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瑟和西奥多 第1章 第 1 章

晨风微拂，安瑟费力地睁开眼，脑子又沉又累。他眼前模糊，不论是教堂上的旧壁画，还是泛着柔光的蜡烛，此刻都像隔着一层水。

“铛——铛——”

远处钟摆有规律地摆动，飞鸟掠过玻璃窗，留下渐浅的墨痕。

（是梦？）

安瑟精神有些萎靡，他微微低头，垂落的金发轻轻颤动。安瑟习惯性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后脖颈，一阵陌生的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

（身体不是自己的！）

正当他疑惑自己是不是梦还没醒的时候，恐怖的吼声瞬间打断了他的思绪。

玻璃窗被撞开，黑影从窗口和大门涌入，魔兽疯了般向内袭来。

“圣光！快挡住！”穿着教袍的圣职者举起胸前的十字架呐喊。然而微弱的白光只弹开几只小魔物，数量和实力的差距显而易见了。这时一只鸟形魔物俯冲下来，利爪撕开一个修士的喉咙，喷出的血溅到了安瑟脸上，让他瞬间认清了现实。人群的尖叫声和弥漫的血腥味，无时无刻都在冲击着安瑟的感官。

“西奥多！”

一道嘶哑的喊声从远处传来，直击安瑟灵魂深处。

“是父亲！”西奥多惊醒。

这个呼喊的教士半边身子是血，胳膊耷拉着，他拼命撞开扑向安瑟的魔物。

“跑！”这个男人眼睛血红，“快跑！西奥多！跑！！”

男人塞给他一个泛着白光的十字架项链。然后，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着他，把他朝小门送了出去。

“不要——！”尖叫的哭嚎突然从安瑟身体里爆发！

这声音不是安瑟的，安瑟只觉得他的意识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挤开，然后有人接管了身体，恐惧、悲痛还有求生本能，让这具躯体机械地循着男人的话去做。

西奥多最后回头，眼中看到的是被黑影淹没的父亲。

而安瑟此时像个被关在玻璃罩里的看客，他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恐惧驱使，跌跌撞撞冲向小门。随后，门被撞开，阳光涌了进来。他不知跑了多久，直到一只粗糙的大手抓住他的胳膊。

“快走！”

他被拖着跑，身后地狱般的景象也离他越来越远。西奥多一直在哭，腿也发软，后续几乎是被人抱着跑的。

而安瑟的意识漂浮着，看着模糊的树林后退渐远，他听着粗重的喘息和抽泣，仿佛一切都很遥远。

……

不知什么时候光线变了，昏暗的油灯光晃着安瑟红色的眼角，他不适地抹了抹眼泪。

安瑟此刻坐在一张硬板床上，一个士兵坐在旁边小凳上，眼神悲愤，无奈地拍着他的背，想安慰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没事了孩子。”

安瑟没理会士兵。他确认了，身体控制权回来，但身体里，的确存在另一个灵魂——这具身体的主人西奥多。

此时此刻，这个灵魂依旧被巨大的悲伤和恐惧掩埋着。

（穿越了。）

安瑟冷静地分析着，此时他不仅占据了原主的身体，而且与原主的灵魂共存，想到这个设定，他顿时感到麻烦不已。

安瑟感受着身体此刻的虚弱和憋闷，这些感受正是西奥多的情绪带给他的。正当他烦恼该怎么办时，另一个士兵压低的声音响起：“瓦伦村…什么都没剩下。房子，教堂，全塌了。地上连尸体都没了，吃得干净的可怕。”

听到这些，安瑟感到身体猛地一颤，是西奥多的愤怒？但是颤抖很快停止了，安瑟看着意识交汇处，那个孩子缩着，碧蓝色的眼睛里，光芒暗淡。

安瑟想把西奥多引出来，去承担这具身体和它的未来，作为一个外来人，他没有资格，也不想去掌控他们。

安瑟立刻集中精神，尝试与西奥多建立连接。

“西奥多？”意念波动了一下。“想想你父亲最后的声音…想想他塞给你的东西。”安瑟的声音在意识里平静无波，却在西奥多脑海里激起波涛。

“安瑟！你老师说你又逃课了？你这样你妈妈在天上怎么会安心！”

安瑟觉得此时自己非常残忍，怎么会有人对一个孩子这么狠心呢，安瑟痛心着。

温热的十字架项链还被握在掌心，父亲嘶哑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炸响，西奥多暗淡的眼神渐渐凶狠起来。

“安瑟，这是娜斯雅阿姨，以后我们要一起生活了……这就是你的态度，你的礼仪呢？你不是孩子了…”安瑟看了看旁边挺着大肚子的女士，礼貌点了点头。

安瑟继续引导下去。

“你的父亲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而不是一直蜷缩在没人的角落里。你不想复仇吗？”

“你的忌日他已经忘了。也是，毕竟早就出轨了。小时候看你们吵啊吵啊吵，打官司的打官司，然后你突然就…”安瑟蹲在墓碑前陪着自己去世的母亲。

“刚才那个人，那个安慰你的士兵，你认识的对吧？”

“今年也不回，忙着呢，对，对。没骗你，真加班，挂了…”

西奥多感知到门口那个士兵是他的舅舅，然后身体动了，他做出了选择。西奥多的手抬起，紧紧抓住舅舅粗糙的皮甲下摆。

舅舅低头，眼睛疲惫心痛：“西奥多？”

“我…”西奥多声音，带着嘶哑，字字冰冷，“我要变强！我要给爸爸妈妈给村子报仇！”他眼睛死死盯着舅舅。

卡尔愣住了，他看着外甥的眼睛，自责又痛心，他不禁想起了妹妹的倔强。卡尔粗糙的大手覆上西奥多冰冷的小手，说：“好，好孩子…”卡尔声音沙哑沉重，“舅舅带你去王城，那里有王国最好的资源。”

与其在这里不停劝他好好生活，让他忘记一切。卡尔觉得这是个选择，既可以让西奥多远离悲伤与危险，又能给他带来目标和希望。

他把西奥多紧紧搂在怀里，摸着西奥多的头。安瑟看到这里，长长地呼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