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暝 第41章 我失策了

“咚，咚咚。”一长两短，白景暝站在书房门口，嘴角微微上扬，这种场景在九年前也经常出现，只不过在九年之后的今天已经不再习惯，不再习惯门后的那人。

“进来。”白景暝推门而入，白云枫正埋头翻看着大本的文件，头也没抬，只是伸手指了指一边的茶几，“先放茶几上，我一会去喝。”

“父亲。”白景暝停在离书桌一步远的地方，“您，找我？”

“我还以为是佣人送汤上来呢。”白云枫抬头，有些意外。笑着合上了笔，起身走向一旁的沙发，“过来坐。”

“是。”白景暝点头走近坐下，标准的军姿：头部挺直、身体端正、挺胸收腹，很有气势，却让白云枫很是别扭。

“昨天的事我都知道了，爸爸怎么说？”下午白云枫处理完公司事务急急忙忙赶到白麟堂的时候，白景暝已经到市区了。

“爷爷说，这件事由您处理。”下午和白杰聊了一小会，白杰似乎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只是说违反了白家的家规，让白景暝自己好好想想。

“嗯。”短暂的沉默后，白云枫翻开茶几上的文件夹，语气有些责备:“为什么不早点打电话回来？”

“对不起，我失策了。”白景暝瞥了一眼文件，是昨天口供的复印件，圈出来的部分正是自己拒绝通知家长的那一段话。

“失策？”白云枫不知道怎样去理解这个“失策”。

“是的。”白景暝坐得笔直，“我本以为自己能够顺利和解这件事，但是我高估了自己对法律的了解程度，低估了人的主观因素对案件的影响，造成了最终局面的失控。所以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给我添麻烦了？！”白云枫的眉头皱得很深，他的儿子从来没这么和自己说过话，白景昊虽然常惹麻烦，但从没有做出这种事：为了不叫家长拿起法律的武器以致“失策”。

“是的。”白景暝微微低头，表示自己的歉意：“请父亲责罚。”

“这么说吧。”白云枫用手指轻敲着桌面，许久问道，“如果是老三，你三叔这么问你，你也是这么回答？”

“没有如果，您不是三叔。”白景暝几乎没有考虑，就选择拒绝回答。是的，你不是三叔。是的，没有如果。

这种假设有什么意义？白云枫问自己。他永远不会向对待三叔一样对你。九年前，他满身是刺，孤傲无礼；九年后，他长大了也成熟了，收起了满身的刺，谦恭有礼地“顺从”你。

“好好。”白云枫叹了口气，毫无办法，九年前，他可以用皮带让他认错，让他说实话，九年后不想再用同样的办法。

“请父亲责罚。”白景暝刷地站了起来，表情严肃。

“你是我儿子，景暝。”白云枫从口袋里摸出烟，点上，深吸一口慢慢吐出，“你是我儿子，不是我下属，我不想听这种官腔，我想听实话，而且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一个！”

“是！”从坐姿到军姿，白景暝的姿势完美却不能让白云枫满意。

“为什么不打电话回来，而且把手机关机？告诉我你真实的想法，景暝，我保证不罚你，”白云枫再三强调，“我真不会打你，我只想知道你当时真正的想法。”

“因为我认为我能独立解决这件事，我不想给您添麻烦。”

“为什么是添麻烦？”白云枫望着指尖的烟，“你是我儿子，父亲有保护儿子的责任，知道吗？这不是添麻烦，这是我应该做的，明白吗？”

“是。”生硬的回答让白云枫不知怎么将谈话继续下去，父亲有保护儿子的责任，儿子没有接受保护的义务？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怎么能这样？！

“好了，这件事就这么过了。以后有什么事及时和我联系，大家都很担心你。”白云枫将烟拧灭，故作轻松。

“是。”

“其他也没什么事了，早点休息。如果有什么不舒服就联系宇医生。”看着站得犹如一杆标枪的白景暝，白云枫心里很不是滋味。

望着轻轻合上的门，白云枫黯然失神，他很希望白景暝能和白景昊一样：惹了麻烦马上打电话让人去接而不是在自己实在不能解决的时候问一句：看他能不能来接我；不希望听到给您添麻烦了，请父亲处罚之内的话；一次次生硬的是回答让他不知如何去挽回这个儿子，这一刻才发现一直要求景昊去学的：挺拔的站姿、端正的坐姿原来是那么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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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魇。”望着镜子里苍白的脸，白景暝对自己说，“不要去逃避，面对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将双手撑在洗漱台上，深吸一口气，白景暝慢慢闭上眼睛....

“Go!”和每次任务开始前一样，两人互相击掌，只是这次身上没有武器，而且不能同行，因为这次的敌人必须自己面对，也只能自己面对，因为这敌人是自己。“We're the champions。”带着彼此的宣言或者承诺，转身走进不同的房间。

“姓名牌。”白大褂，白口罩，医生尽可能地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即使这样，每年还是会有医生被学员报复的事情发生。

“是。”除下所有装备让Neo有些不习惯，他微微皱眉，站在相对安全的墙角，试探性地看着医生。

医生接过Neo手里的档案和姓名牌，核对之后对一边正在配药的助手说，“预测为A级，警卫5名。”

“把上衣脱了，坐下吧。”医生指了指房间正中央，那是一把比老虎凳还专业的焊接在地板上的全金属审讯椅，伴随着咔嚓声，手部、脚部、腰部的锁都已经被固定，Neo试了试几乎不能移动，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是你的第二次课也是最后一次课，和上次不同的是：我们将通过注射药物，降低身体的痛阈，简单的说就是提高你身体的敏感程度。虽然内容和上次的大致相同，但是我保证你会有全新的感受。”酒精涂在皮肤上，微微发凉。“最后我要提醒你的一点是：即将发生的事虽然不会对肢体带来物理性伤害，但是你的身体将对痛苦做出真实的生理反应：心率加快、呼吸加速、血压升高、休克甚至心脏猝停。”

“是。”医生的这条提醒恐怕只是为了告诉学员：放心没有危险，因为不会血肉模糊，也不会缺胳膊少腿。你的感受可能会和你的视觉脱节，但是你的身体会根据你的感受做出反应，所以只是可能会心脏猝停而已。

助理领着全副武装的警卫走了进来，治疗室里被塞得满满的，顿时变得有些压抑，一切正式开始。

止血钳，胶棒，电击，疼痛一步步加深....

“不！”白景暝忍不住惊呼，他大口喘着气。梦是回忆，废墟的课程，开始的时候那种痛很真实，痛到肌肉抽搐，但是和真实不同的是那种痛没有逐渐加强而是慢慢减弱，慢慢地坐在那里的人变成了Tony，Tony在疼痛中挣扎，周围的人也变了，不是医生，不是警卫，而是叛军，Tony似乎....

白景暝猛地睁开眼睛，和自己期待中的一样，眼前的一切迅速消失，只留下恐惧中生理反应：瞳孔放大，肌肉紧缩，冷汗淋淋。

望着镜子里那张苍白的脸，白景暝对自己有些失望，自己的控制力并没有强大能对自己施行满贯疗法，恐惧带来的本能回避让一切戛然而止，幸运的是自己找到了问题的所在，可是却走进了一条死胡同，因为对于Tony自己无法麻木。

“景暝？”白景暝猛地回头，不知何时白云枫站在了门口，他看起来很惊讶，“怎么了？”

“没事。”这回答连白景暝自己都不相信，没事？没事会脸色苍白，心跳加速，呼吸加快？

“怎么了？”白云枫伸手去摸白景暝的额头，却他迅速被避开，“你怎么了？”

“做恶梦了而已。”白景暝的这句而已只能让白云枫更加担心，“真的没事。”

“不舒服的话明天就别去上课了，多休息几天？”看来白云松的话没错，电击的经历会对白景暝产生一定的不良影响。

“不用。”白景暝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迅速平静下来，“打扰父亲睡觉了。”

白云枫听到这话，眉头皱了起来，面色铁青，白景暝的刻意疏远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洗个澡再睡。”没有给白景暝回答的时间，白云枫用命令的语气说完就转身出了门。

冲了个澡从浴室里的白景暝却丝毫没有睡意，看看手表，2点43，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在这个大多数人都睡得很沉的时间段，自己却异常清醒。

犹豫了一小会白景暝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windows的登陆界面上，用户图片仍是熟悉的狼头，输入密码:正在个人设置....

白景暝突然意识到才两个星期自己就已经变了很多。放在两周前，深夜惊醒，给自己的唯一选择就是强迫自己再次入睡，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充分的休息怎么去面对第二天的训练？

自己在适应，因为明天清晨自己不需要再去看那张从早上五点排到晚上十点的训练表，也不需要面对Ben那张黑脸，更不用实践司马泰的“文武双全”，明天自己要面对的只是一节节45分钟的课，体力消耗和脑力消耗根本不能和以前相比。

况且一个班，五十几个人，老师在上面讲他的课，你偶尔开开小差，睡睡觉就算被抓住了也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危机感了？白景暝不愿去细想，总希望自己能够忘记以前的事情，特别是某些细节，但是总是不由自主地拿现在和以前对比，忘记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改掉以前的习惯也不容易。

双击Word，白景暝甩了甩头，报告，昨天发生的事需要自己提供一份详尽的报告，去解释或者去叙述，这已经成为一个习惯，被迫养成的习惯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