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朝恩在装睡,她在想,该如何开诚布公地聊一聊,那些必然让霍副会长恼怒的话题。
直到太阳透过轻纱曼章,化为轻柔的光缎,一片一片洒到眼前,她抬起手,边揉着脸边睁开双眼。
透过指缝,一道沉静的人影若隐若现,霍朝焕坐在落地窗前的椅子上,双腿交叠,手里拿着笔,光线刺的她睫毛扑簌,看不清霍副会长的表情,好似隔了层雾气。
居高临下的高傲穿透雾气吹过来,雾被吹散了,她微眯双眼仔细看过去。
白衬衫领子遮不住他脖间的吻痕,她昨晚也学他又亲又咬,想来霍副会长身上应当全是类似的痕迹。
但他的脸上不见一点**神色,反而带着点冷锐的克制,交缠而至的,是扑面而来的危险感。
谢朝恩深吸一口气,装什么都没看见,神色自若地起床洗漱。
如果霍副会长是个有情趣的人,他应该在她对着镜子刷牙时,从身后抱住她,亲昵地将下巴抵在她发间——但他没有。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随她的动作而动。
直到她洗漱完毕坐在他面前的床沿上。
权贵真好。
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说,自会有人安排好一切。
她对霍副会长的感情确实很复杂,有喜欢,有崇拜,有轻蔑,有隐忧···还有一丝微妙的嫉妒。
从小到大的自我性格不至于让她畏权如虎,但微妙的愁绪如影随形。
她喜欢他,虽然因梁明宪的存在不想让这段不算光彩的性/关系公诸于世,但又衷心地祝愿他永远运筹帷幄。
可心里总有那么一个小角落在叫嚣——凭什么?
就在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的那个晚上,她说带陌生女孩回家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
她还以为霍朝焕会说,什么祝凯泉都调查过你啦,什么我对你一清二楚,什么你敢对我动手吗云云。
霍朝焕微微垂眼,带着一点调笑的神色,他说,那算第一次走向失败。
她当时就忍不住想,人活的太顺不会遭天谴吗?
很奇妙,对顾京帆也好,对梁明宪也好,却从没有这种感觉,
她真的很想看霍副会长吃瘪是什么样子的——可目前还没有。
他想见她了,都有人马不停蹄地安排。
想到这她就生气,心里那点尖刻的,锋锐的情绪,全都迫不及待涌起来,汇成一柄利剑,要狠狠朝对面刺过去。
谢朝恩及时将剑收回来,率先打破僵局,“几点起的?”
“照旧。”霍朝焕神色未变。
她点点头,转而又惊讶道:“你不会醒了之后一直坐着看我吧?”
霍朝焕轻笑一声,“我有这么神神叨叨?”
哦也是,一直这样坐着腿都要麻了,按霍副会长的常规流程应该是,起床,洗漱,听杨宇德汇报,跑步,洗澡,吃早饭。
今天又加了一个——等她起床。
“当然没有。”谢朝恩摇摇头,霍朝焕是二代三代里难见的正常人,她又说,“但你有心事。”
霍朝焕没有回避,他不置可否地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看看,这人就这样,到哪、对谁都一副领导样,迟早有天她要···
不过眼下嘛···她的人生格言是退则忍辱负重,进则反攻倒算,此刻还是忍忍为妙。
她注视着前方那双深邃的眼眸,开门见山道:“不就是恨我选了别人吗?”
不,不是。
霍朝焕眉头微微蹙起,他看向面前的女人,本能的想摇头,却又生生止住。
他无法解释,他的行为就是那些想法的体现,但又并非全然如此。
于是他微微抬手,示意谢朝恩继续说下去。
“我昨天说做我男人还是做我领导是两码事,我不接受两种定位混杂,这是心里话。”谢朝恩继续道,“我在工作上很有章法,但必须承认,我在情感上是比较无序和不讲逻辑的。”
听她这么说,霍朝焕却笑了,“朝恩,这种话术,你骗骗自己骗骗我也就算了,可别拿去忽悠方默,或者以后的什么领导。”
“啊?”谢朝恩没get到这话的意思。
“想两头吃是最危险的。”他轻轻叹息一声,“朝恩,你很聪明,但毕竟还年轻,政治投机你玩不转的。”
他又说,“你应该庆幸我和方默的矛盾可以点到为止,绝非自鸣得意。”
谢朝恩被他这话砸懵了,天地良心,她从没有想过要投机,她只是在纠结在犹豫,在理智和情感,在过去的执念和确定性的未来中彷徨。
怎么就成投机了!
“朝恩你还不明白吗?”霍朝焕躺到椅背上,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看到了什么,比你做了什么更重要。”
他继续道:“你的解释不合理,大家就会去找自认为最合理的解释。”
她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她总觉得霍朝焕这话是在点她,一时间又搞不懂他到底在点什么。
而且她很烦别人让她猜猜猜。
她很烦,但霍副会长却相当云淡风轻。
谢朝恩怀疑这人是故意的,把语境拉到他熟悉的权力语言,然后三言两语地挑拨她的情绪。
她是一点都不肯服输的,直直盯着他,半晌,突然发现一个盲点,她低头轻轻笑了一声,旋即目光流转地望向他。
“霍副会长,我可从没有选了方默后,您还能接纳我的心理准备。”她目光盈盈,“这怎么能叫投机呢?”
她又想起什么,“您忘了,您当初跟我说您和方总矛盾很大,忠诚不容混淆。”
霍朝焕也看向她,“有一丝机会你就能钻进来。”
谢朝恩也不反驳,她从床上站起,走到霍朝焕面前,将长发撩到耳后,垂首看向椅子上的霍朝焕。
她微微一笑,旋即圈住面前男人的脖颈。
“明明是你钻进来了。”
听着这声轻柔狡黠又带着点暧昧暗示的低吟,霍朝焕忍不住笑着抬首看向她,胳膊向前一圈,恰好环住面前那道纤细的腰身。
双手一紧,谢小姐落入他怀中。
“行了。”霍朝焕嘴角噙着笑,“方默这边我知道你有顾虑,我们不提了,好不好?”
谢朝恩哼的一声把头别开,他左手抚上去,滑到下颌,又捏住她的下巴,倾身向前,在唇上落下深吻。
这才刚睡醒没多久,她被吻的有些缺氧,下意识要推开身前的男人,可整个人都窝在霍朝焕怀里,压根挣脱不开。
直到一两分钟过去,霍朝焕松开她,眼神一片清明,她却忍不住喘息,下一秒,又听霍朝焕道:“朝恩,说点我关心的。”
“你和顾京帆到底怎么回事?”
来了来了,终于还是来了。
但她大脑缺氧,原本排练好的词都堵在喉管里,一句都吐不出来,霍朝焕也不催,就这样静静凝视她。
谢朝恩想起那晚和梁明宪的争吵,忍不住有些心虚,下意识要回避霍朝焕的眼神,可他却再度轻捏她的下巴,逼迫她直视。
这个事不能再拖了。
她是想和霍朝焕保持非公开来往的,有些话必须得说清楚。
“我对顾京帆确实有感情。”她说着,深吸一口气,“但不是爱情。”
她想了想,又继续道:“可能是一种报恩吧。顾京帆是我第一次了解上层阶级的窗口,他父亲是我家乡的父母官,母亲是物理学的权威人物,我对他的家庭还是有滤镜的。”
霍朝焕没有说话,他挑挑眉,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顾京帆其实很信任我,你也知道,我和亚荣资本有关联,我和他的核心利益其实有一定绑定,也吃了他很多好资源,虽然我和他恋爱的时候他对我不好,但这些好处是实打实的,我不能否认。”
“你那天晚上说你们是假复合?”霍朝焕问。
谢朝恩继续道:“对,他虽然烂泥扶不上墙,但我没法不管他。他有些事也只能我帮忙,事关家族很重要,这是他的秘密我不好宣之于口,希望你能理解。”
她确实不想和顾京帆分手,且不说梁明宪那边还需要顾少爷,就光说霍朝焕本身。
霍副会长是明牌不会结婚的,但她不是,无论是为事业形象还是自身需求,她是很想要一个新家庭的。
他占有欲又强,公开关系后牵扯太深,以后很难脱身。
霍朝焕好似想起什么,“你之前说他让你很安心?”
“对啊。”
窗外的光透着轻纱照进来,谢朝恩看向他,又道,“但我现在不是在你身上吗?”
“嗯?”
她环住他的脖子,低头浅笑,“因为心动比心安更迷人。”
风和日丽的好天气里,连阳光都美得炫目,窗纱被微风吹起,帘上的人影也随之晃动,谢朝恩笑着看向面前的男人。
“想笑就笑嘛,你不是挺爱笑的嘛。”她嗔怪。
霍朝焕道:“你的理由有几分道理。”
谢朝恩懒得理他,这男人死鸭子嘴硬,但下一秒,霍副会长发挥了把握核心问题的能力,他甩开所有甜言蜜语,直抵核心。
“你们什么时候分手?”
行,该来的总会来的。
“没这么快,但也不会太久。”她选择实话实说,“我和顾京帆只是假情侣,他没权力管我的事。”
话音落下,霍朝焕脸色陡然阴沉下来。
“你的意思是,我当你的情夫?”