后视镜，恍惚间看到后面的马路口拐弯的地方好像发生点小意外，摔到在地上的摩托车后轮还在咕噜咕噜的转着，骑摩托的外卖员摔倒在离车不远的人行道上，摩托车后面的保温箱也摔开了，里面的外卖横七竖八的倒在路上。

“活该！衰仔！”汽车司机嘴里骂着开车离开。

江远从地上爬起来时，快速的扶起摩托车，打开摩托车的脚撑支架，然后就麻利的把散落在地上的外卖捡起来，塞回摩托车后面的保温箱里。

雨太大了，捡外卖的时候，看到地上流着一些菜汤，江远甚至来不及快速分辨这些外卖里到底是哪一份洒了，只能一股脑的全都捡起来放进后面的保温箱里。

下雨的路面有点滑，头盔不像汽车的挡风玻璃一样，时刻有雨刷器在往两侧分散水流，江远只能不时的单手把住车把，用另外一只手抹去头盔上留下的水，借此来看一看前面的路况。

车子停在一处大厦的门前，江远停下车，熟练的拆下整个保温箱，抱着保温箱就往大楼方向跑。

这栋大楼不允许外卖人员进去，所有的外卖都必须放进楼底的外卖柜里。

江远抱着箱子跑到大楼的侧面，放下箱子，这才有时间查看箱子里刚刚摔出去的外卖。

比预期的状态要好一点，大多数只是袋子沾水了，里面的东西包的很严实，一点没洒，江远掏出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装的卫生纸，小心的把袋子上的水擦了擦，这才把外卖放到外卖柜里。

有一份洒的有点严重，点了两个大袋子，偏巧里面的一份汤洒了，除了汤以外的纸袋子全被泡的不成型了。

江远看了看订在外卖袋外面的出单条，翻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预料之中的退单赔偿。

提着这两袋外卖走出大厦时，雨已经停了，隐隐都有点放晴的趋势了。

骑车离开的路上，在一处丁字路口的拐弯处，江远远远的看到有两个流浪汉坐在暴雨后的花坛边收拾随身的破烂家当，江远本能的捏了捏刹车，车速慢了下来，一只手探下去，提起一个外卖袋子，准备随手做件好事，过弯的时候，又像想到什么一样，突然加速，重新把手上的外卖袋子挂回在摩托车前面的挂钩上，疾驰而去，眼神再也没有关注后面困在风雨里的可怜人。

江远回到家里的时候，刚刚淋湿的衣服已经被体温烘的半干了，客厅的饭桌上干干净净的，江远不确定是因为丁易吃完饭自己收拾干净了，还是中午压根就没吃饭。

江远提着外卖袋子来到厨房，把袋子里的外卖一份一份的拿出来，纸袋子拆开，把里面的东西倒腾到盘子和碗里。

洒掉的这份外卖应该是一份团体的点餐，纸袋子里全是锡纸包着的烤串，其实外面的纸袋子湿了，里面的烤串也没什么影响的，但是客户已经申请退款了。

江远直接没拆锡纸，把所有的烤串放在一旁，除了汤洒了，还有一份锡纸盒金针菇粉丝也有点洒了，江远把没洒出来的全装在盘子里，收拾好东西，去丁易的房间门口敲门。

连着敲了三次，里面都没有任何动静，江远直接拧开门锁，房间不大，一看就能看完，里面没人。

江远也没进去其他的房间找，直接熟门熟路的来到厕所旁边的储物室，烦躁的在门上敲了一下，直接就推门进去。

里面的人着急的想要把什么东西藏起来，动作看起来多余又可笑。

“出来吃东西。”江远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没有继续在储物室的门口逗留。

后面的人隔了一会才慢吞吞的出来，帮着江远把剩下的盘子端出来。

丁易有个毛病，就是心里有事想要表达的时候，干什么都心不在焉的。

江远知道丁易应该是想说点什么，但江远没准备给丁易开口说话的机会，直接拿起一把烤串放在丁易前面的盘子里。

“小远，我……”

“吃饭的时候嘴巴不要说话。”

江远面无表情的打断，看了看墙上的时间，快七点了，时间有点来不及了，抓紧往嘴里扒拉了几口饭江远就放下碗筷。

“吃完饭碗筷不用管，我回来收拾。”江远一边擦嘴一边起身回到卧室，从衣柜里找了件黑色的半袖换了，没听到外面人的回应，又探头出去朝着餐桌旁吃饭的人超大声的喊了一声“丁易！”

“吃饭的时候嘴巴不要说话。”餐桌前的人连头都没抬，眼神也没给，慢吞吞的回应。

江远觉得有点好笑，还知道呛人，这个时候的丁易任谁看起来都觉得是个正常的人吧？

江远在屋里换好衣服，又把湿衣服都扔到卫生间，出来以后，看到丁易开始擦嘴巴了，瞅着这个空隙赶紧和丁易商量：“丁易，你要不要出去工作？我这几天跑外卖，发现很多你可以干的工作，好多饭店都在招洗碗工，你知道洗碗很简单的，你在家也会洗碗，要不要出去试试？”

“我刚刚没说请进，你就进来了。”丁易的话没头没尾的，但是江远就是知道丁易说的是自己刚刚没经过丁易同意就打开了储物间的门。

“储物间不是你的，我随时可以进去，就像卫生间，厨房一样！”

江远看着丁易气鼓鼓的转头盯着自己，嘴巴张合了两次，最终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语言。

“哦！”

委委屈屈的语气，却又带着点不耐烦。

“我教你的东西背给我听一下。”江远的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最近招聘后厨洗碗工的店家，快速锁定两家店。

“不！”丁易拒绝的很干脆，看到江远听到自己拒绝以后快速变黑的脸色后，紧张的抿了抿嘴，改变主意后犹犹豫豫的开口：“你好，我叫丁易，今年25岁，我品德善良，能够遵守规章制度，希望你可以录用我。”

“还有呢？”江远一边穿鞋一边不耐烦的催促。

“希望你可以录用我，谢谢！”丁易不情不愿的把“谢谢”加进去，不明白为什么江远每次都要强调让自己说谢谢，明明别人从来不会对自己说谢谢的。

“好。我待会给你联系两家饭店，晚上回来给你地址，你准备一下明天就去面试。”江远说完以后也不管身后丁易的反应，拿起头盔和手套直接出门。

江远晚上不送外卖，得去远一点的国道旁的一个洗车店去工作。

晚上在这里洗车，赚的钱比在外面送外卖要多点。

休息的间隙，江远翻找手机里之前拍下的照片，挑了两家店打了电话过去，一家是新开的烤鱼店，还有一家是拉面馆。

烤鱼店离家近一点，但是工作的时间要到晚上的十一点以后，拉面馆时间合适，就是离家有点远。

江远把丁易的基本情况说了一下，拉面馆没有给一个确切的回复，但是烤鱼店表示可以过来试一试，店里很缺人手。

今晚洗车店的生意也不好，平时都要忙到凌晨一两点，今天才九点多就没什么车过来了，老板也招呼江远这样的临时洗车工早点下班。

江远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平时这个时候，丁易应该已经睡着了，开门的时候江远刻意放轻动作。

进门以后直接去了卫生间，下午扔在地上的湿衣服还在原地，不过刚刚经过客厅的时候，桌子上的碗筷已经收拾了。

丁易并不是每次都会主动收拾碗筷，通常都是做错事情或者想要提什么要求时才会这样，江远也不介意。

但是很快江远就知道丁易主动收拾碗筷的原因了，打开水龙头的一瞬间，自来水突然从水笼头的上方喷涌而出，江远的没有防备，被喷出来的水浇了个彻底，慌乱之间侧身过去想要关了水笼头，手刚碰上，水笼头就掉到水盆里，水管里的水以一个更加肆虐的姿态无差别攻击这浴室内的所有东西。

等到江远弯腰摸到水池下面的总开关时，身后架子上的洗漱用品已经被水柱冲的七零八落。

闭着眼睛摸黑把总开关关上，江远双手无力的搭在腿上，背部微驼的大喘气坐在地上，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头发也湿了，水珠顺着发丝滴答滴答的流了下来，有的划过脸颊，有的直接砸在地板上。

江远抬手摸了摸脸，这一瞬间突然觉得累极了，好不容易撑着水池站了起来，脱掉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往地上一扔，抬手想拽条毛巾擦擦头发，才发现架子上挂的几条毛巾刚刚都被水给打湿了。

江远双手撑在洗手池上对着镜子站了一会，平静的看着镜子里面熟悉又陌生的脸，在斑驳的镜子上被水流拆解成好几块，每一块都残缺不全。

赤--裸---的从浴室走出来，江远没有第一时间回自己的卧室，而是穿过客厅来到丁易的房门前，没有敲门，直接拧开门锁探了半个身子进去。

丁易睡的很熟，完全没有被外面的动静打扰，小夜灯安静的闪着柔光，丁易的脸在夜灯下和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

江远没进去，站在门口看了一会，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的时候，江远感觉前所未有的累，像是全身的力气都生活被抽走了，甚至没有力气把一旁的被子扯过来盖在身上。

江远把胳膊搭在头上，盖住眼睛，缓缓的呼出一口气，就在刚刚，江远真的很想冲进去把丁易从睡梦中摇起来，好好问问丁易：“你为什么不能像正常人一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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