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京市,雨势渐停,北郊会所8号小楼外,树影沙沙,河流潺潺。
da暴雷进入收尾阶段,耀华破产重组也踏入正式流程,马冠容也高升到华卓。
前些日子马冠容来信,众诚的混乱局面已结束,华卓试点也在稳步推进,霍老板对他还算满意,他也顺着吹了吹风,末了建议老朋友们尽快进京拜会。
于是姚董率领耀华一干人等匆匆赶来,今晚刚好有宴会,他三步并两步,在人群中穿梭,精准锁定那道熟悉的背影。
霍老板神采奕奕,正和楚家公子楚阔南交谈,这倒是奇了怪了。
霍朝焕和楚阔南关系不好人尽皆知,Bryan之前出事,有部分原因就是瞒着霍老板和楚阔南私下来往。
他俩关系不好的原因嘛,众说纷纭。
据说楚少爷从小就和霍朝焕不对付,处处较劲,时常在未婚妻董眠眠面前说霍朝焕坏话,没想到提的次数多了,大概六年前吧,董眠眠移情别念直接逃婚。
楚阔南悲愤交加指责某人手段卑劣,但霍朝焕当时人在南美,甚至都不知道楚阔南结婚这事,然后被霍康元一个电话叫回来。
人在南美游,锅从天上来。
霍朝焕也不高兴了,对着霍楚董三家三堂会审的架势就说他们想太多,说不准董眠眠纯粹对阔南没感情。
从那以后俩人就更不对付了。
所以今晚这其乐融融的场面,还真是···令人惊讶。
霍朝焕无所谓很正常,男人嘛,也虚荣,楚阔南的未婚妻因他逃婚,霍老板肯定能心平气和,要是他喜欢的女人看上楚阔南,就不信霍朝焕还能稳如泰山。
但没想到六年过去了,楚公子倒是稳重了些,都能和心平气和同霍朝焕聊天。
姚董又在旁边看了会,周围的、楼上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往这边瞥,直到楚公子接电话走开,他连忙快步上前说明来意。
霍朝焕站在落地窗旁,微微低头听着,他看起来心情不错,连连点头,正当姚董以为十拿九稳可以约到饭局时,霍朝焕婉拒了。
他周末两天确实都有安排了。
梁明宪约他周六中午吃饭,估计是为徐家的事,他下午约了部里领导。
周天上午要回家,中午和杨宇德一起去医院看望杨妈妈,下午又要去机场接谢小姐,都三天了,谢小姐也不知道打个电话。
霍朝焕想着,叫来正聊的热火朝天的邹惟莘,邹惟莘闻声快步流星走来,他揽住邹惟莘的肩,“周末加个班。”
宴会厅你来我往欢声笑语,大家注意力散开,各自聊着各自的事。
霍朝焕一个转身就看见了徐敏夏,想着梁明宪大概率是要为徐家的事找他帮忙,他举起酒杯,笑了笑。
“听说徐小姐和明宪好事将近,恭喜。”
徐敏夏正打算离场,闻言停下脚步,双眸酝出一点浅尝辄止的笑意,青色裙摆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度,墨玉耳坠轻轻晃。
看着霍朝焕调笑的目光,她不由想起昨晚。
昨晚快凌晨了,突然接到梁明宪的电话,她一路疾驰到南湖别居。
梁明宪要说什么,她大概知道。
他们认识有一段时间了,平心而论,她挺喜欢他的,或许是同类的自然吸引?
其实她大可以嫁给圈子里其他人,都可以作为被追捧被爱护被照顾的对象,但她偏偏不要。
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确实爱慕强者远超其他。
梁家没有瞒她,她一开始就知道梁明宪结婚又离婚,其实她不在乎他和那位的过往,谁年轻时没风流债呢?她有十成的信心让他爱上她。
这本身就是一种如囊中取物般的挑战,没有完不成的道理。她就是要看刚强折身,冷静崩塌,面具龟裂。
她从小乐于接受挑战,也期待凯旋而归。
她毫不担心梁明宪去开导那位前妻,人非草木熟能无情,说开过往一切,才能彻底放下。
昨晚一小时的路程,硬生生被她缩短到半小时,推开卧室房门,她的未婚夫正站在阳台上抽烟,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她们第一次见面并不是相亲,而是几个月前,在西湖边上,梁明宪坐在长椅上抽烟,以为她要跳河,于是就守了一整晚。
昨晚也是,他也在抽烟。
她走到阳台,九月的夜晚透着微凉的气息,一阵夜风卷过,惊的梁明宪夹烟的手指不住颤抖。
他知道她不爱闻烟味,见她来了,正要将烟熄灭,可九月天凉,手抖到怎么也掐不准烟头。
半晌,一点猩红被按灭在手心,他将烟头丢进垃圾桶。
她张张嘴,原本要说的话堵在喉咙,只剩风声。
下一秒,她听见一道轻飘飘的声音,“我们结婚吧。”
不是她的声音。
那一刻,她蓦然反应过来,是梁明宪的声音!
她还记得当时的心跳声,婚姻的承诺如此突然,教人没有半点防备。
结婚?他们现在就结婚吗?
月色下,梁明宪笃定的声音再次响起,“敏夏,我们结婚吧。”
他不对劲,很不对劲。
所以她犹豫了。
但此时此刻,面对霍朝焕的恭喜,徐敏夏依旧举起酒杯,露出得体的笑容,“就承朝焕哥吉言了。”
徐敏夏刚离开不到半分钟,何邱淮和闻菁就带着一个生面孔来和他打招呼,闻总是社交Queen,才小半年就和他身边人打成一片如鱼得水。
比谢小姐有谋略。
生面孔倒是很幽默,而且样样通,什么都能聊,像胡广文。
何邱淮见霍朝焕朗声大笑连连点头,就知道这把稳了,忍不住和闻菁对了个眼神。
何邱淮顺势提议加个微信,霍老板手机都拿出来了,正要打开微信,叮铃铃一声,霍老板示意他们噤声。
不会又是杨宇德吧?
这家伙最爱打扰别人好事了。
很快,看着霍朝焕深邃锋利的面孔柔和下来,何邱淮想,老板不是男同,对面肯定不是杨宇德,至少是个女的。
霍朝焕微微侧过身,脸上带着一点笑,电话那边还没出声,他抢先道:“大小姐睡醒了?”
千里之外的谢朝恩正在街上游荡,觉得这人怎么阴阳怪气的,于是直接道:“下周一我要出差,周末不回京市了,就不麻烦您来接我了。”
霍老板挂断电话后,何邱淮莫名感受到一股凉意,他不动声色看过去,只见老板微眯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顺着霍老板的视线,何邱淮看到了几米外正谈笑风生的方默。
这是又发生什么了吗?
华卓还是中明?
愉快的周末结束,万策银行江城市二级分行办公大楼内,大家正有条不紊的等待总部领导考察,陪同市分行侯行长接待的,都是千挑万选的玲珑人。
邱香楠不在其列。
普惠金融部副总监办公室内,“小邱,一个人说你坏话也就算了,为什么大家都说你坏话?你要反思啊。”
还能因为什么,因为大家都贱呗。邱香楠腹诽着。各个老油条,都把活甩给她,她拒绝了一次就被人穿小鞋。
“曾总,我···”反正都被骂了,还不如把心里话说出来,“我不是不愿意干活,但我更想做有意义的工作。”
什么取快递,定会议室,做会议记录,走部门所有人的报销流程,她又不是丫鬟。
“那你觉得什么是有意义的工作?”曾总反问,“不要挑活,要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要多想想其他同事为什么不让你做项目?是不是你给了他们不好的印象?这点压力,这点工作量就受不了了?当初面试的时候不是说能抗压吗?跟你沟通真是太累了。行了行了,出去吧。”
一出办公室,几个老油条就围了上来,“香楠,你就是太钻牛角尖了,要是早听我的,也不至于遭顿骂。”
“对啊。”立刻有人接话,“造屋子也得从打地基开始,定会议室,写会议纪要虽然是小事,但如果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还能做什么?”
不是的!邱香楠在心里呐喊,去年有个资产项目她分明做的很好,结果刚要出成绩就被人抢走!
“我们都是你的大哥哥大姐姐,还能害你不成?不要总觉得我们是敌人,真的都是为了你好,不然谁会管你?”
邱香楠沉默地坐在电脑前,这是爸妈花了大价钱大人情找的工作,不能翻脸,绝对不能翻脸,听过就过了。
十分钟后,一道男声传来,“小邱,我有个快递,单号发你了,今天下班前拿一下。”
“不得行哦。”还没待她说话,另一道女声插了进来,“今天总部大领导要来视察。”
又有人问,“视察队伍到哪了,咱部门除了总监,是一个都没蹭上陪同接待啊。”
“所以曾总压着火气呢。”有人低声道。
“群里报行程进度了,总部上午去见了省里领导谈政企合作,下午先去了万策证券江省分公司和纯洋路营业部,说券商那边表现的还行,领导情绪不错。从纯洋路营业部出来后,总行行长陪同集团总部领导去了江省分行视察···”
说到这,念消息的人哎呀一声,“群里说总部领导和省分行聊完了,马上坐车来市分行,预估20分钟!”
众人闻言,有人从抽屉里拿出镜子整理仪容仪表,有人跑去洗手间,邱香楠不一样,她希望这一切能搞砸。
没想到啊,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还恰好发生在工位旁边的走廊。
旁边乌压压一群人——集团总经理方默和总部陪同人员、万策银行总行行长及总行陪同人员、万策银行江省分行行长及省分陪同人员。
她们市分行讲解原本正引着领导们按既定路线走,没想方总说都转转都看看,看看一线战斗的伙伴。
然后转到了他们这儿来,方总随口问了句市分行的对公业务情况。
但她们行长打磕巴了···
身边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鸦雀无声。
邱香楠还算清楚,总部之所以来她们市分行调研,是因为她们零售业务做的好,万策银行一向以对公业务见长,难得有零售板块做的有声有色的市分行,就顺带来看看。
她们行长自然也是针对零售业务做了重点准备。
没想到方总问了对公业务···
一片寂静中,只有她们侯行长略带磕巴的回答声,邱香楠悄悄抬头,为首的方总平静如初,但总行行长面色铁青,券商钱总那边的考察对答如流,一到他这儿,就在大领导面前卡壳,实在太丢脸。
省分行的行长也沉下来,又不好出言打断。
侯行长已经面色通红了,连手脚都在微微发抖,邱香楠想到每次行务会,侯行长点兵点将意气风发,曾总在他面前乖的像孙子,那个马屁拍的,她听了都脸红。
看这情况,她们侯行长的仕途是到此为止了。
唉,侯行长钱是赚够了,没前途就没前途,但她才二十几啊,就白耗在这,天天受窝囊气,还不敢随便辞职。
想着,邱香楠再次悄悄抬起头,真是好多人啊。
嗯?等等,怎么有个女的这么眼熟?
她微眯着眼睛看过去,那女的似乎感受到有人在盯她,微微侧过头。
天啊,竟然是谢朝恩!
谢朝恩显然也认出了她,惊喜地朝她这边看来。
看到学生时代的伙伴,邱香楠想到学生时代的幻想——在所有同学艳羡探究的目光中,走出教室,在神秘的黑西装保镖的簇拥下,坐上停在教学楼外的奢华豪车。
邱香楠隐约觉得,幻想要照进现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