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暝 第9章 希望

门喀嚓一声开了，蹲在墙角的Neo回头望着门口，先是一惊，然后是一喜，最后脸刷的一下白了。几乎是从地上蹦了起来，马上调整到最标准的军姿。白云杉的表情没有Neo那么丰富多变，在看见蹲在墙角的Neo的那一刻，白云杉的脸比起当年的包青天也只差了额头上的那个月亮。

白云杉此刻恐怕早已忘记自己曾经让Neo养成了轻手关门的这一良好习惯，随着啪的关门声，Neo感觉自己的身子明显一震。刚才自己在想什么去了？！怎么连门口的脚步声都没有注意到？望着一步步走向自己白云杉，Neo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反省结果我已经看到了。不错，真的不错，够深刻，而且已经是用行动来告诉我的啊！”叔侄脸似乎都很有变脸的天赋，说这话时，白云杉的脸上已经微微扬起了嘴角。

“....”都被抓了现场了，还能说什么？解释就是掩饰....望着拿起藤条一脸微笑地看着自己的白云杉，Neo只觉得今天自己看到的不是阎王的小鬼，而是阎王大人的真身。

“滚过来！”白云杉站在办公室中央，手里的藤条微微下垂，“我本来想，这次就不亲自打你了，看来你是真的欠打啊！”这话一出，Neo的脸色更加难看。果然是被放弃了，连打都不想亲自动手了啊，以前虽然罚的重，但还是给自己留足了面子，至少从不在旁人面前打，这下可好了，都想交给别人了。

“三个月不见，规矩都忘光了啊！”用手抬起低着头的Neo的下巴，白云杉不喜欢Neo低头，即使是挨藤条也必须抬头，挺胸，跪直了。

“哼。”这个鼻音传到白云杉耳朵里的时候，恐怕比火上浇油的效果还要好。藤条破风而下，落在紧贴在身侧的左臂上，Neo只觉得左臂火辣辣地痛，咻咻又是两下，隔着薄薄的迷彩服准确无误地抽在了原处，虽然用的是柔韧性极好的藤条但这几下给Neo的感觉却是直接抽在骨头上。冷汗从额头微微溢出，Neo咬着唇，左手抠着大腿，不肯发出呻吟。

“三个月没有教你，你大概全都忘光了！”也不知道是因为那声鼻哼还是因为抠腿的这个动作，揪住Neo的领子，白云杉拖着就往外走，直到一楼的大厅入口，才一把把Neo甩在地上。

旁边的哨兵见到白云杉立刻敬礼，路过的人对此微微侧目。而白云杉只是等Neo站直之后用藤条拨了拨他的上衣，“脱掉！”

听到这句话时，Neo完全楞住了。

站在门口的两个哨兵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下意。他们有权利管，因为这至少对大楼的正常出入有些妨碍，但是回头一想这人一来连机场主任都亲自出来迎接，让机场的头头前呼后拥的主，那阻止的话也就直接咽回到肚子里去了。出入的人对这也有些诧异，但也只能装作空气。毕竟，能在这里“撒野”的人级别能低到哪里去？！

“3——”倒数声响起，Neo有些意外地看着白云杉，以前不管自己犯多大的错，不管白云杉多么生气，要打也是关起门来打，连David都会被安排出去，今天却特意放在这里打？！一个大男人光着膀子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训练的时期这种事多了去了，但现在的问题是当你周围的人都衣冠整洁的时候，你一个人光着膀子....

“2——”2字落音时，Neo知道白云杉已经完全狠下心了, 望着白云杉瞳孔里的自己，Neo突然觉得很可笑。于是在白云杉吐出“1”的时候，他低头笑了。

为什么自己还是没有意识到呢？自己已经是被放弃的人了啊。凭我是你侄子？呵，想起今早的那句话，Neo只觉得自己不是一般地幼稚。凭我是侄子，如果是以前，自己说出这句话时，三叔一定会答应自己提出的任何条件的，因为自己拿了一件等价物——“自尊”和他交换。但是现在，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备受重视，被认为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的“Snow Wolf（雪狼）”了。在废墟，在白云杉心里，一个被淘汰，一个已经被放弃的人的自尊能值什么？一文都有些多吧。当初为了保护自己的自尊，从不在任何人面前扒了衣服就打，现在也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

1字已经落音，藤条再次扬起，带着破风声落在了紧贴裤线的左手背上。Neo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手抠得更紧了。

“你自己脱站这里，还是我叫David开车过来，脱光了站训练场上去？！顺便让你和你的同学们告个别！”白云杉的话此时已经不带任何感情，甚至有些恶毒。传到的在Neo耳里，如同晴天霹雳。不得不绝望了，在这里至少只要脱掉上衣，跪下来，在哨兵和偶尔走过的人眼皮下挨打；如果叫来David....三叔绝对是说得出做得到。

在哨兵诧异的眼神下，Neo脱去了迷彩和里面的T恤，光着身子站在了门口。“军姿是怎么站的看清楚了没？”白云杉这随手一指，让哨兵颤了一下。

估计是这两哨兵都听不懂中文，误以为身为后勤的Neo惹白云杉生气了，在基地这种体罚不少见，至少对于被淘汰成为哨兵等其他“非正式”人员的他们来说不少见。除了像Jim(吉米)和Neo这种有特殊背景的学员，其他的人一旦被淘汰就只能沦为“非正式”人员。

“是。”Neo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或者同情，或者意外，或者嘲笑。而白云杉对于这一切似乎还不满意。“向右转，向前一步走，向左转！调整到反省的姿势！”Neo深吸了口气，微微向前移了一小步，然后再侧移了些许。敞开的玻璃门和墙体构成一个良好的墙角，右肩向着墙面，鼻尖向着玻璃门，Neo不忍看见玻璃门里自己若隐若现的影子。刚闭上眼，藤条便已经抽了上来，“军姿！”

等Neo完全摆好了反省姿势之后，白云杉竟然把藤条交给你其中的一个哨兵，吩咐了几句便上了楼。Neo只觉得心像撕裂了一样痛，连罚都不想自己动手了，这才是真正的放弃啊。Neo咬着唇，藤条带着破风声打在**的背上，哨兵在提醒自己注意军姿....

直到两个小时之后，带着藤条的Neo才回到办公室中央。

“想清楚了吗？”白云杉正埋头看着文件，连头都没有抬。

“....”Neo沉默，冷冷地看着。

“没想清楚就跪着继续想。”过了几分钟，见Neo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白云杉才抬起了头，“跪下！”

“是！”Neo双手举起藤条，屈膝跪下，语气里透出一种叛逆，“打吧，我也不想欠账。”

从没有想到过Neo会这么和自己说话，白云杉顺手拿起书桌上的笔筒就往Neo身上砸。Neo也不躲，只不过眼神里却平增了一丝让人心寒的笑意。

“好！”白云杉走到Neo身前，接过藤条就劈头盖脸地抽下来。Neo有些意外于白云杉的毫无章法，以前是跪直了抽背，今天却根本没有什么“讲究”，想了想却觉得也正常，情况变了啊，自己得去适应。

“你还笑！”说着白云杉一藤条抽向Neo脸部，本能地举起手臂一档，却激起了白云杉心里的怒火。不叫，不档，不躲，这是每次挨打的最基本的要求。藤条带着风，更加猛烈地抽了下来，一边抽白云杉还一边骂。

“你翅膀长硬了，管不了你是吗？”

“让你好好反省你，你就给我蹲着！”....

“不喜欢我就直说，何必这么拐弯抹角地打我！”Neo的话让白云杉一怔，“我就反怎么了？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反，那我今天就打服你！”藤条的破风声和白云杉的训斥声却引不起Neo表情的丝毫变化，他咬着牙，不求饶，不喊疼，眼神却是那么的桀骜不驯。

“你不想走，我就用自己的权利压着下面的人，让你留下来！”这句话让背对着白云杉跪着的Neo猛地回头，白云杉从不是个滥用私权的人，对于“废墟”的管理，他一直是铁面无私，他认为法里无情，没有什么特殊。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错了就得罚，不管学员还是教官，甚至是他本人。也就因为这种铁腕政策，废墟的人才这么服他。一般自己犯错在教官那里要罚一次，到了白云杉手里还得罚一次，这次....

“亏我还帮你找好了借口，找好了教官，现在看来是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了。”藤条破风而下，比之前的更狠，比之前的更快。

“我把你带到这里，因为我想让你受到良好的教育。我知道，在白家你很不受重视，你希望得到大家的重视，所以才调皮，所以才气老师，所以才和你爸爸作对，但是每次却只会挨罚。”Neo低下了头，因为母亲难产而死，继母的儿子又只比自己小六个月，在白家自己从不受重视，除了自己的奶娘，连白家的佣人都没有把这个白四少放在眼里。

“我想让你接受比他们更好的教育，我想让你成年之后回家能独当一面，得到家里人的赏识.只有这样你以后才能主宰你自己的命运，才能得到你想要啊的。但是为什么你就这么容易放弃呢？”藤条破风而下，带着白云杉的怒气一次次与Neo亲密接触。

“我知道，你能够做到最好，但是为什么你就是要自暴自弃呢？！”白云杉的话比藤条更厉，一鞭便抽在了Neo的心上，原来是自己错了，原来三叔没有放弃自己，原来还有人对自己抱有希望....

“三叔....”Neo在藤条的肆虐下针扎着跪了起来，他觉得自己该打，三叔并没有放弃自己，而自己却自暴自弃，三叔一直是那个最懂自己的人，自己却辜负了他。无论是什么时候，他都在为自己着想，“打吧，我错了....”

“错在哪？”白云杉停下，藤尖低着Neo的肩膀。

“我以为你也放弃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